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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交往、婚恋、家庭的习俗是怎么形成的?
婚姻制度还能存续多久?
真的有过母系社会阶段吗?
人类还在进化吗?
男人四处风流和女人培植备胎的心理有何不同?
……
《沐猿而冠:文化如何塑造人性》收集了作者辉格在过去几年间在文化和社会方面话题上发表的一些文章,并将其按主题归类。书稿共分九章,分为九个主题,如饮食、男女、家庭、教育等话题,在每个主题前加导言,以概括性的语言勾勒该主题的内容。作者在书稿中以人类进化,由裸猿进化为人类的事实为线索,以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思考了作为文明社会的人,在人类进化历史的大背景中,所具有的社会性和文化性,以及不断同自然界和环境之间互动所具有的特性。
人的行为是世界上最有趣的话题之一:为何那么多人热衷拼酒、劝酒?女人的乳房是派什么用场的?男人四处风流和女人培植备胎的心理有何不同?婚姻制度还能存续多久?人类会越来越聪明吗?这些问题,在本书中都有从人类生物学、文化学角度考察得出的答案。
当然,还有很多形而上的问题:文化、生活环境、基因遗传等如何影响了我们的饮食习惯?语言如何创造了我们?制度差异也有遗传基础吗?近代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对传统的影响何如?看似高深,实则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那么,人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恐怕本书无法提供确切答案,只能说提供一种新的思路,考察在人类进化历史的大背景下人性所具有的文化性、社会性的由来。总之,辉格编著的《沐猿而冠:文化如何塑造人性》知识量密集,适合高端读者。
食物禁忌的文化功能
整体上看,人类几乎无所不吃,但具体到每个族群就不是了。在一地被奉为美味珍馐的东西,在别处却被认为难吃、可怕、恶心,或者不该吃,从皮蛋、猪脑、臭豆腐、鱼腥草,到蚱蜢、蝇蛆、毛鸡蛋、猫胎盘、肠胃内容物,都曾是惊恐和嘲讽的对象。有关狗肉该不该吃的争议,更是经年持久不熄。
族群间食谱构成和食物偏好的差异,首先是因为人类的散布广度,从赤道到北极、从雨林到沙漠,迥异的生态位,有着不同的食物来源;但生态位只是个背景约束,即便像人类这样高度杂食性的动物,也并非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一个群体的现实食谱选择,是在食物分布、能量营养需求、消化能力和获取与加工效率之间进行策略权衡的结果。
生物学家有一套最优觅食理论(optimal foraging theory, OFM)来解释动物种群的取食策略和食谱广度,其中一个核心因素是食物搜寻与处理所消耗时间的比值。处理(包括捕捉、屠宰、加工和消化)相对于搜寻越耗时,就越倾向于专食,相反则越倾向于杂食;杂食或专食倾向反过来会影响消化系统和取食技术,从而在食物与觅食策略之间构成互反馈和协同进化。
假如再考虑营养均衡,问题就变得更复杂。由于人类刚刚经历了农业带来的食谱大转变,消化系统还来不及做出适应性调整,营养均衡问题尤为严重,特别是动物蛋白的缺乏;在人类学家马文·哈里斯(Marvin Harris)看来,许多饮食习俗、食物禁忌,乃至献祭制度和战争形态,都与各社会解决蛋白质匮乏问题的方式有关。
不过,无论是最优觅食还是营养均衡,都难以解释为何某些取食策略会演变成食物禁忌。作为策略,不吃某些东西只是为了节省时间、技术和消化能力等资源,专注于吃另一些东西;而作为一种文化偏见或禁忌,不吃某些东西不仅仅是说它们不好吃、不值得花功夫去弄来吃,更是说:这么吃在文化上是低下粗鄙的,甚至在伦理上是错误的。
实际上,和文身、发式、服饰、口音、节庆、神话等文化符号一样,饮食也是构建文化共同体的一个工具,用于在族群内部强化认同,在族群之间划清界限;建立共同体的过程中,认同和鄙视向来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因而对于那些不在本民族优选食谱之列的食物,仅仅忽略是不够的,还要鄙视、刻意强调、拉开距离以远离模糊地带,乃至设立禁忌。
小型熟人社会中,分辨亲疏敌友只需凭借对亲身经历和相互关系的个人记忆即可,而在规模更大的社会,共同体的合作纽带便要依靠各种文化符号、集体记忆和组织工具来维持,所以随着大型社会的发展,这些元素就被创造了出来;和口音一样,饮食习惯成年之后往往很难改变,正因其难以伪装,故而很适合用作陌生人之间的认同符号。 当华夏认同形成时,服务于华夷之辨的符号也诞生了。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便诉诸了发式和服饰两种符号,若在“被发左衽”后面再加上“茹毛饮血”,夫子大概也不会反对;东晋衣冠南渡之后,南北文化开始分异,这自然也体现在饮食方面,从那时起,南人北人在饮食问题上相互比照取笑鄙视的事情,便屡见不鲜。
俞为洁的《中国食料史》为我们提供了两个生动事例:南齐士族王肃叛逃北魏之后,饮食习惯一时难改,“不食羊肉酪浆,常饭鲫鱼羹”,酷爱喝茶(当时茶刚刚开始在士族豪门中流行,尚未普及),常一饮一斗,受北人嘲笑,得了个“漏壶”绰号,后来在宫廷御宴中,却喝了许多酪浆,魏帝讶问“茗饮何如酪浆?”,肃答“茗不中,与酪作奴”,如此自贬自辱,显然只是为了融入他并不适应的北人文化。
另一个故事有关食蛙习俗,秦汉时南北皆不忌食蛙,魏晋后北人渐弃,南人却益发喜爱,常为北人所笑,且屡有禁令,理由是青蛙食虫有利庄稼。该文化冲突在宋室南渡时达到高峰,南渡者力劝高宗严令禁止,这回的理由是青蛙酷似人形,那当然只是个借口。
P25-27
衣冠之猿
动物学家德斯蒙德·莫里斯(Desmond Morris)将人类称作“裸猿”(naked ape),这个后来流传甚广的雅号,固然来自人类是唯一体表没有浓密毛发的猿类这一事实,不过,在人类诸多独特性中,莫里斯偏偏选中缺乏体毛这一身体特征,分明是为了强调他是以动物学家的眼光来考察人类。
有趣的是,当我们从动物学家视角退回到人类中心立场,却发现人类其实是唯一不裸身的动物一一只有我们穿着衣服,即便最不介意赤裸的族群,也会对私处做些许遮掩,通常“赤裸”的意思不正是“没穿衣服”吗?毕竟,只有动物学家才会将赤裸理解为浓密毛发之缺乏。
实际上,人类特别是文明社会的人,对自己穿着衣服这一事实有着清晰认识,也颇引以为豪,乃至以“衣冠”来象征让人类占据灵性之巅的整个人性与文化,视之为区分人类与禽兽、文明与野蛮的标志,徒有其表者被斥为“衣冠禽兽”,东施效颦者被讽以“沐猴而冠”,华夏民族携其文化与传统而逃离中原的经历,则被喻为“衣冠南渡”。
不仅如此,穿衣服这件事情,还被不同文化群体用作区分彼此乃至分出高下的识别符号,成为构建文化认同的工具;穿多穿少、怎么穿,皆关乎文化或族群身份,孔子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便是诉诸衣服和发式两种符号而作华夷之辩,左衽右衽在实用功能上似乎没多大差别,如此看重,只能是出于文化上的理由。
同一社会中,不同阶层或职业间也有区分彼此的需要,因而衣服也被用作标明等级和职业身份的符号,公卿锦衣冠带,庶民布衣黔首,劳心者宽袍大袖,劳力者短衣缚裤,兵卒苍头,流徒赭衣,僧侣披袈裟,医师着道服。
每当社会动荡、结构变迁或者文明崩坏,人民流离杂处,等级藩篱松动,身份焦虑便会加剧,此时对符号的需求也更为迫切,于是有了子路“君子死,冠不免”,最后被剁成肉酱这样的动人事迹,当然也少不了各种新贵和暴发户夸张模仿贵族行头穿戴以便跻身上流的故事。
关于什么是值得珍视和追求的,什么是值得赞赏和嘉许的,每个社会,社会中的每个阶层,会形成各自的价值和规范体系,所以在古代那种等级森严、藩篱牢固的低流动性社会,价值与规范体系总是和特定文化特定身份联系在一起,因而身份符号同时也标示着价值观和道德观。
近代以来,随着社会流动性提高,价值观与身份的联系日益松散,而越来越被认为是个人的东西。今天,虽然某些地方留长发扎马尾辫就会被当作画家,但更多时候,服饰、发型、文身这些过去的身份符号,已被视为个人选择,用来彰显个性、风格和价值观,脚蹬牛仔靴头戴牛仔帽,并非因为你是个牛仔,而是想告诉别人:你珍爱独立、不羁、自由等与牛仔形象联系在一起的那些价值元素。
裸猿这一雅号的迷人之处在于,从缺乏体毛这一点,可以窥见一些人性的隐秘特征及其深厚的进化背景:体毛退化和大量增加的汗腺构成了一个更有效的散热系统,让人类得以适应长途追逐的狩猎方式;同时,裸露皮肤上出现了许多性敏感区,让人类男女获得更丰富更强烈的性快感,从而吸引他们在排卵周期以外的任何时候都愿意交合,以此强化两性纽带并最终发展为固定配偶模式,后一趋势启动了一个性选择机制,反过来又加速和强化了体毛的退化。
从穿衣服这件事情,我们同样可以窥见人性的许多特征,不是生物学方面,而是心理、文化和社会性方面;子路正襟危冠,是在默默传达这样的信息:我穿着衣服,因为我是人而非禽兽,我束发右衽,因为我属华夏而非蛮夷,我冠带华服,因为我乃士卿而非庶人,我大难临头而死不免冠,因为我是君子而非小人。
基于这样的理由,为人类奉上另一个雅号一一衣冠之猿——或许也是可以被接受的;选择这个雅号,意味着我对人性之文化与社会性方面的考察,将以人性之生物学方面作为起点,并始终将这一考察置于人类进化历史的大背景之中,毕竟,这两方面之间并没有一条截然分明的界线,而人性作为一个复合体,也始终在其组成元素以及环境之间的互动过程中持续进化着。
这本书收集了我过去几年在文化与社会话题上发表的一些文章,为将它们组织进一个稍有条理的框架,我按主题做了分类,并为每个主题写了导言,以阶段性的总结我在该主题上的想法,也为每篇文章写了后记,以补充我对有关问题的最新见解;通过这些努力,希望能勾勒出我在此领域经历若干年思考和探索之后,事后回顾时依稀见到的那幅观念地图。
这些文章在我的博客(headsalon.org)上都可以找到,每篇文章标题下面注明了写作日期和它在博客上所对应的文档号,由文档号可以推知页面链接,比如文档号3538对应的链接便是:http://headsalon.org/archives/3538.html;在文章页面上,你可以发表评论。
尽管我非常幸运也充满感激地从各种(一手的、二手的乃至三手的)学术著作中获取了大量有益的材料、概念、理论和方法,但我并不把自己的工作视为学术研究,更无意以科普的姿态向读者介绍学界已成定论的确切知识;相反,我宁愿作为一个勤于观察和思考的普通人,记录自己的理解、心得与遐想。
在这么做时,尽管我(在我的阅读限度之内)十分尊重学术界的基础共识和主流意见,但并不会以此约束自己的好奇心和想象力,当学界主流意见无法满足我的好奇心时,我不会迟疑于做出种种在我看来足够合理的设想、推断和猜测,以此将残缺不全的世界图景勾勒完整,假如这么做会让你感到不快,我只能说声抱歉。
所以,这些文字首先是写给我自己的,用来解除自己的困惑,因为大脑是靠不住的,一个解答只有当你把它写下来,说给一位假想听众听,才能让你确信自己是否真的弄明白了;其次,作为上述努力的副产品,它们也是我和你分享思考的媒介,假如你喜欢的话,那会带给我一份额外的快慰。
辉格
2014年10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