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夫轻叹了一口气,卖弄了一下他的钥匙圈。
“哦,抱歉杰森,我正要告诉帕维尔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世嘉元祖游戏的早期发展呢。很抱歉话题没能涉及你感兴趣的霍尔与奥兹二重唱,但它并不是帕维尔来此的原因,不是吗?”
帕维尔听了他的话只是默默微笑。
帕维尔在进这家店后总是会微笑。大多数时候他来店里是为了讨回戴夫欠他的餐前点心钱。有时当他漫无目的地乱晃时我会在一旁观察他。他有时会走到“古老”退色的索尼克大冒险或环球世界大赛车海报前,收集起破旧的购物车和零散的旧杂志复印件,回顾那些绝迹已久的游戏和现在看来画面糟糕得像是出自孩童之手的射击游戏。戴夫某天借给了他一部SMS游戏机和忍者游戏。事实上在20世纪80年代的东欧,没多少人能拥有SMS,更别说忍者游戏了。我们不打算借微软游戏机给帕维尔,因为按戴夫的话来说,这东西会引爆他的眼球。
“无论如何,”戴夫说,“说到这家店的名字——‘通电’,它来源于……”
我突然意识到戴夫的真正意图,他希望把帕维尔烦走。他主宰着谈话,像那些满脑子都是无用知识的人一样,想把帕维尔欺负走。他们总会甩出一些话,比如:“哦,你难道不知道吗?”或是“相信你一定知道……”说这些话是为了自我保护和挫败“敌人”,以取得最终的胜利。
他身上可没有足够的钱支付午餐费。
“帕维尔,他究竟欠了你多少钱?”我说着,在口袋里摸出了—张五英镑。
戴夫向我投来一个微笑。
我爱伦敦。
我爱她的一切。爱她的宫殿、博物馆和美术馆,也爱她的污秽、潮湿和臭气。好吧,或许我的意思并不是“爱”,但我不介意,不再介意了,我早已习惯。一旦你习惯了一项事物,也就不会再介意了。不介意你在自家门上看到的涂鸦,尽管你上个月才刚刚油漆过大门;不介意先捡开地上的鸡骨头和空瓶子,然后才开始在泥泞、潮湿的草地上野餐:不介意一成不变的快餐店——从爱尔兰快餐到比萨再到炸鸡。这些店都挤在同一条商业街上,尽管它们每周换上三个新名字,也没能让一切有所不同。一旦习惯了,它们的庸俗就没那么碍眼,它们的顽固守旧也显得有些新意。这就是我每日所见的伦敦。我是说,旅客们会游览多尔切斯特。他们会参观哈罗德百货、卡那比大街,看那些身着皮草的人。人们很少会关注麦尔安德街上兴高采烈的购物者,或愿意去单调无趣的贝克汉姆迪厅。游客们朝着伯明翰宫进发,观看宫殿上方随风飘动的红白蓝米字旗,而我们的红白蓝只是天都里印度餐厅的红豆泥、纯红乐队和白色闪电摇滚团的演出以及“蓝色乐团”的丹佛。
可我们同样应该为这些感到骄傲。
至少,应该习惯这一切。
如今你或许能在苏格兰街找到一些波兰风,就像能在斯托克威尔看到葡萄牙风,在哈灵盖区体验土耳其风情一样。自从这些商店落户后,戴夫总爱在午餐时间探索某种新的文化。就好像在大学的时候,他在莱特斯最好的一家夜店遇见了一个玻利维亚女孩。石破天惊的爱情似乎降I临了。我选了英文课,大概学了一个月。戴夫则为此学了一两个月波利维亚人说的西班牙语。他每天晚上接通网络,甘愿花上十分钟等一个网页加载,把这些打印下来,然后记录下一些西班牙习语,指望哪天能再度与她偶遇。可是她再也没有出现。
“命运!”他说,“啊哈,这就是命运。”
现在他所迷恋的是波兰情调。他狂吃斯札金斯卡奶酪,并宣称这是他尝过的最美味的奶酪。他全然不顾这奶酪是经过再加工后被装在小塑料袋里的,也忽略了它的味道和绿草乳业的奶酪相差无几的事实。他买了很多波兰食物和更多的奶酪。一次他还买来了甜菜根,可是没有吃。还有,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会想方设法让碰巧还在店里的几个顾客注意到他手上的波兰玩意儿。如果他表现得足够明显,引发了人们提问,他会说:“哦,波兰人真聪明,你难道没有过这些东西吗?”然后为此沾沾自喜。
可是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卖弄,真不是。他有一副好心肠,我想他大概觉得自己见闻广博且备受欢迎。他可是我见到过的最懒散的观光客。据我所知没有人只是简单地坐在那儿玩电子游戏,然后等着那些异域风情来找自己,可他是。他渴望游览世界,但是更愿意透过自己商店的窗户浏览。
来自各地的人们都会在这家商店停留。人们来此重拾青春,完善藏品或是找到某个自己曾经拿手的游戏。店里当然也有新游戏,可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让店铺得以盈利。它们并不是人们来此的原因。当人们走进这家店的时候,他们有时能得到店里的商品目录,那之后戴夫提到内田诚只是时间问题了。而这些足以建立起戴夫的优越感并将其他人吓倒,让他们花上两英镑买一份“僵尸大进攻”或“松鼠大冒险”的拷贝。
他几乎不卖什么东西,但不差钱。他的父亲在红砖街开着几家小餐馆,并负责支付日常开支,这或多或少让戴夫没了后顾之忧。戴夫对我一直很友善,我最好不要对他横加议论。在失去了公寓和女友后,我得到了一个新室友。事实上我几乎无须支付房租,只要帮戴夫顶几个午班就好。
谈到这个……
“好的,这儿有绿牛和泽维克两种波兰酒,随便挑!”戴夫举起酒瓶。我可不确定自己是否认识这两个名字,因此选了字母更少的那种。
^
P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