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耘，本名孟绍勇，20世纪70年代生，山西平遥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博士，编审。中学时期开始发表作品，大学时曾担任“北国诗社”社长，作品散见于《中国校园文学》《山西文学》《文艺报》等，出版有《革命·乡土·地域——中国当代两部小说史论》（合著）。

写完这本书，我决定回一趟家乡。我离开家乡二十多
年，虽然每年都会回去，但每次行色匆匆，在家里能住一
晚上的时候，似乎都屈指可数。
走在街上，一些人擦肩而过，他们会站下来，仔细地
盯着我看，像看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他们很少能叫上我
的名字，就像我很难马上叫出他们的名字一样。人走过去
了，我才从他们饱经风霜的脸上，从他们各具特色的走姿
中，猜测这是谁家的儿子，那是谁家的孙子。我的猜测八
九不离十。我不认识他们，但在我的印象中，还存留着他
们的父亲、他们的祖父的身影。随着年龄增大，他们越来
越成了他们的父辈、祖辈，复活在我少年时的记忆中。
三十年来，家乡的变化确实不小。村子比之前大了很
多，一些熟悉的建筑和街道，早已不复存在。某个时候，
我和父亲相对而坐，说起谁家的枣树、谁家的蜂箱、谁家
门口的石狮子，父亲就会摇摇头，幽幽地说：“人都不在
了，那些东西早没了。”
我怅然若失。这些原本和我没啥关联的事物，竞在这
个时候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在七十多岁的父亲面前，或
许我风华正茂，但我知道，日子正在急速而去，那个记忆
中的家乡，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我的女儿生长在城市，去年刚刚升入初中，在她的世
界里，从来没有老家的概念。她小的时候，非常抵触跟我
回到家乡；稍大一些，虽然反应不再激烈，但总是在午饭
后，就不失时机地催促我回家。她口中的家，自然是我们
现在生活的城市里的家。她的家和我的家，明显不是同一
个指向。这时候，我就会想，两代人，就是两个不同的世
界，或许我的父亲也曾经数次感叹我和他的不同呢。
冷静下来后，我会劝说自己，社会要发展，国家要进
步，怎么可能会一成不变？更何况，我现在的年龄，早已
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候，不该总是沉湎于过去。
但事实上，我又总是在某个时候，突然就想起过去的某一
个场景或某一个人，然后怦然心动，唏嘘不已。
这本书要写的，就是我的家乡和家乡＿的人物。客观
地说，现在的家乡并不像我在书中写到的那样：宁静、祥
和、充满活力。当下的乡村正在经历一个特殊的时期，城
镇化建设、大批农民工外出、基层组织亟待加强……但我
固执地认为，我的家乡就应该是我的书中写的那样，风景
秀丽、欣欣向荣，而家乡的人们则是勤谨知理、淳朴忠厚
。
我选择了儿童视角，或者说，是以儿童小说的形式，
呈现我想要表达的内容和思想。在我看来，孩子们正在成
长的年龄，他们眼中，所有的事物都很美好，所有的判断
也只有真善关的标准。小说的责任，或许不仅仅是眼光犀
利的批判，更要有满怀希望的建构。通过文字，我想阐明
我的理想，尽管这是一件很难的事。
回到家乡，走过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更加坚定了我的
想法。现实和理想的距离，依然那么真实地存在着。与其
以“出走／还乡”的姿态捶胸顿足，我更愿意凭空而起，
建设一座想象中的海市蜃楼。这样的努力，或许少年读者
未必能很好地理解，但我确信，终有一天，他们会从我的
文字中读出我的良苦用心。
这本书中的许多场景，都来自我个人的生活经验，书
中的不少人物，都有真实的原型。通过这些场景、这些人
物，我穿越三十年的时光，回到了我的少年时代，打开了
尘封的记忆，我感到由衷的快乐。不是说“写作可以让我
们两世为人”吗？我庆幸自己，在超过四十岁的年龄，拥
有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写作的过程中，得到了一些朋友的热情鼓励。他们的
赞许和期待，成为我完成这本小书的最大动力。要坦承的
是，在写作之初我就想到了这本书的出版。在经过反复考
虑后，我决定把它交给我任职的出版社。从2010年开始，
我先后两次在这家出版社工作，或许这正是我与她的缘分
所在。现在，我把它交给她，我认为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感谢张石山先生、崔昕平女士给这本小书作序，他们
一是小说界的行家里手，一是儿童文学批评界的新锐，他
们愿意抬举这本小书，我充满感激。
陶耘
己亥仲春于龙城

第一章 小麦
第二章 爷爷
第三章 穗子
第四章 爸爸
第五章 小麦
第六章 穗子
第七章 爷爷
第八章 小麦
第九章 爸爸
第十章 穗子
第十一章 爷爷
第十二章 小麦
后记

从一人高的高粱地里钻出来，十一岁的顾小麦感觉自己就像穿行了整整一个世纪。
这片高粱地怎么会这么大？大得无边无际，大得叫人猝不及防！进去的时候看着不起眼，出来时却让人费了吃奶的劲儿。钻出高粱地的一刹那，顾小麦猛然遭遇了刺目的阳光。他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眼前全是高粱叶子纷飞的景象：先是左右摇摆，接着上下舞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起一落，浑身的皮肤又痒又疼。他赶忙睁开眼，用胳膊胡乱地抹了抹头上的汗，回过头对落在后面的同伴大声喊：“柏树，柏树，你能不能快点？”
“飞机又没来，你急啥呀？哎呀，我的鞋……”
“就你事多！”
高粱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之后钻出牛柏树胖胖的身影和他手里鼓鼓的蛇皮袋子。
“看你黑嘴黑胡子的样儿！再这么胖下去，你真的要成狗熊了。”小麦没好气地说。
“你是说我黑呢，还是说我胖呢，连个话都说不清楚。再说了，你咋不看看你自己？”柏树也不甘示弱。
“我怎么了？”小麦问。
“你也是黑嘴黑胡子！”这回轮到柏树嘲笑小麦了。
小麦没再接话，他抹了一把身上的汗水，又在脸上使劲地擦了几下。他知道柏树说的是对的：八月是高粱抽穗的时节，有些高粱会感染黑化病，那些黑粉菌正是让他俩黑嘴黑胡子的罪魁祸首。
当然，黑化的高粱也是孩子们的好吃食儿。前几天，小麦和柏树就专门钻进这片高粱地，挑选嫩嫩的黑米粒敞开肚皮吃了一上午，吃得满嘴满牙全是黑色，两个人就像黑骨头乌鸡似的。他俩一上午不露面，害得小麦的奶奶提心吊胆，以为他俩耍水掉到了河里，“小麦，小麦”满街道地喊，回到家后又把小麦数落了个够。
见小麦不说话，柏树提泌“要不，咱先到河边洗把脸？”
“不，先看飞机。”小麦坚决地摇摇头。
柏树没再坚持，顺着小麦的话抬起了头：天空蔚蓝如洗，高远辽阔，不时有褐色的大鸟在空中优雅地盘旋起落。
“那咱采的甜苣儿呢？”柏树拍拍身边鼓鼓的袋子。
“带着呗！”小麦边说边把自己的袋子提起来，往后一甩，扛在肩上，“到河塄上去。”
“真是魔怔了！……”柏树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已经走远的小麦，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扛起自己的袋子急急忙忙跟上来。
村子东边不到半里路就是汾河，八月正是涨水的季节，要在往常，顾小麦早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河水，三下五除二脱去身上的衣服，一个猛子扎下去，和那些调皮的孩子们一道，在宽阔的河道上竞游几个来回。但今天，小麦显然提不起兴趣，他找了一处有树荫的地方，把重重的袋子扔在地上，顺势躺下来，瞪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空旷的天际。
“你长大了，真的想去当飞行员啊？”柏树喘着粗气问。
小麦没说话，他的目光正在天空中搜寻着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P1-3

小说以人物摹写为中心，从十一岁的顾小麦梦想成为一名飞行员写起，精心刻画了小麦、柏树、铁锁、穗子等少年人物群像，既有鲜明人物性格的集中呈现，更有对勤谨、崇礼、忠厚、执着等优秀品格的褒奖和弘扬。作品语言流畅、结构饱满、意蕴丰盈，众多民俗风情的描写和当下正在进行的新农村建设、脱贫攻坚工作有机结合。作品通过普通人的追梦过程，充分展示了新时代人们坚守理想、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这是一部贴近现实、贴近当下、贴近农村，向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献礼的精心之作。

人能弘道
／张石山
几年前，省作协“山西百部长篇小说工程”启动，我
和绍勇都担任了评委。绍勇儒雅蕴藉，与几位作家评委相
比，俨然二派学者风度。给我的总体感觉，其人少年不乏
老成，睿智而能泓涵，谦谦君子，英华内敛。长篇小说评
审过程中，评委们畅所欲言，各抒己见。绍勇在几位年长
的作家评委面前，冲淡谦和，发言多是甘于人后。我注意
到，他的言语虽不多，但阅读原著认真，发言具备理论高
度，故能言必有中。几个回合下来，我和他对于具体作品
的看法评价，往往若合一契。
后来，我们成了熟人，不免聚会燕谈，由相识而趋相
知。绍勇出身农家，在乡间长大，和我的经历有几分相似
。在中国，有这样经历的人多不胜数。他们来自于乡土，
沐浴着我们古老而丰赡的文明长大。他们不会自外于本土
文明冷眼旁观，更不会高高在上，对乡土草野睥睨践踏。
他们对于滋养了自身的文明，始终怀有真诚的温情与深深
的敬意。古老文明的接续传承与反馈养护，离不开这样的
人。相似的经历，共同的文化取向，拉近了我和绍勇的距
离，我们成了忘年交。
2016年，绍勇担任希望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从局外
人的角度，我当时就觉得，他的文化厚度、理论把控、创
作实践、人格养成，都将熔于一炉，玉汝于成，虽重责在
肩却定能胜任愉快。果不其然，他在全新的岗位上干得有
声有色、成绩斐然。作为朋友，我真诚地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工作繁乱，职责重大，我又觉得他恐怕就无暇进行
个人创作了吧。
出乎预料，日前他竟然挤出时间，潜心创作，写出了
一部十万言的儿童长篇小说《梦想天空》。后来我才了解
到，这几年，他重拾旧梦，以笔名“陶耘”创作发表小说
。
关于这部作品，绍勇坦承，“愿意凭空而起，建设一
座想象中的海市蜃楼”。作为同道中人，对于绍勇的创作
初衷，我首先感应到了其中的精神；作为读者，则深深体
察到了他的拳拳之心。
中国的现代化高歌猛进，城市化的进程势不可挡。这
一进程，连带生发的思潮观念，对本土文明形成的冲击显
而易见。本土文明，应该如何加以养护与传承？又应该如
何使之浴火重生？这一命题极其严峻，逼人思考，催人行
动。
对此，我和绍勇一样，基于近似的经历感受，而有属
于自己的积年思考。《梦想天空》的写作，正是他积年思
考的结晶，正是种种理性思考的艺术化呈现。
首先，毫无疑问，这是一部信心之作。作品通过几个
孩子在乡间的成长经历，从少年主人公小麦的视角，为读
者徐徐展开了一幅乡土文明的画卷。中华文明，亘古辉煌
。这一文明，不是封存在典籍中的皇皇巨著，不是滔滔万
言的高头讲章，它是活生生的文明之河，它是孳生孳育的
文明母体。一百多年来西风东渐，东西方文明的碰撞互动
成为当今时代的主旋律。而中华文明在这一进程中显示出
了极其博大、强韧包容、与时俱进、气象万千的伟大品格
。可以说，在想象与虚构出的艺术时空里，《梦想天空》
具体化形象化地呈现出了上述思考。
其次，我深信，我们的文明之树根深叶茂、本固枝荣
。正如绍勇的这部作品所昭示的，即便曾经的乡村早已面
目全非，但它的过往留存于我们的记忆中。文明的坐标从
来都在我们身后。在我们的记忆中，存活着中华文明的传
承密码。
《梦想天空》写到了故里山川，写出了众多人物。这
些虽然都经过了艺术创作和想象加工，但无疑都基于作者
的远年记忆。而远年的记忆，宛若晨星，清晰高远。村人
故旧，是那样熟悉而亲切。他还写到了曾经氤氲在广大山
野的乡风民俗，而乡风民俗正是传统文明的滥觞。将种种
记忆中的材料元素，加以梳理整合、艺术再造，最终有了
这部《梦想天空》。翻阅过这部作品的孩子们，在现实中
，在氤氲着古老文明的故乡，在我们的期望里，在绍勇营
造的梦想天空下，获得了茁壮成长。从这个意义上讲，我
们的故乡并没有消失，它在我们的文字中获得了永生。
所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作家学人写字为文，
是为立言。立言的高标，正是为着文明的传承。将我们记
忆中的人物、故事、乡风民俗，或散文或小说，书写出来
，正是传承文明的具体践行。
“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文化传播，文明传
承，有志者唯有“穿越自身”，方能“抵达彼岸”。对此
，我愿意相信：饱含了文明传承密码的文字，会有它自身
的生命力。
一个人，能追到太阳吗？
伟大的夸父却一往无前。
一只鸟，能填平东海吗？
执着的精卫竞矢志不移。
我和绍勇引为同道，传承文明是我们认定的共同使命
。故而为他的这部作品，为其拳拳之心，不吝推介之。
是为序。
己亥仲春于龙城
（作者系著名作家，山西省作家协会原副主席）

十一岁的顾小麦有一个理想，那就是长大后要当一名飞行员。小麦把自己的梦想告诉了姐姐顾穗子，告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牛柏树，告诉了来丰依小学实习的小蒋老师，告诉了驻村扶贫的小王叔叔，大家都非常支持他。小麦问姐姐她的理想是什么，顾穗子告诉弟弟，她长大了要当一名外科医生。小麦的爸爸贵平和妈妈云岚原先一直在省城做生意，可是最近他们打算回到家乡来，参与村里的新农村建设。小麦的爷爷，从年轻时起就为村里的大事小情忙活，被大家亲热地称为“毓昌叔”。顾穗子取得了优异的中考成绩，小麦的爷爷也当选为县里的乡贤。暑假里，爸爸妈妈第一次带小麦去四川看望外婆和舅舅。小麦近距离地看到了飞机，这也是他第一次乘坐飞机。当离地面越来越远，朵朵白云像海浪般围绕在周围，飞机继续向上、向上，这时一道霞光透过舷窗，照亮了小麦红扑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