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舜臣著的《中国的历史(7斜阳和黎明中华的飞跃)》以历史事件和人物刻划为中心,用引人入胜的文学语言,描写了中国人民所走过的历史道路。反映了陈舜臣先生的历史观和社会观,同时也表达了作为华裔作家深挚的爱国主义情思。本书在日本被当作研究和了解中国的参考书。陈舜臣作为作家,他所写作的史书,没有学者式的枯燥。讲述历史事件,语言平实无华,通俗易懂,严谨缜密,把握分寸,雅俗共赏,又不失艺术性,写得风生水起,生动活泼。语言的平实,不等于肤浅。中国数千年的历史,在他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性、极致到平淡凝练的,对文字具有超强驾驭力的笔下,呈现出时代发展趋势的长河奔腾,脉络清晰,可以比较完整地、宏观地把握历史变迁的全貌,同时在细节上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中国的历史·第7卷》描述了从晚清到抗日战争百年来的动荡风云。这一时期的中国处于千年大变局下,无论是社会形态,还是政治、经济、民生都处于巨大的变革中。从封建迈向共和,中国经历了辛亥革命、清朝灭亡、孙文建立共和体制这一波澜壮阔的历史过程,却也经历了中华最为屈辱的历史,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侵华、火烧圆明园、甲午战争……每一段历史都充满着血与泪。至民国时期,袁世凯复辟、军阀混战、五四运动、日本侵华、抗日战争,到新中国的成立,更是风云动荡、气壮山河。在本书中,陈舜臣用通俗易懂、生动活泼的语言,通过抽丝剥茧、条分缕析,讲述中国近代史的苦难与辉煌。
陈舜臣,日籍华裔历史作家。1924年生于日本神户,祖籍中国台湾。通晓印度语、波斯语、汉语、英语、日语五种语言。一生笔耕不辍,着作等身,创作领域涉及小说、历史、随笔、游记等。1961年开始推理小说创作,并先后荣获江户川乱步奖、直木奖、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是推理史上的首位三冠王,从而奠定了他在日本推理文学界的地位。1967年开始创作以中国历史为内容的作品,先后有《鸦片战争》《小说十八史略》《甲午战争》《秘本三国志》《太平天国》《耶律楚材》《秦始皇》《郑成功》《成吉思汗》《诸葛孔明》等名作问世,至今畅销不衰。
斜阳和黎明
海陆的裂痕
宣南诗社的人们
广东风云
鸦片战争
《南京条约》之前
反叛者
太平天国的旗帜
军阀诞生
光荣与挫折
火烧圆明园
外患艰深
中华的飞跃
甲午之年
北洋败北
屈辱之地
变法与革命
蒙难与溃灭
义和团
激情的季节
辛亥风暴
动乱不已
五四前后
十五年战争
年表
后记
火烧圆明园
9月22日,咸丰帝携后妃、带随从逃往热河。10月13日,英法联军占领北京的安定门。
在此之前——10月6日至9日,英法联军大肆掠夺、点火焚烧圆明园。
圆明园是位于北京城外西北大约十公里的离宫。雍正帝还是皇子时候,在父亲康熙帝赐给他的这块荒地上建造庭园。乾隆年间,增修长春园和绮春园(后改名万春园),圆明园是这三园的总称。原本的圆明园东西长1.6公里,南北长1.3公里。长春园具有异国情趣,乾隆帝宠爱维吾尔族妃子,为她修建模仿凡尔赛宫的欧洲风格的海晏堂,还建造有喷泉。
乾隆以后的皇帝都将紫禁城作为正式的执政地点,将圆明园作为私生活的场所,由于离北京很近,往返方便。这里收藏有皇帝珍爱的无数藏品,书画古董、贵重善本、金银财宝,应有尽有。也许这是当时全世界首屈一指的美术馆、图书馆,只是对一般民众不开放罢了。
英法联军对这个圆明园进行最彻底的掠夺,一件也不放过,搬不动拿不走的东西就毁坏。如果保存下来,应该是世界瑰宝的陶瓷,就因为太大搬不走,就砸得粉碎。这次大掠夺的主角是以文化引为自豪的法国的军队,英军的部分军官也参加掠夺。英军的格兰特将军将掠夺品进行拍卖,拍卖所得平均分配。
英法联军丧心病狂地大肆掠夺,他们一下子就可以成为富翁。英法联军之所以推迟进入北京城,就是因为忙于抢劫,在堆积如山的巨大的金银珍宝面前,进城算得了什么。尤其是10月7日这个星期天,疯狂的官兵从早到晚穷凶极恶地搜罗抢夺财宝。
巴夏礼从通州回来途中,由于谈判决裂已经开战,被英军俘虏。北京朝廷不懂得近代国际法,打算以巴夏礼作为人质与英国讨价还价。联军威胁说如不放巴夏礼就攻城,清朝方面反过来也威胁说如攻城就杀掉巴夏礼。后来,清朝方面释放巴夏礼,但杀掉同时被俘的联军官兵中的二十人。
英法联军登陆以后,在各地烧杀抢掠,强奸暴行,猖狂野蛮,但认为俘虏被杀是受到野蛮的虐待,所以他们要进行报复。
这个报复就是火烧圆明园。火烧圆明园是英国全权大使额尔金做出的决定。他在给拉塞尔勋爵的报告中这样说道:
这对比较无辜的人民没有影响,只是对负有直接责任的皇帝予以惩罚。
火烧圆明园大概是为了销毁大肆掠夺的罪证。法国是掠夺的主角,但似乎没有参加放火。圆明园烧了三天三夜。法国全权大使葛罗一边眺望冲天烈焰,一边给本国外长书写报告,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我不愿意在这场无益且危险的报复之举中与他(额尔金)合作。他要把圆明园宫殿化为一片焦土。我劝说他不要这样做,但不行。我拒绝参加这次行动。孟托邦(联军的法国司令)将军与我采取同样的立场。我从这里眺望着吞噬宫殿的火焰,感到难过。
我真想问看到圆明园火焰感到难过的葛罗男爵:你对大肆抢掠圆明园是否感到难过呢?
在这些事件发生以后,经过俄国公使伊格那季耶夫的调停,终于签订了《北京条约》。对前一年签订的《天津条约》予以确认,并增加天津开埠。
外国使节就要开始常驻北京,清国只承认条约当事国的英、法以及作为观察员紧紧跟随的美、俄这四个国家。当然,这个原则很快就倒塌,从中可知清国所重视的究竟是什么。英国通过这个条约得到九龙。《北京条约》第五条这样规定:
清国人愿去英国殖民地以及其他海外各地求职者,可与英国臣民签订契约,本人或携带家属在清国通商口岸完全自由搭乘英国船只。
清政府解除本国人出国禁令这一点值得肯定。但是,由于英国的殖民地缺少劳动力,经常在广东、福建进行人口买卖,这些人被称为“猪仔”。《北京条约》的这一条实质上就是将贩卖奴隶合法化。新加坡的一个名叫乳车水的地方至今还保存着当年被卖到这里来的“猪仔”拥挤不堪的住所。这与明治时代被卖到此地的日本“南洋女”②的居住地基本是同一地区。
清国向英、法两国分别支付赔偿金八百万两。据史料记载,没收的天主教教堂也归还给教士。在《北京条约》谈判时担任翻译的法国人神父德拉马擅自在条约的中文文本中塞进法文文本没有的“承认传教士在各省租买田地,建造自便”这句话。条约以法文文本为正式文件,按理说这一条完全无效,但清政府未就此事提出交涉。中国人从这件事知道天主教的神父未必都是公正的人。
为应对四国在北京开设公使馆,清政府于1861年在北京设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是统管外国事务的衙门,简称总理衙门。以前一直都是礼部和理藩院管辖外国事务,但从名称也可以知道,并非对等关系。
总理衙门类似清国的外交部,由侍郎以上的高官大约十人组成。首席是皇族,采取合议制,不设专职,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兼任。不设专职外交官,也是表示对外国的不满。1901年,根据义和团议定书,撤销总理衙门,设立外务部。总理衙门持续了整整四十年。
发端于亚罗号事件的战争产生许许多多的影响,但最引人关注的应该是隐藏于“修改税率表”背后的鸦片贸易的合法化。这无疑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
俄国与美国一起,利用英法远征军这个机会,于1858年6月13日与清政府签订内容基本相同的《天津条约》,其实在十六天之前,清、俄两国已经签订了《瑷珲条约》。签订地点在黑龙江省的瑷珲,当时没有快速通讯手段,身在天津的普提雅廷不知道这个情况。
根据《瑷珲条约》,清政府将吉林管辖的黑龙江左岸的地段割让给俄国。英、法、美三国在《北京条约》中对《天津条约》予以确认,并追加其他条款。俄国不仅在《北京条约》确认《瑷珲条约》,而且将原本是共同管理的乌苏里江右岸的辽阔土地划入俄国领土。在太平天国战争中精疲力竭的清国开始成为列国任意宰割的俎上之肉。签订《北京条约》那一年,俄国的第一次移民团就进入称为海参崴的这一块土地,改名为意为“东方统治者”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签订《瑷珲条约》的清朝代表是鸦片战争时就相当活跃的皇族宗室奕山。
……
在丝绸之路刚刚掀起热潮的时候,一位朋友对我说:
“井上靖先生创作很多《敦煌》、《楼兰》这样古代题材
的小说,你的作品同样也是西域题材的居多,但都是以近
代为舞台。”如此说来,除少数例外,果然如此。
这一套《中国的历史》从我担任NHK特别节目《丝绸之
路》委员之一在吐鲁番盆地采访时开始执笔,至今已有数
年。我在第一页稿纸上落笔时感觉的兴奋至今记忆犹新。
吐鲁番盆地在唐朝初期是高昌国,唐三藏去天竺,途
经此地,短期逗留,是一块历史渊源深厚的土地。节目采
访,肯定以三藏法师为重点,不过我将19世纪后半叶中亚
浩罕汗国的武将阿古柏进攻新疆、占领吐鲁番盆地的故事
与7世纪取经的僧侣结合起来。俄国参谋部派来年轻的库罗
帕特金大尉(后任俄国的远东军总司令,奉天战役失败)
作为军事顾问,阿古柏被清国的钦差大臣左宗棠击败,全
军覆没,本人自杀(一说毒死)。当年的军事顾问在20世
纪初已是大将,与日军作战。我站在吐鲁番盆地灼热的沙地上,仿佛听见历史流淌的声音。
据说《史记》的作者司马迁为了撰写自己生活的时代
,即汉武帝时代,上溯到五帝纪开始落笔。不论是否意识到,谁都对自己生活的这个时代最为关心。即使称为“古代史狂”的人们,大概也会有古今相通、以古映今的感 吧。
我认为东亚的近代始于鸦片战争。二十多年前,我写
过小说《鸦片战争》,接着是下一个时代的题材《太平 国》,并进而创作以日清战争为题材的小说《大江不流》
。
中日甲午战争的结果,我的家乡台湾被割让给日本。
我的父亲生于这个时候,这与我所生活的时代已经相当接
近。《大江不流》之后,按顺序本应该写戊戌(1898年)
变法至义和团(1899——1901年)。其实我现在正收集戊
戌变法和义和团的资料,进行小说化的构思。然而,司马
迁的思想一直横亘在我的心中,历史的联系流淌的状态,
我感觉到从中截取一个片段的不满——确切地说,是不安
。
所以,我下决心撰写《中国的历史》。创作小说时是
按时代顺序从鸦片战争到太平天国,但这次逆时间顺序而
写。坦率地说,当时马王堆汉墓、秦始皇兵马俑等考古学
接连不断的重大发现把我的兴趣拉回到古代,但基本上还
是溯时代而上的创作冲动在支配自己。
一直怀着从神话时代开始概述中国历史的愿望,为此
必须学习。我是一边学习一边撰写本书。这本是为自己的
创作而学习,却心想着也让读者随我而学、与我共同理解
,这也未免有点霸道。不过,把自己领会的事情以给自己
解说般的文字记述下来,我相信对一般读者大概是通俗易
懂的。我从头到尾重读一遍,坚信没有晦涩难解之处。
为自己的作品写解说是很难为情的,有人认为无此必要。但是,在本书即将出版最后一卷的时候,我还是想对
耐心读完本书的读者说一句话。读到最后一卷的读者可能
会产生一个疑问。本卷的章节写到“十五年战争”,目 齐全,但与前面的时代叙述相比,简略到令人感觉失去平
衡。我想回答的就是这个疑问。
我创作小说写到鸦片战争以后,心有所感,上溯古代
,又回到近代,停在本书开始创作的那个时代。
其实我真正想写的是近现代,考虑到今后剩余的岁月
,我打算运用历史和小说这两种手段来完成。就是说,读者感觉过于简略的部分将在其他著述中详述。
新时代已经临近。与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人们回顾中
国的历史,这使我深感高兴。
陈舜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