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素人家
清晨的阳光照在窗口,树枝的光影在窗台上摇曳,时光很好,风也很好,树上的喜鹊已经筑完了巢,几只幼崽在巢里张着嘴,稚嫩地叫着,两只做了父母的喜鹊在欢喜地飞来飞去,一位百岁的老人在出神地看着、思考着,时间都去哪儿了?
生命的初始和凋落像是一个圆,人的一生便是沿着这圆在行走,循着一个轮回,寻找生命最初的足迹。我们用虔诚的姿势,探寻这位老人的一生,欣赏属于她的沿途的风景,不敢贪心逗留,只盼岁月温柔待她,一切安好。
杨绛出生在江苏无锡,一个四季风景如画的地方,江南女子,天生婉约。在那个时代,杨绛家算是知识分子家庭,她说那是个“寒素人家”。
杨绛的父亲叫杨荫杭,字补塘,又名虎头,笔名老圃,是当时十分著名的律师,曾先后考入北洋公学、南洋公学,后留学到美国、日本,取得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硕士,创办过无锡励志学社和上海律师公会。担任过上海《申报》编辑,学而优则仕,担任过江苏省高等审判厅厅长、浙江省高等审判厅厅长等职。
杨父一生有两部有名的著作——《名学》和《逻辑学》,流传后世。几年前,有人与杨绛聊到当今社会腐败成风,她拿出她父亲杨荫杭先生写于一九二一年的文章《说俭》,文中说:“奢靡是君主政体、贵族政体的精神追求。而共和之精神,则力求俭朴,‘孟德斯鸠论共和国民之道德,三致意于俭,非故作老生常谈也’,决不能‘生活程度高而人格卑’!社会风气奢靡,会直接加剧贪污腐败、以权谋私的歪风邪气!”几十年前的文章,如今读起来依然让人肃然起敬。
杨荫杭是个一辈子刚正不阿的清末民初知识分子。在杨绛回忆父亲的书里,她把父亲描述成一直坚守自己人生信条的“包公”,为了自己的信念坚持到最后。
父亲于一八九五年考入北洋大学堂,学习十分努力,却中途被除名,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是因为当时的一些学生闹学潮,遭到了当时“洋人”的镇压,一个领头的广东人被学校开除了。
这件事震慑了其他参与的人,大家纷纷退后,杨荫杭看着这些人被吓得缩了头,站了出来说“还有我”,就被一起除名了,但事实上杨荫杭并没有参与,他只是看不过大家被“洋人”吓得那个样子。
那时,杨荫杭的父亲过世,母亲一个人支撑着生活,当时进入的北洋大学堂是公费学校,这点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十分难得的。后来他转入了南洋公学,随后因各方面的优秀表现,被选去日本留学。克服了语言上的障碍,杨荫杭和同在日本留学的几个同学一起创办了留日学生自办的第一份杂志《译书汇编》,专门翻译当时欧美政法方面的著作,在当时的留学生圈内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最终杨荫杭获得了日本早稻田大学法学学士学位,然后留学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论文还被收入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丛书》第一辑中。虽然父亲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却被细心的女婿钱钟书发现,并告知杨绛,后来杨绛还托了朋友在宾夕法尼亚大学里寻找这本书,果真被她找到了,影印下来收藏。
开阔的眼光和不停的游历,让杨荫杭有了新的意识和想法,接触到的西方社会观念,让他对当时的中国产生了自己的“立宪梦”,无奈当时的社会大背景,让这个梦早早破碎,但他却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方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那个年代的符号。杨荫杭与唐家小姐订婚自然也是很早的,那时的两个人只有十二岁。
母亲唐须婪也是无锡人,在上海女子中学务本女中上过学,是当时少有的知识女性了,身上有着中国传统女性的所有优点,贤良淑德,长得也很漂亮,典型的南方女子,皮肤白皙,性格温雅,做什么都是稳稳当当,从不会急躁。结婚后便在家中安静地相夫教子,很少出去。
有闲暇的时候,母亲也会看书,她喜欢看《缀白裘》,看到高兴处还会开心地笑。还喜欢看《石头记》、《聊斋志异》这类经典小说,也会看当下一些新体小说,大体都喜欢。一次,她无意中看到了绿漪女士写的《绿天》,就跟杨绛说:“这个人也学着苏梅的调儿。”当时作者用的是笔名,她却能读出其中的韵调,杨绛对此佩服不已。还有她看了冰心的作品后评价说:她是名牌女作家,但不如谁谁谁……杨绛觉得母亲在文学上的很多见解都十分恰当。
在杨绛的记忆中,那些童年里的歌谣,都是母亲教的,细声慢语,成了记忆里内容模糊却感觉温暖的调调。母亲总有很多家务要做,似乎有干不完的事情,所以很少哄着孩子们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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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百年岁月,宁静如茶
我们都尊称她为杨绛先生,称呼女性为先生是从五四运动之后开始的,当时全社会提倡男女平等,一些杰出的女性都被尊称为“先生”,因为杨绛一生的贡献,这声“先生”称呼得不足为过。
每年的七月十七日,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注视到这位百岁老人身上,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人们越来越怀念那种单纯的美好。晚年的杨绛先生,给人一种雅静、博学的感觉,她的一生也有很多种身份,是文学家,是翻译家,是女儿,是母亲,她最骄傲的称呼便是,钱钟书的夫人。不写钱钟书的杨绛是不完整的,没有杨绛的钱钟书也就不是钱钟书了。
当时光流逝,生活褪去最初的华彩,逐渐呈现初始面目,她不再是当初不识柴米油盐的苏州小姐,他也不再是古月堂前吟诗作赋的翩翩少年。书香门第的才子与出身名门的佳人,两个人携手组成了一个家庭。著名华裔文学理论家夏志清曾盛赞道,整个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界再没有一对像他俩这样才华高而作品精,晚年同享盛名的幸福夫妻了。
时光打磨了这个世界,生活在最后终究会褪尽芳华,暴露它真实的面目。苦难和疾病改变了很多,也带走了很多,依然留存的,是属于杨绛先生的“风骨”,是一种精神,在支撑她做好钱钟书留给她的最后一项任务。
她总说自己是个○,○是一切的起点,也是同类的末尾,她只希望自己是最初最本真的那个人,便可省去那些浮华的事物,从头做自己喜欢的事。
百年时光,弹指一挥问,岁月不在,却难掩风华。已过百岁的杨绛先生,依然坚持读书,坚持写作,用她惯用的方式纪念逝去的亲人。为了他们“好好活”。
杨绛先生说到给自己出传记时的态度,继续了她一贯低调的作风。她说:“我不值得传记作者为我立传,但我也不能阻止别人写我的传记。不相识、不相知的人如有意写我的传,尽管对我的生平一无所知,只要凑足资料,能找到出版社,就能出书。不过,并没有几个人为我写传。”
人生就像一场冒险,婚姻也像一场充满刺激的旅途,不知前方等待自己的,是否和自己日夜期盼的一致。百岁老人,看过多少潮起潮落、人事变迁,也许百岁就是走到了人生的边缘,不知道前方到底还有多少步能走,但是每天都在准备着那一步。杨绛先生这百年生活当中,说过很多让人意味深长的话。“如要锻炼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必定要叫他吃苦受累,百不称心,才能养成坚忍的性格。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杨绛先生的一生也是如此磨炼过来的,虽然“百不称心”,却学会了坚忍,也学会了为默存而“默存”。
序一 知足而恬淡,乃常活之泓
犹记得杨绛先生在百岁生日时的感言:“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也许正是经历了百年的人生,才会如此看淡名利,也许这种心态从她成年以后就一直伴随她到老,所以才会与世无争,大隐隐于市。孤绝而知足地活到了一百余岁。
她的一百余岁,小部分是作为“女儿”的身份存在,大部分则是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身份存在,而且她将这个“大部分”掰成好几份,又以“翻译家”、“戏剧家”和“文学家”的身份享誉于世。
作为一个从辛亥革命时期出生的女子,摆脱了宗法社会缠小脚、教育受限的传统女性的卑微命运,她是幸运的。她出生于一个开明的家庭,父亲杨荫杭留过学,对四个女儿的教育自然有着严苛要求。杨绛排行老四,却从小懂事听话,不仅学业有成,还成为父亲得力的助手——在父亲年迈之时还协助父亲完成案件卷宗的整理。这里不得不讲其所受的家教,若没有家长的支持,杨绛及其姐妹如何去学堂受教?当她们都学有所成,无论留学经年还是受国难压迫,她们都最终回到父母身边,守候并孝敬。当她自己成为人妻人母,亦将这种世袭的家风浸染于整个家庭,与钱钟书的风雨并肩、甘苦同尝是她作为妻子的本分,西方思想的灌输并未教她开化到不食人间烟火,反倒是中国那种“相夫教子”的传统规训令她执守终生。
众所周知,她是钱钟书先生的清华大学校友,是他《围城》里某个人物的原型,更是他亦师亦友、相伴终生的伴侣。两人相识于清华大学,却早已在无锡老家有过擦肩之缘。才子才女相见恨晚,相伴到英国留学,她遂成为他形影不离的伴侣和生活起居的照料者。即使后来回国,遭遇国内运动,他俩也是不离不弃,苦中求乐,不管世事如何艰险,仍保持乐观的心态。原本她可以勤勤恳恳做一名家庭主妇,也不必管家庭收入,更不必做学问写剧本,可是她在生育完孩子、相夫教子时期仍不忘个人精神上的追求,相继写出《称心如意》、《弄真成假》、《风絮》等轰动一时的戏剧作品,翻译出《小癞子》、《吉尔·布拉斯》、《堂吉诃德》等大部头的作品。这么多作品的问世,一部分源于她的高寿,但更多的是源于她独到的观察这个世界的眼光,她对创作和翻译工作的严谨作风和自我要求。本书-就从杨绛的人生延宕伸展开去,将她的所见、所闻、所写都有机地融合并梳理出来,力求系统而完整地叙述这位老人的一生。
本书语言平实,笔墨写实,贴合着杨绛先生一生所为、恬淡而不事张扬的风格徐徐道来。为过世的人作传,除了从“围观”过他生前的人群中找寻话题,就是从他遗留下来的文字中找寻素材。作为普通人而言,有人替自己作传是一件何等荣幸之事,其实大多也仅留存于子女后辈的回忆当中了,就算记录下来也只是精小文章罢了。作为杨绛而言,她和钱钟书唯一的女儿钱瑗因病逝于二老前头,书写的后继者从此断绝,这是隐痛。好在杨先生达观,她将三人相依相伴、亦友亦亲的往事留在了笔墨间,化作了永恒,反过来,她成了丈夫和女儿的书写者,也是他们人生最置接的见证人。
感慨的是,她像是上天派遣来照顾钱钟书的使者,为他的创作和学术研究奉献自我——若钱先生是引领莘莘学子走向广阔、深远的学术殿堂的人,那杨先生便是为他全程擎着火炬和披荆斩棘之仆者。她甘愿放弃自身才学,去支持丈夫走得更远,这也是钱先生始终对她满意有加的原因之一。即使钱先生离世后,他的几麻袋的读书笔记、摘录、文章、著述全由杨绛独自整理编辑,孑然一身的她仍忘不了做善后工作,如同拿着笤帚扫去雪地里的足迹,要还一幅清亮、完美的画面给人间。书中除了对两人的婚姻、治学方面有翔实的记述,亦向读者展示了大师级人物无论在生活、写作、待人处世方面的勤勉和低调,这也是现在学界急功近利、单薄浮躁风气的最好对照,值得所有人静下心来一读。
百年,相较于沧海桑田,只是弹指一挥间。人生奇趣无止无尽,能像杨绛那样活得充实、恬淡、知足又不卑不亢的人,确实难得。我们既然难以亲见其面,那么就在书中领略这股精神和气蕴吧。
岳南
2014年4月11日
《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杨绛传)》的作者夏墨以温暖的笔触叙写了文学大师杨绛先生的百年人生——风风雨雨,有起有伏、有悲有喜。内容主要涉及:杨绛先生童年的成长、家庭的变迁、求学历程,以及她同钱钟书半个多世纪相濡以沫的爱情,从而描摹出一位博学、睿智、宽容、淡定、从容、坚强和韧性的奇女子。此外,杨绛先生对抗战火、疾病、政治风暴、生离死别的态度,堪称生命的正能量。翻开本书,你将看到一串串精彩的故事,经受一次次精神的洗礼。
夏墨的《最贤的妻最才的女(杨绛传)》语言平实,笔墨写实,贴合着杨绛先生一生所为、恬淡而不事张扬的风格徐徐道来。为过世的人作传,除了从“围观”过他生前的人群中找寻话题,就是从他遗留下来的文字中找寻素材。作为普通人而言,有人替自己作传是一件何等荣幸之事,其实大多也仅留存于子女后辈的回忆当中了,就算记录下来也只是精小文章罢了。作为杨绛而言,她和钱钟书唯一的女儿钱瑗因病逝于二老前头,书写的后继者从此断绝,这是隐痛。好在杨先生达观,她将三人相依相伴、亦友亦亲的往事留在了笔墨间,化作了永恒,反过来,她成了丈夫和女儿的书写者,也是他们人生最置接的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