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张怡微,上海青年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复旦大学文学硕士,台湾政治大学中文系博士,现任教于复旦大学中文系。2014年,获第二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散文大奖;2013年,获第三十六届台湾时报文学奖短篇小说组首奖、第三十五届台湾联合报文学奖短篇小说组评审奖、第十五届台北文学奖散文首奖;2011年,获第三十八届香港青年文学奖小说高级组冠军;2010年,获第三十三届时报文学奖散文组评审奖;2008年,获第三届《上海文学》“中环杯”中篇小说大赛新人奖。 已出版作品有:长篇小说《你所不知道的夜晚》《梦醒》,中短篇小说《哀眠》《因为梦见你离开》《旧时迷宫》《时光,请等一等》等,散文集《都是遗风在醉人》《我自己的陌生人》等。 后记 这是我在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的第四本书了,山东画报 出版社几乎见证了我25岁至30岁的成长旅程,我非常感激 。 2017年年初,我从台湾政治大学博士毕业,回到复旦 大学中文系创意写作专业工作。读硕士的时候,我念的这 个专业还叫“文学写作”。毕业时,硕士论文写的是石黑 一雄的小说。也是在2017年,石黑一雄爆冷拿了诺贝尔文 学奖。开奖当天晚上,我的手机被打爆,但我一个电话都 不敢接。 那天晚上我倒是想了不少事,还把自己的论文拿出来 看了一遍,写得真糟糕。石黑一雄小说的简、繁体字版本 及英文版本,曾经占据我一格书柜,现在已经蒙上了很厚 的灰。有一本《群山淡景》,是当时到台大交换的同学为 我影印的。后来他没有做学术,十分可惜,更可惜的是, 毕业以后我们居然再没有见过。当中约过几次,都没有见 成。我想这也是这些年的知交零落、人之常情。 我还记得硕士答辩时,有一位教授问我,你说石黑一 雄小说里有“记忆的留白”,那你自己的小说里为什么没 有“留白”……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都回答不了。去年有 一次开会时,我的硕士指导教授王宏图很高兴地对别人说 :“她的论文就写的是石黑一雄欸。”让我瞬间感到无地 自容。用时髦的话来说,这也许叫作“我想念我自己”, 因为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为什么会研究石黑一雄,我想可 能是因为他也是创意写作专业毕业的,成就了这个专业毕 业生的传奇,发表小说、获奖、改编电影……但不知发生 了怎样神秘的状况,后来几年我的兴趣、志向都发生了微 妙的转移。唯独读小说这件事,断断续续还在坚持。有时 读完了就写成文章换成稿费,有时纯粹是为了纾解压力。 石黑一雄获奖之后,我特地去了一次东京,在书店买了一 些他的小说,以表纪念。但我也知道,有些时光一去不返 。心中想过的那些事,欣赏过的人,枝枝蔓蔓,琐琐碎碎 ,如果没有文字记录,大约也就被混沌的岁月彻底吞噬了 。我的幸运在于,我是一个比较勤快的作家,还有生活压 力。所以无论写得好不好,我的人生都种植在了更为清晰 的时间上。 这本集子里的文章,大都是我这两年打点日常生活的 证明书。要说艰苦,也是最后一里路的那种艰苦。我并不 怀念这些时光,甚至努力想要忘记。而所谓“新腔”,也 许是旧文新读,也许是故事新解;是时间的游戏,也是心 事的重省。我总是想如果不写这样的文章,我的人生是不 是能变得更加“整齐”一点、体面一点。但就像小说《教 父》里说的:“一个人只有一种命运。” 反正我也曾是个专栏作家。很感谢在我最困难的时候 帮助过我的编辑们,感谢“73烟纸店”。 想起来给学生上课,最初是秋天的时候,说到大家熟 悉的《湖心亭看雪》。我说这样恶劣的天气,这样的一个 人,会选择特地跑出去看雪,他的内心到底是开心还是不 开心呢?这会不会是一种行为艺术呢?这话现在想起来都 有点尴尬,因为不管心情与处境如何,只要不是作家,跑 出去看一看雪,大概根本就不是值得说道的事。在外面的那些人,可能既没有被贬官,也没有忧愁无告,也没有老 尽少年心……就是很普通地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只有我们 这样的人,才会无事生非、小题大做地记录下来,还发表 出来,沾沾自喜。可那是我的命运。 陈之藩写《念胡适》的文章里,有一处写一位受苦的 修士因空难而亡,一生的苦都仿佛白受了。陈之藩曾经问 ,他为什么一家兄弟姐妹都当神职。另一个修士立即说: “一棵树怎会生出不同的果子?” “一棵树怎会生出不同的果子?”很好的话呢,像很 多人的写作,也像很多人起起伏伏、变化又渐渐不再变化 的一生。 2018.5于上海 目录 爱情为什么变成了历史 琼瑶《窗外》 “但愿我生时有如火花,死时有如雪花” 王安忆《长恨歌》三读 王朔《过把瘾就死》 “我真希望自己知道怎么跟你一刀两断” 海岩《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姑娘要是不跟你撒谎,那准是不爱你了” 张爱玲《半生缘》 “也是因为我实在叫你灰心” 《繁花》二读 白先勇《金大班的最后一夜》 “多走了二十年远路” 苏童二读 严歌苓《少女小渔》 “那一塌糊涂的幸福也没有了” 唐颖《上东城晚宴》 绮梦与真情 蒋晓云二读 毕飞宇《青衣》 “江山如此多娇,我们的女青年为什么要往月球上跑?” 袁琼琼《少年时》 “父亲据说很疼我” 威廉·特雷弗 “我也不是想让你们认为我不爱丈夫” 《雷雨》 “我真希望他再让步一些,把雪里搀上点泥” 樋口一叶《青梅竹马》 “爱情早夭是生来注定,真心却那么罕见” 村上春树《没有女人的男人们》 “有时候失去一个女人也等于失去所有的女人” 马里奥·普佐《教父》 “友谊”的建构 斯蒂芬·金《尸体》 “但世事就是这样,有的人会沉沦下去” 《简·爱》与《呼啸山庄》 “因为我的缘故,你们现在非做朋友不可” 往日闲愁今日止 《四郎探母》 哎呀负心汉 《狮吼记》 男人为什么爱“泼妇” 《庄子休鼓盆成大道》 来路不明的美妇人 《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千分惊险千分喜,好聚好散又好聚 《桃花扇》 “回忆起了往昔,令人神魂颠倒的爱”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这件事总是我自己荒唐” 《卖油郎独占花魁》 “若有短处,曲意替他遮护” 《王娇鸾百年长恨》 “往日闲愁今日止” 戏台与枷锁 持尺忽觉衡量难—从越剧《情探》到电影《半生缘》 电视剧《一把青》 “一个世代的完而不了” 《一一》 “谁若年轻一岁,那他就不会明白” 《女人,四十》 “人生如朝露,休涕泪,莫愁烦” 《男人四十》 “如果我是老师的话,我就可以每天看到她正面” 《心动》 “这是我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起看天亮” 《甜蜜蜜》 “你比我爱人重” 《玻璃之城》 “人生有你一定要走完的缘分” 《花样年华》 “出去买碗面,还穿得真漂亮” 《最想念的季节》 “无论如何,是她诀别他的” 《青蛇》 “那是叫人软弱无能、万念俱灰的快乐” 《胭脂扣》 “如果,你也有一点真心” 《孤恋花》 “人的一生回过头看,真是不知所云” 后记 一棵树怎会生出不同的果子 精彩页 琼瑶《窗外》“但愿我生时有如火花,死时有如雪花” 许多人都不知道,琼瑶小说在上海的传播,曾经有过一段奇异的旅程。我母亲是沪剧爱好者,少女时期考上区沪剧团,因为家里反对她唱戏,才放弃了梦想。她是从沪剧舞台上看到《月朦胧鸟朦胧》《心有千千结》之后,才买了琼瑶女士的小说,继而喜欢上这个作家,开始追随她的电视剧。在此之前,她并没有真正的阅读习惯。 我小时候在家里看到过《心有千千结》的书,还用牛皮纸包了封面,令人感受到一种朴素的珍惜。那时候我家里根本没有几本书,母亲将《心有千千结》常放在床边,尽管她的婚姻很糟糕。再婚之后,她不再沉迷言情小说,开始艰辛地耕耘日常生活。偶尔一次继父说起,他年轻时曾经乱闯红灯,骑自行车从工厂里赶回家看电视剧《几度夕阳红》,母亲在一边笑嘻嘻地嘲讽他是神经病,是令人欢喜的温馨场景。 母亲告诉我,1987年她生我时,一时取不出名字,就想用《心有千千结》中小护士江雨薇的名字。“雨里的蔷薇”,她觉得这个名字的意境很好,取了谐音,还怕被人看出来,故意把“蔷薇”的“薇”,改成了“微笑”的“微”,所以我的名字是从琼瑶女士小说里来的。我母亲是无线电厂的女工,没有什么文化,我的名字寄托了她对我未来的期望。她可能从未想过我会成为作家,也不敢想我会成为一名老师。命名是一种期望函数,也许在那个年代,我母亲从心底里希望我漂亮、活泼、善解人意,还能嫁入豪门,这一生就算圆满了。她没有在意小说里所说的“这名字太软弱”,又或者那个时代的女性并不以为软弱是什么问题。 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沪剧改编通俗小说的情况屡有发生,不仅是流行小说,也改编诸如《茶花女》《魂断蓝桥》等浪漫故事。如今的舞台上,这样的戏已经很少见,令人十分怀念从前花园书房里的痴怨情仇和外国舞会上说着一口上海话的杯盏心事。 据当时的沪剧导演刘卫国回忆,沪剧《月朦胧鸟朦胧》上演后,赢得了广泛瞩目,先后在市内几个剧场演出,都出现了爆满的热潮。这台演出,刘灵珊盘旋在宴桌前独叹的舞姿脱胎于昆剧“盘桌子”的身段,舞台上还有裴欣桐和陆超的吉他弹唱和双人舞,在现代歌舞里糅进了传统的“串翻身”“扳腰落地”等等(刘卫国《我导沪剧〈月朦胧鸟朦胧〉》),可以说先锋又精彩。改编者也是用心在编曲、舞美和借鉴多门类的表演艺术上。沪剧《心有千千结》甚至承担了一些挽救票房的功能,据上海沪剧院的诸伯承回忆,当年上海戏曲舞台上出现了多年来少有的困难局面,有的演出上座率只有三四成,在这种不景气的状况下,上海沪剧院三团改编了《心有千千结》,谁知公演后,反应十分热烈,连演连满。从琼瑶小说的传播史来看,它们可能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影响了很多上海观众。 在这个时期读起琼瑶,源自很偶然的机会。写完博士论文以后,有一段极度疲倦的日子,刚好有个朋友送了我三个版本的《窗外》,闲来无事,我翻了一遍,居然觉得挺好看。因为这实在不是我印象里的琼瑶,尽管她曾离我的人生那么近。譬如我以前看琼瑶小说的时候,最纳闷的就是怎么小说里老是在下雨,是不是一种重复的文本布置。“望着窗外那绵绵密密的细雨”(《烟雨蒙蒙》)、“她心里像燃烧着一盆好热好热的大火……外面的雨已经加大了”(《我是一片云》)、“外面在下雨,你不能出去,你会受凉……”(《庭院深深》)。这让我想起黄锦树曾经在散文《芦花江湖》中写到的,当《落雨的小镇》获得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时,他收获了东年的评价,“小说里的雨下得太大了”。 P3-5 导语 《新腔》为上海青年作家、复旦大学中文系讲师张怡微近期的抒情文艺论集。书名“新腔”取自黄庭坚诗“时时能度曲,秀句入新腔”,以全新的视角重新诠释经典,重温文学故事,新解旧文往事,在小说、戏曲、电影的细读比较中,探寻文学艺术审美的时代新曲。 “新腔”是文学生活中流动的斯文、奇境的联想,是世俗人间有情人多走的那二十年远路,跋涉过千里江陵的内心。是时间的游戏,也是心事的重省。书里的爱情为什么变成了历史?戏台上的故事为什么可以成为萦绕我们心头的深情往事?新腔一曲,低唱闲愁。 内容推荐 张怡微著的《新腔》分三辑,第一辑“爱情为什么变成了历史”,重读王安忆、张爱玲、白先勇、苏童、毕飞宇、严歌苓、金宇澄、蒋晓云、琼瑶、威廉·特雷弗、村上春树等经典作家的经典著作,爬梳情与史的辉映。第二辑“往日闲愁今日止”,从话本小说与古代戏曲中重探中国文学的情理因缘。第三辑“戏台与枷锁”,细读经典影剧,打捞通俗剧中世情练达背后的纹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