宽宏的甘露
在我接受“小刀针”的治疗回到故乡后,外婆每天带我到顶楼的空地上行走。为了让我训练平衡能力,外婆制作了一根竹竿,让我借助力量前行。这样的日子,在我看来,是平淡而幸福的。直到幸福被打破的那一天,一切荡然无存。那亦是我今生难忘的,如同那场医疗事故一样的劫难。
有一天早晨,家中的亲人为了尽快治好我的顽疾,从外地给我买来了治疗脑部疾病的药物。本以为神奇的药效会让我的病情得到控制,逐渐好转,直至痊愈。未曾想到,生命的天平,将再次倾斜。我不得不相信,这是真实存在于我生命中的往事。我一度认为,命运对我犯下的错误,已经不胜枚举,然而,当噩运再次降临的时候,我又不得不承认,并且接受命运给我的判决。
当我服药数次之后,忽然觉得身体有一种奇妙的不适之感,后来才知道,那便是药物过敏的症状。从此,我的皮肤便开始变得痒痛,原来在房间里的欢歌和笑语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沉默,比黑夜还要凶猛的怪兽,吞噬着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生命。外婆每天夜里为我挠背,为我擦拭虚汗,直至疲惫不堪。妹妹已经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此刻,她正在梦里,享受美好的一切,我在现实中,窥视我未卜的命运。我不想憎恨它,却又不得不憎恨它,因为它让我饱尝了苦楚的滋味。
在这样等待了无数天之后,终于,外婆带着我,到更大的城市去求医。为我皮肤上不知名的成片的红色斑点,折磨了我那么长时间,究竟为何原因。辗转来到医院,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可能是麻疹。
我们又回到了家乡,外婆用金银花药水为我擦洗着身体,红色的斑点渐渐消散,一切归于平静。然而,暴风骤雨的来临,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记得那天,是在黄昏,妹妹放学归来,我感到无比兴奋。可是不久之后,我感到身体严重不适,母亲将我送到了县城的医院。
我记得,那是个难熬的夜晚,我望向病房的深绿色墙面,闻到苦涩的味道。仰头看见天花板,机械的白色,几乎刺痛我的眼睛。空中悬着白色的瓶体,与其颜色相同的液体正在缓缓地输送,流进我的身体,我的右手腕上,有细长的针管。母亲在我的床边,沉默得像只羔羊。外婆从家中给我送来甘草片,可是我毫无胃口,甘草片的清香,让我想要呕吐。肠胃在蠕动中翻滚,在翻滚中沸腾,如同海啸的前兆那样,不可抵挡。
在凌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右手腕上的针管让我感觉躁动,我便让母亲为我拔下了它。我们没有告诉医生,所有人都在熟睡。
次日清晨,医生来到病房告诉母亲:“不要让病人进食,我们要给她抽血,要转换科室!”母亲婉言谢绝,她已经联系好另外的医生,准备给我转院。 就这样,我被转到另一座城市的医院里,设备更齐全,条件更先进。那位医生立刻给我做检查,并诊断我患上了严重的“药物过敏”,结果,还是出乎人的意料的。
我被安排在病房里,有一扇玻璃门,供医生探望病人时使用。房间的光线比县医院的房间要明亮许多,甚至还可以看到阳光。我依旧打着点滴,身上依然长满不知名的红点,痒痛的滋味仍存,而我却感到安稳。母亲守在我的病床前,显得疲惫而憔悴。
几天后,我的病情开始恶化,红点遍布全身,并且让我无法睁开眼睛。因为,它们甚至遮住了我的眼眸。那几天,我不记得,是怎样度过的,只记得,这是漫长的等待。我看不到任何人的脸庞,以沉睡的姿态沉默着,在这个世上,卑微却顽强地生存。
终于,奇迹出现,我在一个早晨睁开了双眼,红色斑点已经消失了多半;我渐渐与医生们熟络,我们亲切交谈,互相逗笑。这是疾病赐予我的恩典,我一生都难以忘记。
后来,我顺利出院,忽然很舍不得那些医生叔叔、阿姨们。是他们让我获得了重生的希望。而病房终究不是游乐场,我知道,我必须要离开,开始全新的生活。我相信命运,亦会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
原来,当年亲人从外地购买的药物,的确是治疗我的疾病的药物,却不适用于儿童,只适用于成人。我误食了这种药,所以,导致了过敏。这就是命运留给我的答案。我在尝试着接受,并设法相信。
长大后,那段记忆仍然挥之不去,因为药物过敏,和我的脑部疾病一起,伴随在我的生命中,从未远离。遇到药物的时候,甚至在食用芒果的时候,我都要格外小心,稍不注意,就会导致皮肤过敏发作。让我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命运,对我犯下的又一个美丽的错误。我该试着原谅。这一切的苦难,都是以我的宽宏为甘露,才得以生存的。我时常泪流满面,不是因为苦难而悲怆,而是我对生命的褒扬。因为我珍视它,所以,我常常清醒着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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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原名林竹。广西作家协会会员。出生于1994年7月,女,壮族,广西隆林人。出生时因意外医疗事故形成脑瘫,无法正常行走。饮食起居全凭亲人照料。视力微弱仅0.1。双手十指唯有左手食指能屈伸自如。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学完成了小学、中学学业,现为自考在读大三学生。主攻中文专业课程。从2004年3月起,开始用左手食指敲击键盘进行文学创作,迄今已创作诗歌、散文、小说等体裁作品20余万字。其中一篇作品《原来我并不孤单》荣获“第三届全国青少年网络作文大赛”很好奖。2015年4月,用左手食指历尽艰辛耗时半年,在电脑键盘上逐字逐句敲击出近10万字长篇自传体散文《生命之河》。
我爱这梦笔生花的理想
“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艾青
感谢潘荣才、何培嵩和周树宁三位老师饱含气势,振奋人心的吟诵!这将是激励我在文学创作路上奋力前行的动人诗篇,也将成为鼓舞我在今后的人生旅途中不畏傲雪严寒,无惧风霜霹雳的激昂凯歌。由衷感谢老师们对我的勉励和鞭策!
开头引用的诗句,出自当代著名诗人艾青所作的《我爱这土地》,在那个令人焦灼和惋惜的战争年代,诗人用他的笔,用一颗赤子之心,怀着对国土的无限眷恋和对侵略者的愤恨写下这首诗。而诗人的心境,竟在77年后的今日,与我重逢了。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场残酷的战争,但我的人生旅途却像那场战争一样,充满未知的艰难险阻。直到我踏上文学创作的漫漫长路,才忽然明白:我虽是一个失去行走能力的女孩,但是我可以在键盘上,用我的文字,用我的精神走出一条光明的坦途。这一次上路,我便不能停下我在键盘上的旅程,转眼竟是十一年过去。我终于迎来我文学创作路上的一次转向,遇到了我生命中又一盏导航的明灯,这盏灯,便是德高望重的、对我寄予无限希望的老师。
2015年12月14日,午后,微雨。我从午觉的梦中醒来,忽然听见隔壁房间的声响,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神采奕奕的光晕,有几分神秘,让我捉摸不定。不过,我心里思索着,应该是好消息。母亲对我说:“竹子,刚刚我接到何培嵩老师的电话,告诉我他要和他的恩师,你的师祖,德高望重的潘荣才老师一起做介绍人,推荐你加入广西作家协会!潘老师通读了你写的《生命之河》,对你的精神颇为赞赏!肯定了你的阅读量,赞扬你的语言像是外国文学作品的译文那样优美!潘老师还应允,要把你的故事撰写在他的新著里,并决定接收你为第一百零一位门徒!”母亲说毕这番话,走出了我的房间,脚步犹如风中摇曳的舞姿那样轻快。我坐在床沿,用手捋平额前的短发,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努力回忆往事,回忆我所读过的外国名著。我承认我的文字是真情实感的流露,是发自内心的声音。不过,我从未想到能得到老师如此高的赞誉,我再次感到荣幸。打开电脑,《广西作家协会入会申请表》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桌面上,那一刻,仿佛听见它对我微笑。它对我说:“我在这里等你!加油!”我与潘老师的缘分,就是这样起始的。
2015年12月25日,傍晚,晴。母亲与何老师通电话,何老师对我的母亲说了如下的话:“潘荣才老师点评说,竹子的长篇自传体散文《生命之河》已经具备出版的条件,再润色一番就可以出版了!他还根据《发现‘竹子’》接棒子写了一篇文章叫《点赞竹子》!” 当母亲将潘老师的文章朗读给我听时,我已泪如泉涌。心中充满无限感恩。老师能收我为徒,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如今又为我撰写文章,并答应为我的处女作出版贡献力量,怎能不叫我动容呢?我是多么幸运啊!毕竟,我还未曾拥有太多真正的成功作品啊!
曾记得潘老师在文中写道:“尼采说:‘一个人,如果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活,必将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不愿在世人中间渴死的人,必将懂得从一切杯子里痛饮;在世人中间保持清洁的人,必须懂得用脏水也可以洗身!’’’这似乎和当代诗人艾青所写下的“用嘶哑的喉咙歌唱”的诗句在意义上融为一体了。潘老师在末段写道:“既然竹子是一个‘自尊自救自强’的刚毅者,那么必然会实现‘梦笔生花’的理想了!”我再次被字里行间的磅礴大气所震撼。
读毕潘老师为我撰写的文章,心中涌起一股激情澎湃的力量,相信在亲友的注视下,在恩师的指引和梦想的召唤下,我必将实现自己多年的期盼。我必将能成就梦笔生花的文学理想。这是我与潘老师缘分的延展,这种缘分必将会恒久持续。
诗人艾青在《我爱这土地》的末句发出感叹:“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为什么我总是停不下手指在键盘上的远行?乃是因为我对这梦笔生花的文学理想怀有无限的眷恋。
再次感谢潘荣才老师、何培嵩老师、周树宁老师对我的信任,但愿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能用我的文字实现恩师的期望,并给大家带来无限的惊喜!
作者
于2015年末
发现“竹子”
◎何培嵩
竹子,原名林竹。2015年炎夏,我的学生朱俊跟我说:她有一老同学石梨之女,21岁,1994年出生,同年因医疗事故不幸形成脑瘫,双下肢残疾竟至无法正常行走,饮食起居全凭亲人照料。视力微弱仅0.1。双手十指唯有左手的食指能够屈伸自如——她就用这个食指(后来我谓之“一指禅”)历尽艰辛耗时半年在电脑键盘上逐字逐句敲击出了她的10万字长篇自传体散文:《生命之河》;并且她已累计写出了20多万字诗歌、散文、小说等各种体裁作品,其中一篇散文《原来我并不孤单》还荣获了网络作文大赛优秀奖等等。学生问我是否愿意收竹子为文学学生并且阅读她的《生命之河》?我一秒钟也没迟疑,答曰:“乐意!”
就这样,我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一口气读完了《生命之河》。
这是一个酷热的夜晚。我有意没开空调,浑身是汗。我承认,这10万字紧紧攥住了我!纯净的、优美的、规范得几乎难觅瑕疵的文字,有如一阵阵清风在夏夜里吹拂,使我顿觉凉爽。竹子21载与众不同的、常常夹杂着汗水与泪水的、酸楚与甜蜜的、痛苦与欢乐的特殊的生命,跃然纸上,立体地鲜活地体现在她这部自传的27个篇章之中。而且,她完全靠自学,靠“啃”,从小学读到了现在的文学大三!而且,没有任何人指点,她不停歇地不屈不挠地写作,默默地铸筑她的文学之梦!毅力,意志,坚持,坚强,坚守,刚韧——她,一个凡人,一个特殊的普通人,岂止是具备了这些!
后来,我看到一段竹子创作状态的视频:她坐在轮椅上;眼睛距电脑屏幕不到三寸,视力仅0.1;右手肘费力地支撑着桌面,用左手唯一可以正常活动的食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滴滴答答”敲击键盘,渐渐地屏幕上便逐字逐句流泻出一行行优美的文字。这,就是她与正常人迥异的“一指禅”电脑写作方法了。再后来,我还得悉竹子有着堪称不寻常的记忆力:与人交谈,内容凡其感兴趣者;读过之诗文,举凡入脑者,她可数年不忘。儿时,一册《唐诗三百首》,所有诗歌,她几可倒背如流。虽然需坐轮椅,虽然手脚不再灵便,但她口齿伶俐思维敏锐认知能力超常。这,或许正是命运对她因生理缺陷的垂爱和补偿。上帝给她关上一道门,却开启了一扇窗。
我见过竹子一回,是在一个十多人的文学青年沙龙聚会上。我是作为老作家被特邀参加的。她的母亲将坐在轮椅上的她推了进来。她齐耳短发,眉目清秀,满脸堆笑,显得兴奋,目光明亮聪慧而清澈。她与青年们热情地一一互唤名字打招呼,显然相互都很熟悉了。今晚她是“冲”我来的,约好要当面拜我为师。我问她今后的打算?她谦和地笑答:“我看过张海迪的《轮椅上的梦》和她的全部著作,我要向她看齐。”我继而问她的理想与追求?她笑而不答,递给我看她的一篇散文新作:《我也一样有梦》。结末一段是:“我坚信,只要我的生命不曾凋零,创作的脚步将永不止息。文学梦是我毕生努力的方向,我渴盼我的处女作长篇自传体散文《生命之河》能够出版问世。我愿我的文字既能照亮我的生命,也能温暖、激励和感染更多的人,让我的原本灰白无色彩的生命因着文学的梦想绽放缤纷的光芒!”就这样,我被竹子本人和她的文字深深地感动了和感动着!
于是,我欣然提笔,在她的《生命之河》上,疾笔写下这样的评语:“竹子无疑有着较好的文学天赋,坚强执着,描写真实,文笔细腻,有独特的见解和思考,对文学怀有痴情与挚爱。有时,一次机会就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诗人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或许她在茫茫黑夜中和现在还看不到尽头的孜孜不倦追寻的文学梦,将出现一丝光亮,而这一丝光亮,将燃点她生命的火炬。”
写罢,我想起屈原的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默默地由衷地祈愿:竹子的求索之梦,文学之梦,如愿!成功!
2015年12月22日
何培嵩:壮族,广西民革原专职副主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编剧。现为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
《生命之河》分为四个部分:漫长的极夜、温柔的黎明、晨曦融融、生命的欢颜,把作者竹子自出生起所遭遇的苦难人生勾勒得淋漓尽致,充溢着果敢抗击命运的顽强精神,凸现了人之为人的铮铮傲骨——即使是残缺,然则此等残缺却可以焕发出一种挑战不可能,并且把不可能变成可能,铸就了令人为之动容的精神美!
作者文字优美、感情真挚,读后令读者为之动容。
《生命之河》是一部自传体散文集。作者竹子无疑有着较好的文学天赋,坚强执着,描写真实,文笔细腻,有独特的见解和思考,对文学怀有痴情与挚爱。竹子21载与众不同的、常常夹杂着汗水与泪水的、酸楚与甜蜜的、痛苦与欢乐的特殊的生命,跃然纸上,立体地鲜活地体现在她这部自传的27个篇章之中。纯净的、优美的、规范得几乎难觅瑕疵的文字,有如一阵阵清风在夏夜里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