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部十世纪的阿拉伯古典韵文小说。作者虚构了一个名叫伊斯堪德里的流浪文丐。他文采过人、诡计多端，常常改易面容，在不同地方行骗。他可能是巴格达的耍猴人、锡吉斯坦的江湖郎中、大马士革的丐帮长老、阿瓦士的抬尸人，或是巴士拉舌战群儒的疯子……

哈马扎尼（969-1008年），中古时期阿拉伯著名的文学家和语言学家，阿拉伯古代散文突出成就——“玛卡梅”文体的创始人。他熟谙阿拉伯语言、文学，精通波斯语，能诗善文，被称为“时代奇才”，代表作是《玛卡梅集》。

译序 新与旧、庄与谐
论诗篇第一
阿扎兹蜜枣篇第二
巴尔赫篇第三
锡吉斯坦篇第四
库法篇第五
狮子篇第六
亥兰篇第七
阿塞拜疆篇第八
戈尔甘篇第九
伊斯法罕篇第十
阿瓦士篇第十一
巴格达篇第十二
巴士拉篇第十三
法札拉篇第十四
贾希兹篇第十五
盲人篇第十六
布哈拉篇第十七
加兹温篇第十八
萨珊汉篇第十九
猴子篇第二十
摩苏尔篇第二十一
酸奶炖肉篇第二十二
护身符篇第二十三
疯人院篇第二十四
饥荒篇第二十五
劝诫篇第二十六
艾斯瓦德篇第二十七
伊拉克篇第二十八
哈姆丹篇第二十九
鲁萨法篇第三十
纺锤篇第三十一
设拉子篇第三十二
赫勒万篇第三十三
鲜奶油篇第三十四
魔鬼篇第三十五
亚美尼亚篇第三十六
纳吉姆篇第三十七
哈拉夫篇第三十八
内沙布尔篇第三十九
学识篇第四十
嘱咐篇第四十一
萨依马拉篇第四十二
金币篇第四十三
诗歌篇第四十四
国王篇第四十五
黄物篇第四十六
撒利亚篇第四十七
台米姆第四十八
饮酒篇第四十九
宝藏篇第五十
彼什尔篇第五十一

新与旧、庄与谐
哈马扎尼的《玛卡梅集》是一部10世纪的阿拉伯古典
韵文小说，它是在布韦希王朝(934—1062年)统治下的伊朗
地区产生的。布韦希王朝的建立者是来自里海西南吉兰山
区的什叶派伊朗雇佣兵。但王朝的继承人们，特别是一些
权臣，他们推崇阿拉伯文学，倾心希腊文化，成为阿拔斯
王朝大权旁落后重要的文化赞助人。在这一号称“中世纪
伊斯兰复兴时期”的布韦希王朝，伊朗地区的哈马丹、雷
伊和设拉子等地成为可以与巴格达媲美的文化磁场。
992年左右，一位来自山城哈马丹的二十三岁青年在内
沙布尔向人们口授一些虚构的韵文故事。这些短小精炼、
散韵相间的故事甫流传便引发不少反响。拥趸们欣赏其作
者哈马扎尼(969—1008年)亦庄亦谐的雅学(adab)造诣，
并视他为“玛卡梅体”的奠基者。当时也有不少保守文人
囿于传统，并不认可用阿拉伯语来写虚构的传奇故事。不
过，“玛卡梅体”在伊斯兰世界流行一千多年的事实肯定
了哈马扎尼的创新之举。哈马扎尼及其后继者们(例如卒于
1122年的哈里里)对阿拉伯叙事文学发展的杰出贡献也已是
文学史上的定论。
我们对于哈马扎尼生平的了解多半要归功于《旷世英
才录》(Yatimat al-dahr)的作者赛阿利比(961—1038年)
。赛阿利比提到，哈马扎尼在家乡曾师从著名语言学家艾
哈迈德·本·法里斯(卒于1004年)。也许因为后者与布韦
希权臣萨希布·本·阿巴德(卒于995年)有着不错的交情，
哈马扎尼于公元990年来到雷伊，成为萨希布的一名清客。
①但只过了几个月，他便离开雷伊前往里海东南沿岸的戈
尔甘。阿拉伯文学史专家、纽约大学的艾弗瑞特·罗森教
授根据哈马扎尼的一些诗歌和书信，推测这是由于沙斐仪
派的哈马扎尼与信奉什叶派和穆阿太齐赖派的萨希布格格
不入所致。在戈尔甘居住一年之后，哈马扎尼来到内沙布
尔，不仅开始口授玛卡梅，也因为同散文家艾布·白克尔
·花剌子密(卒于993年)的论战而声名鹊起。哈马扎尼的旅
行并未到此结束。到了993年，他开始在呼罗珊、锡吉斯坦
和加兹尼游历，为王公大臣们歌功颂德，最后定居于赫拉
特，过了十年安定的生活。
……
大约2008年的时候，我曾向仲老师提过翻译的事，仲
老师鼓励我找机会出版。2014年5月底，我得到史月老师的
引荐，给上外的朱威烈教授送去译稿。我的北大老师付志
明教授和林丰民教授这几年一直非常关心书稿的出版，也
关心我是否能找到教职、继续从事阿拉伯文学文化的研究
。2018年年初，我确定接受南方科技大学人文科学中心的
研究助理教授一职。同时朱教授已委托葛铁鹰教授将译稿
推荐至商务印书馆。这部书最后能在商务出版也似乎是冥
冥天意。我的曾祖父钱宝琮的第一部著作《古算考源》就
是1930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在这一年半等待出版的过
程中，我得到了商务印书馆诸位编辑老师的帮助和鼓励。
蒙特利尔的杨佩玉博士和广州的王维娜博士也帮助我确定
了《玛卡梅集》插图。最后我要感谢我的父亲钱仲明、母
亲王燕誉、我的先生洪伟，以及我两个可爱的孩子嘉禾和
嘉木。感谢他们的耐心等待和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本书也
是献给他们的。
出版这样一部阿拉伯古典文学作品的困难可想而知。
但我相信，这部千年古书是常读常新的，特别在中阿人民
迫切需要相互了解、增加彼此间文化交流的今天，玛卡梅
对于熟悉并喜爱韵文的中国人民会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因
为杂事缠身，我迟迟才将书稿准备好，所以也借着写前言
的机会，向各位尊敬的老师和前辈，也向一直支持我的朋
友们致以谢意。没有你们的帮助，就没有这部翻译的出版
。
钱艾琳
2019年2月14日于深圳

《玛卡梅集》的主人公是一个名叫艾布·法赫塔的乞丐，多数篇章是写他以自己的口才、文采和智谋向人们乞讨和骗取钱财。作者通过贯穿始终的主人公的种种趣事轶闻，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情，揭露了某些社会弊端，具有反映现实、批判现实的文学价值。哈马扎尼的《玛卡梅集》运用种种借喻，讲究音韵和谐、文采骈俪，是阿拉伯文学的瑰宝。

哈马扎尼创造了玛卡梅体，使得阿拉伯文学首次
布了以人为主角、而不是以动物为主角的虚构文学。
——瓦黛德·嘎迪

论诗篇第一
伊萨·本·希沙姆对我们说道：我曾远游在外，辗转来到戈尔甘①的腹地。为谋生计，我也曾打理二三农庄，投资几笔买卖，开设一家店号，又寻得若干知己。日出前日落后②我不出门，其余时间都在店里。
有一日，我与朋友们共坐一堂吟诗论韵。只见对面不远有位青年，正侧耳倾听好像字字明白，不发一言又似混混沌沌。等到谈话朝我们进攻，争论把下摆扯动③，他却插话说道：诸位不过是捡了几枝[枣椰结果的]小树杈，寻了几根[癞驼搔痒的]小枝干。如果我开口必可论个端详，请教者也会受益匪浅④。如果让我来说明道理，那口才能振聋发聩，能赶羊群下山①。我说道：哎，学问人，坐近点儿！你的话我们句句听见，抖点儿真家伙吧，可不能食言！于是他坐近了说道：我这儿有问必答，诸位听了可别惊叹！
我们于是问道：乌姆鲁勒·盖斯②你怎么看？他答道：他第一个[忆故人]站在废墟旁，出发时乌儿未离巢[天未亮]，形容骏马说了一桩又一桩。他吟诗不为得赏钱，作对不为把金银垂涎。比起那些个想报酬才张口，想得赏才动动指尖的，他可算圣贤。我们问道：纳比埃③你怎么看？他答道：他发怒时骂人，欢喜时夸人，害怕时讨好人，文如射箭，枝枝中的。我们问道：祖海尔④你怎么看？他答道：诗中有他，他中有诗，遣词造句，精妙无比。我们问道：塔拉法⑤你怎么看？他答道：他是诗的水，诗的泥，韵的宝藏和城池。[可惜]他已过世，宝藏的秘密无人能解，库房的门锁再无人能启。我们问道：哲利尔和法拉兹达格你怎么看，孰高孰低？他答道：哲利尔①较多产，诗也更细腻；法拉兹达格②的作品较严谨，也更显傲气。哲利尔讽刺起来更要命，又会讲更有名的战争故事；法拉兹达格更有追求③，还常吟唱自己高贵的家世。哲利尔做起恋歌来更煽情，数落起人来更刻薄，赞美起人来能上天入地。法拉兹达格的讽刺诗更犀利，描写诗更恰如其分，要是写起矜夸诗，别人添不了一个词。我们问道：新诗人和旧诗人你怎么看？他答道：旧诗人的语言更纯粹，题旨④更讨喜。新诗人的笔触更精致，行文更细腻。
我们问道：给我们读点儿你的大作，也谈谈你自己，如何？他说：那我就一文两用，合二为一了。于是他吟道⑤：
诸位见我衫褴褛，把苦难当坐骑。
我恨那漫漫长夜，带来诸种祸事。
只愿天狼升夜空⑥。惜我总被天欺。
想当年人前显贵，颜面金也难比。
乐时扎帐达拉①宫，科斯鲁的厅里。
亲朋好友成陌路，只为世易时移。
金银不知何处去，身拮据到此时。
若非萨马腊的妻，布苏拉的稚子。
叫老天折磨，诸位啊，我早不在人世。
伊萨·本·希沙姆说道：我递给他准备好的钱，他拿走了转身就溜。我越想越不对劲，这青年看来有几分面熟，尤其是门牙让我想起一老友。我说道：凭安拉起誓，是伊斯堪德里！这厮少小离家，如今已是肉厚皮糙！于是我起身一路追踪，直到擒住了他的腰。我说道：这不是艾布·法特赫么？难道不是我们把你从小养大，你在我们那儿待了好些年头②？萨马腊的婆娘又是什么缘由？他却对我一笑，答道③：
憨大！如今世道多诈，骗术能把你迷得眼花。
脑袋一根筋可不成，斗转星移就跟着变化。
P1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