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砚，1964年生，甘肃华池人，硕士研究生，主任记者，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先后从事教育、媒体、宣传、行政工作，编审稿件近百万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300多篇（件）。先后被评为陕西省优秀新闻工作者、全国新闻出版行业服务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出版发行先进个人、陕两省新闻出版行业先进个人、全省报业经营管理优秀个人、为杨凌示范区建没发展做出突出贡献先进个人，荣获陕西报业发展功勋奖、陕西省报业发展突出贡献奖。

我的故乡庙湾，是我不得不说的地方。
庙湾位于甘肃陇东北部的庆阳市华池县怀安乡小城子
村，北邻陕西省吴起县长官庙镇，东接吴起县白豹镇。地
理位置非常独特，是当年革命活动的重要区域，有着浓郁
的红色印记。
20世纪初，我的高祖从陕北府谷逃荒南下，辗转落脚
庙湾。二三十年代，各地土匪刮票子、抢民财，迫害百
姓，十分猖獗。土匪邵营绑架了我的太爷李怀智，借机敲
诈大量钱财，家中多年积蓄被洗劫一空。我的爷爷李应珊
和几个弟兄千方百计，东挪西凑，又从吴起水泛台富户齐
姓人家借高利贷才赎回了我的太爷，致使本来就不殷实的
家庭顿时陷入生活的困境。1929年，高祖李富因不满土匪
骚扰民众，怒斥土匪抢劫行径，被土匪捉拿捆绑，从山上
推下滚落致死……
贫苦的庙湾人期盼着革命的到来。
1945年秋收时节，为了消灭陇东一带国民党民团及残
余势力，延安骑兵第一师教导队来到山形地貌独特的庙
湾。当时居住在庙湾的李氏家族中，就有六人参加了革
命。庙湾村民积极拥戴革命队伍，不仅将储备的粮食以及
石碾、石磨全部贡献出来，还给他们提供了较好的住宿条
件。驻扎在庙湾的教导队有七八十人，带来了十几匹军马
和大量武器弹药，他们通过电台与外界联系。教导队设有
机关办公室、教马场和供给部等。教马场设在湫沟壕，供
给部设在后庙湾。一个多月后，三边医院和陇东地委也先
后迁居庙湾办公，新增了地委办公室、医院手术室、药
房、住院部等。为了加强安全防范，四面山顶上都设有安
全岗哨；办公驻地的窑洞内挖有地道，以确保党的机密文
件和人员能够秘密撤离。为了丰富红军战士和当地老百姓
的文化生活，教导队组建了文艺队，农忙时帮助农民搞生
产，闲暇时说书唱戏，搭台为群众演出节目，宣传党的路
线方针和政策。
1947年农历四月初，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第一
纵队部分战士从延安来到陇东，经过庙湾时，受到驻扎在
这里的陇东地委、教导队、三边医院医务人员和当地老百
姓的热烈欢迎。为了摸清并消灭盘踞在菩萨山一带的国民
党马鸿宾部，我本家的两位爷爷李应和、李应树及我的大
伯李生元主动报名做向导，随教导队侦查员侦察菩萨山敌
情。农历四月初十晚，在陇东军分区骑兵团配合下，解放
军对盘踞在菩萨山的国民党军马鸿宾部发起总攻。此次战
役我方伤亡惨重，很多红军战士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受伤的红军战士全部转移到位于庙湾的三边医院进行医
治，许多受伤的战士因流血过多而体质虚弱，又没有营养
补给，导致伤势更加严重。我的本家爷爷、村长李应甲看
到后，就动员家族先后捐献了六头猪、四十多只羊、四头
牛和六千多斤粮食。
1949年秋天，根据上级安排，陇东地委迁到庆阳办
公。1950年春，三边医院改名为和平医院，后随教导队一
起撤到延安。至今，庙湾还存有当时解放军战士用过的一
些生活用品、磨盘、部队喂马的转槽等遗物。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后，庙湾先后有二十多人投身
革命事业，我的爷爷辈中参加革命就有李应甲、李应明、
李应珊、李应升、李应庚、李应庭、李应述、李应和等八
人。
我的爷爷李应珊1940年2月参加革命，1947年攻打菩
萨山时，他任担架队队长，同时负责筹备、运输粮草补
给。他出生入死，奋勇支前，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受到部
队首长的褒奖。此后，他曾在中央党校银川分校参加学
习，先后任华池县人民政府第二区区公所区长、华池县元
城区委书记、县人大代表。他具有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
带领群众积极发展生产，改善人民生活，深受群众爱戴。
他始终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刚正不阿，大公
无私，两袖清风，断事公道，被当地群众亲切地称为“李
青天”。1957年9月，他因病退职，却依然心系桑梓，回
到庙湾后积极支持发展教育事业。由于当时师资匮乏，他
毅然放弃休养，在庙湾学校任代课老师，发挥余热。后来
由于患半身不遂，身体每况愈下，不能再任代课教
师。1958年，“大跃进”时期，庙湾许多村民赴平凉华亭
参加大炼钢铁会战，爷爷亲自为他们送行，并拿出自己仅
有的退职金，送给每人两元钱做路费，这在当时可不是一
个小数目。“文革”期间，爷爷与当时在甘肃陇西外贸公
司任经理的我的六爷李应述一起受到冲击，家庭被错划为
富农，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得到纠正。
我的外公李生江也是一名坚定的革命者。外公是怀安
乡坪庄村赵湫沟人，他1933年1月参加革命，任游击队副
中队长。他与中队长赵明发率三十多名队员，在甘肃华池
坪庄、元城、柔远、乔河和陕西吴起二道川、三道川一
带，打击民团，消灭土匪，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扩
充游击队，深受贫苦农民拥护和支持。1933年3月19日，
他和赵明发等在赵湫沟召开游击队干部会议时，因叛徒刘
二吹手告密，被国民党军马鸿宾部三百多人包围，终因弹
尽无援被俘。马匪将我外公和赵明发吊在赵湫沟村前的大
柳树上，轮番拷打，严刑逼供，外公义正词严，痛斥蒋军
暴行。马匪把二人拴在

第一辑 砚边散记
疙瘩柳
庙湾
蓝花花寻迹
柞水札记
春雪
莲碧颜如玉
戏说麻将
煤海散记
品茶
访欧散记
第二辑 艺苑风景
史实与艺术
枣花变了
琳琳的故事像首歌
一路歌舞到天涯
“一黑到底”亦风流
画说曹明华
“蝴蝶王”王冰如
仙道画家贾慧法
张玉民的内心独白
慎独修为话周瑛
王百战素描
孙光其人
“美髯公”陈默
墨缘
猫痴
宋亚平写意
金希明其人其字
翰墨情深吴建军
墨宝堂速写
花蕾初绽小卢希
第三辑 人物春秋
陈琮英：让历史告诉未来
史志诚和他的“畜产经济理论
美国西部：四个陕西牧羊人的故事
近访靳羽西
张继成：位尊不失公仆心
高强弄潮记
崔荣基：让”权智“遍布全球
实干家胡振西
女杰唐代英
渭水河畔竞风流
悬壶济世有传人
杏林妙手白宪廷
“万源”的新思维
丰碑
支点
第四辑 随笔札记
0K！麦当劳
呼啦圈，你慢点晃！
美容误区
春来柳绿正清明
《吕祖百字碑》注
广告小议
买鞋遐思
建设农业科技示范园区要注意三个结合
附录
打好创新牌唱响“三农”歌
一张涉农报纸的崛起历程
李成砚：用思想拨响报业的弦歌
后记

疙瘩柳
在陕北的黄土高原上踽踽独行，山似棋盘中之子，沟似棋盘上扭曲之格儿。山峁沟壑，阡陌纵横，绵亘数百里而不衰，疑是这地球原本就是这般沧桑耆老，心下就生了怯意。往北行至极处，山峁不见了，沟岔不见了，有的却是成片的田畴。随便找一处树荫乘凉，便感到城里人用的空调实在不如这一缕清风畅快，立时腋下津津生风，旅途困顿全无。细细观察，原来是坐在一个伞状的柳树下，树身顶端的疙瘩告诉你，这便是疙瘩柳了。
在陕北，疙瘩柳如平原上的梧桐树一样随处可见，但它却没有梧桐的骄气。它不占耕田，路边、田畔、坡洼和农家的庄院周围都是它的生存之所。一合围粗的树干，敦实、挺拔，有如陕北汉子的坚强和韧性，默默地矗立在山河之上，蓝天之下。树梢嫩极，春三月随便扯下一枝，拧了青皮，放在口上去吹，一曲苍劲清脆抑或深沉的乐章就流泻出来，随风飘扬。伏天里，年轻后生吆喝着牲灵架上碌碡在场上碾麦子，毒日头晒得地皮烫脚，风儿也不见了影儿，用它拧一个柳箍儿戴在头上，便觉一丝清凉爬上头顶；饮上一气家人送来的浆水汤，顿时劲儿就足了，扯开嗓子吼喊起来：
阳湾里的核桃河畔上的柳，
我想着干妹子却开不了口！
陕北有数不清的物产，人文的、地理的，外人却不感到新奇。一抬足，一搭眼，人们首先感兴趣的就是疙瘩柳，而回荡在耳畔的信天游宛如一道佳肴上的佐料，又似一株直心肠的疙瘩柳，纯朴流畅，悠扬明快，天人合一，毫无矫揉造作之感。
但疙瘩柳的别致并不在此。细细端详，树干的上端好似鸟巢，生在上边的柳枝宛如一丛丛、一垄垄韭菜。冬日里，农人砍下了柳枝，粗的做农具的把儿，细的做编织用的柳条儿。春上就沿了砍过的痕迹处，奇迹般又生出一茬嫩枝，疯疯张张，秋天就能长到盈寸之粗；树干却不图高长，一味粗壮，树身虽笨拙，但枝条却万般柔细，如女子的秀发，于是外地人就笑起关中灞河两岸的垂柳是多么地柔弱。而疙瘩柳抵御着风沙和四季的焦躁，俨然是一位陕北高原的硬汉子了。
中华民族是讲究奉献的民族，这一点在疙瘩柳的身上得到了最充分地体现。年月久了，它的肌肤似铁锈，如鳞癣，碰之掉痂。用锯连根截下，解成薄扇扇的板儿，就成了扬场用的锨板，筛面用的箩框；有心计的俊婆姨巧女子用柳条编织了耍活儿，在上面雕烫烙印了花纹，制成工艺品，赚回了一大把一大把的外汇……疙瘩柳却依然不骄不躁，次年又从原处长出一枝嫩条来，风韵不减当年。就这样，它伴随着日月更替，也伴随着人类走向一个又一个辉煌。春天，许多树木都在开花，如梨树、杏树、桃树之类，大红大紫，很是风光。疙瘩柳却默默地将它那宛如蒲公英花似的柳絮张扬开来，这就是它的“花”了，可怜兮兮，只消飞舞几天，就消失殆尽，不能引人驻足留影，但它无怨无悔。疙瘩柳滋生繁衍的方式就更加独特了：春天，随便折一小节柳枝插入土中，再干旱它也能生根发芽，长出嫩叶。因而外地游客到了陕北，就去寻觅这疙瘩柳与其他树种之不同，竟没有发现它的异处。议论说，就这么个树，能有多大的魅力，啧啧！游人走远，却仍然忍不住要回过头来，只见一群鸟儿落在柳树上，树枝被压弯了，颤抖着，摇曳着，像是要折了的模样。一个鹞子从空中俯冲下来，鸟就惊飞了，柳枝复归于直，硬铮铮俨然城里老头儿老太太们晨练时那样俯仰起合。心下就想，疙瘩柳生于贫瘠而不囿于贫穷，出于简陋却能张扬生命的灿烂，它随时给与之伴生的一切生灵奉献着自己的一切，一如黄土高原上那一代又一代不屈于苦窘的陕北人。这大概就是疙瘩柳品格的极致，也是它的魅力之所在了。
1994年4月
（本文荣获人民日报《大地》月刊社“首届文学与道德暨创作研讨会”二等奖）（P3-5）

此书包括散文、随笔札记和新闻稿。砚边散记笔触情深，追寻精神源头；艺苑风景专访艺术文化名人，表现艺术风韵；人物春秋寻访俗世奇人，表现人物对事业的执着精神；随笔札记观察世间百态，视角独特；书法作品大气磅礴。文字精短，文笔洗练，精简的背后是情感情绪的充沛、艺术文化修养的深厚，以及对艺术、问题的独到见解。

一半是黄土山梁，一半是石头沟岔，窝在陇东大山腹地深处的这个小山村，宛如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的一粒砂石，普通得引不起任何人的瞩目。沟壑咬碎了田畴，一块块耕田就像一件件披挂不整的烂皮袄，挂在了山的腰，山的顶；水在河槽里流淌，石头就咬碎了水的缠绵与柔情。溪水清浅，像一条未拉紧的绳索攀绕在山石之间。
疙瘩柳生于贫瘠而不囿于贫穷，出于简陋却能张扬生命的灿烂，它随时给与之伴生的一切生灵奉献着自己的一切，一如黄土高原上那一代又一代不屈于苦窘的陕北人。这也是它的魅力之所在了。
陕北人生活在大山的褶皱里，思想保守，性格内向，生就了含情不露的天性。情，藏在心里；爱，却不挂在口上，有的只是默契。为了爱而寻死觅活者并非鲜见。允诺了你，那份情，那份爱就是真挚的、永恒的、矢志不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