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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门柳(共3册)/读客知识小说文库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作者 刘斯奋
出版社 河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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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刘斯奋编写的长篇历史小说《白门柳(共3册)》集中描写了大明王朝覆灭的前夕,江南地区的文人组织“复社”和“阉党”、余孽之间的激烈斗争,以及复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襄与秦淮名妓董小苑一波三折的爱情纠葛,竟同权臣暗中进行政治交易,为“阉党”余孽开脱,使江南的政治、社党的争斗、内讧更显波诡云谲。小说通过当时的一批知识分子,即所谓“士”这一阶层的性格状态,以及上至朝中权贵下至秦淮汩院、江南市井,再现了我国十七世纪中叶尖锐复杂的社会矛盾,展示了一幅奢华腐朽走向哀败孕育新生的末世画卷。作品无论是写历史人物生活情怀,还是金粉江南民情风俗,都细腻传神、绘声绘色、新意迭出。

内容推荐

千百年来,中国知识分子参与政治的方式都极其相似。今天的知识分子,依然能够从本书中,得到深刻的启示。

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明朝面对李自成农民起义和山海关外清军的双重夹击,正面临灭顶之灾,而东林党与阉党的斗争还在延续。

东林领袖钱谦益在党争中丢了官,为求复官,与内阁首辅周延儒进行政治交易,许诺对阉党余孽阮大铖网开一面。谁知图谋败露,钱谦益遭到黄宗羲、侯方域等复社士子的猛烈攻击,声望一落千丈。江南知识分子内部也陷于四分五裂。

两年之后,农民军攻入北京,明朝政权顷刻瓦解,江南残余势力在南京拥立新君。然而对立各派仍旧互相敌视,恶斗不休,使政局再度陷入混乱。最后,清军南下,史可法一死殉国;钱谦益献城投降;复社才子冒襄举家逃难;黄宗羲参加抗清斗争,并顿悟民主思想……江南知识分子在“天崩地解”的巨变中,走上了各不相同的道路。

翻开刘斯奋编著的《白门柳(共3册)》,带您看尽传统知识分子的参政百态。

目录

《白门柳1》(夕阳芳草):

第一章 谋复出贿通首辅,巧机变宠夺专房

第二章 冒公子求援尚书府,众社友纷争寒秀斋

第三章 顾眉娘妙曲钓金龟,阮大铖无聊排新剧

第四章 遇淫威宛娘惊虎口,激义愤书生斥牙行

第五章 争名位兄弟阋墙,辩正邪师生反目

第六章 痴情女梦迷病榻,失意人夜访半塘

第七章 钱谦益心灰意冷,柳如是妇唱夫随

第八章 游金山泪承谑吻,走尸林悲动长吟

第九章 惜遗才深忧重虑,应乡试意马心猿

第十章 借戏班小计赚胡子,斥阉孽私语动侯生

第十一章 乱象纷呈上书碰壁,奇器迭出传教有方

第十二章 施援手三招制恶,谈时局一夜惊魂

《白门柳2》(秋露危城):

第一章 风云突变崇祯殉国,危亡紧迫斗室密谋

第二章 举家避乱初尝苦困,决策立君激辩亲疏

第三章 争入幕复社破局,背前盟奸佞欺心

第四章 方以智乞食投留都,小福王进城登大宝

第五章 弄兵柄马士英窃位,尽愚忠史可法出都

第六章 复冠带小人得志,解困厄社友同仇

第七章 钱谦益牵驴博笑,刘宗周遇盗论心

第八章 软硬兼施清廷通牒,骄横不法镇将逞凶

第九章 戏女客柳如是恃贵,兴党狱周仲驭蒙冤

第十章 感身世枯梅悲白雪,醉太平暖阁赏奇珍

第十一章 辨太子朝野恶斗,清君侧内外崩摧

第十二章 柳如是投水明志,钱谦益降清献城

《白门柳3》(鸡鸣风雨):

第一章 勾心斗角降臣媚新主,剃发改服严令出清廷

第二章 愤杀新官余姚举义,难挽乱局合家逃亡

第三章 钱塘迎敌锋芒初试,江阴死节浩气长存

第四章 马鞍山遇兵惨遭屠掠,留都女怀春难遣寂寥

第五章 钱谦益陛见北京城,洪承畴视察徽州府

第六章 苦催饷乡民匿迹,困穷途孝子伤情

第七章 官山阅兵残民以逞,书生拒降视死如归

第八章 绮梦沉迷柳如是放志,繁华凋谢李十娘从良

第九章 史馆孤灯《扬州十日》,孝陵残照悲泪千行

第十章 鲁监国挥师西进,钱谦益失意南归

第十一章 苦心谋划里应外合,全线崩溃豕突狼奔

尾声

附记

试读章节

钱孙爱急急忙忙地走着,出了东偏院的门,向左一拐,走进备弄里来。直到我闻室那边的声响完全听不见了,他才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放慢脚步。

长长的备弄从后楼一直伸向前门,两边都是高出屋脊的黑瓦白粉墙,把宅第的正院同右边的一爿院落分隔开来。墙上每隔几步就有一个漏窗,漏窗外,正院的高堂华屋和左院的亭轩花树历历可见。这宅子又大又深,尽管住着老幼尊卑数十口人,仍旧十分幽静。特别是这条备弄,主要是供夜间巡逻和防火用的,白天走的人本来就不多,这会儿更是连个人影也看不见。钱孙爱听着自己的足音在青石板上橐橐地回响着,不由得害怕起来。他赶快从最近的那个侧门往里一钻,回到正院里头。

刚才在我闻室所受的惊吓,一直不曾消失,而且愈来愈变得像一团破布似的堵塞在心头。这使钱孙爱感到伤心、困惑,摆脱不开。说实在话,这一次,他虽然是为朱氏求情而来,而作为生母,朱氏对儿子也一向极其钟爱,百般纵容,但奇怪的是,他对朱姨太却始终缺乏亲近之感。而且,朱姨太越是把他当成心头肉、掌上珠,她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反而越低。特别是当钱孙爱逐渐懂事之后,朱氏的专横、鄙俗、愚蠢和唠叨,都叫他感到受不了。仅仅由于纲常礼教的训诲和约束,才使他从理智上觉得应当尊敬她、维护她,站在她的一边。

诚然,钱孙爱还有另外一位看着他长大的女人,那就是大太太陈夫人。陈氏对于钱家的这位唯一的少爷,自然也十分疼爱。按照钱氏的家规,陈夫人才是钱孙爱名正言顺的“母亲”。不过,这位老太太是个秉性懦弱的女人。她过去受二房的王姨太欺负,王姨太被朱姨太逼回娘家之后,她又受朱姨太的欺负。无可奈何之余,陈夫人迷信上了佛法,一心一意地埋头诵经、吃素,还招了一个名叫解空的老尼姑来家里住着,一天到晚讲经参禅,对家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同钱孙爱也慢慢疏远了。今年元旦过后,陈夫人知道钱谦益到苏州去把柳如是接回常熟来,她就领着解空回娘家去,说是打算在那边多住些日子——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如果说对这两位母亲,钱孙爱都缺乏强烈的亲近感的话,那么,他对于住在我闻室的这一位“母亲”柳如是,却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尽管柳如是蛮横地要把朱姨太赶出府去,刚才又是那样粗暴地对待他,但是钱孙爱仍然感到对她恨不起来,这一点使他十分苦恼。这位柳如是,听说本是苏州府盛泽镇一位很有名的妓女,半年前,才由他的父亲把她娶回家里来。钱孙爱清楚记得,当他第一次看见这位新母亲时,她的年轻,她的美丽,她笑眯眯地瞧着他时那种又高傲又挖苦的神情,都叫他害臊得不得了,以至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几天之后,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到东偏院那一幢小小的、特地为柳如是新盖的我闻室去,想再看一看这位美丽而又神秘的女人。柳如是仍旧用那种又高傲又挖苦的神气瞅他,还不客气地说他像个小痨病鬼。可是,当钱孙爱又害臊又生气,打算立即逃出去时,柳如是却笑眯眯地捉住他的手,态度又变得十分亲昵,并把他留下来玩耍。在随后的一个多月里,钱孙爱在柳如是那儿学会了许许多多有趣的玩意儿——射覆啦,投壶啦,猜枚啦,掷骰子啦,唱小曲啦,用墨把脸抹黑跳胡旋舞啦,钱孙爱又惊又喜,越玩越着迷。从此,只要父亲不在家,他就跑到我闻室去,缠着柳如是玩这玩那。由于笨拙和怯懦,他常常遭到柳如是的嘲骂和捉弄,还挨过她打。但是,钱孙爱毫不怨恨,他怕的是柳如是不理睬他,把他赶出去,不准他再来。事实上,很快地,钱孙爱就被禁止到我闻室去了。不过并不是柳如是这样做,而是他的亲娘朱姨太。当朱姨太发现她的宝贝儿子竟然也被那骚狐狸“迷”上了,登时又惊又气。她立即率领仆婢气势汹汹地赶到“我闻室”,把钱孙爱“抢”了出来,还同柳如是大吵大闹了一场。不用说,自从那一次之后,钱孙爱的快活日子便宣告结束了。

钱孙爱叹了一口气,他弄不明白,在他看来应当和睦相处的这两个女人,何以竟会变得像仇人冤家似的势不两立,一天到晚争吵不休,恨不得把对方一口吞下去。如果不是这样,该有多好!不过,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他从朱姨太的口中知道,柳如是现在正千方百计要把他亲娘挤出去,她已经向父亲声言,要是朱氏不走,她宁可重回盛泽!钱孙爱为这事忧心忡忡,焦虑不已。刚才他摆脱了身边的跟随,私下去求见柳如是,谁知却碰了一鼻子灰!钱孙爱觉得,凭着朱氏是自己的生母这一点,父亲最终大概不会把她驱逐出府,也不会放柳如是走;但是指望这两个女人和好起来,只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钱孙爱感到了一种悲哀,如同被人遗弃了似的,没有一个人关心他、明白他。他心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他停住脚步,站在悬着“半野堂”横匾的大厅前,瞅着屋檐上啁啾营巢的一双燕子,怔了半天,终于没精打采地折回来,朝西偏院走去。

通往西院的门影里,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她们是些看守门户的女仆,也有个把寄食的穷亲戚。她们闲日没事,照例坐到这地方来,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嘁嘁喳喳地起劲谈论着什么。看见钱孙爱走来,这伙人都一齐住了口,纷纷站起,向小主人亲热地问好。钱孙爱心里正烦恼,低着头只管走过去。

钱孙爱一踏进西院,就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原来钱谦益的贴身仆人李宝,还有自己的书童张卉儿正沿着复廊急急地朝他走过来。

“少爷,你上哪儿去了?找得小人好苦——老爷叫你去呢!”李宝一边说,一边站住行礼。

听说父亲传唤,钱孙爱有点意外。不过他也懒得打听,点点头,一声不响地跟着李宝走。

当钱孙爱登上荣木楼的二楼,来到他父亲的书房——匪斋里的时候,钱谦益正低着头,在看一封信。他用威严的鼻音“唔、唔”地答应着儿子的问安,随手指一指靠窗的几张花梨木椅子,让他坐下,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里的信件。

这是钱谦益的妻舅陈在竹从京师带回来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如此重要,如此令钱谦益错愕为难,以至他已经反复看过四遍,仍旧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这会儿他又仔细地从头再看一遍。

信是一位正在朝廷做官的朋友写来的。一个多月前,钱谦益派陈在竹带了七千两银子到北京活动,希望能获得复官起用的机会。陈在竹找到这位朋友,承他帮忙,与内阁首辅周延儒搭上了线。陈在竹把银子花了个干干净净,最后就带回来这样一封信。

在明朝后期,人们写信的习惯,除了一份正文之外,还有所谓“副启”。副启是一种不具名的信,用以请托办事或谈机密事宜。本来只通行于官场,后来就成为一种繁文缛节,不管有没有特别的话要说,一律都要有副启,否则就会被认为不恭、不厚,副启甚至有多至三四封的。现在钱谦益手里的这封信,也有三封副启。不过,这一次倒不是那位做官的朋友故意多礼,而是因为他要谈的事情确实涉及许多机密,不可告人,也不便署名的缘故。

P7-9(《白门柳(第1部)》)

序言

在幽深的山谷里,有一株被人遗忘的梅树。

这株山南常见的红梅,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暴风雨之夜,被猝然暴发的山洪冲到谷底来的。同它一块冲下来的其他梅树,都压在坍塌的岩层底下了。只有这一株,因为长得特别粗大硕壮,侥幸地活了下来。不过,它受到的伤残是如此厉害,以至整个躯干像从当中挨了一斧头似的,可怕地劈裂开来。伤口的部位,结痂累累,永远无法重合了。它的半爿已经死掉,剩下黝黑朽烂的一段木橛,另外半爿艰难地扭曲着,又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再也直不起身子。于是,它就这么弓着腰,坐着,过了一年又一年……

渐渐它变得很衰老了,连南方吹来的熏风,也不能使它恢复一点活力。一年到头似乎都沉浸在冥思默想当中——它在想什么呢?是回忆无忧无虑的儿时光景?是重温辛酸而甜蜜的少年春梦?还是追抚凌霜傲雪的壮岁情怀?这些都无从知道。只是,它的枝干一天天地干枯下去,它的花朵和叶子也一年比一年稀少了。

有一阵子,它好像已经死掉。不过,冬至过后,山南的梅花纷纷开放,它那粗糙僵硬的枝丫上,冷不丁又开出一朵憔悴的小花。看上去,就像一个奄奄待毙的老人,忽然睁开了一只发红的、黏滞的眼睛……

当年洪水滔天、山崩地裂的可怕一幕,想必还时时浮现在它的眼前。它无法理解,那一场埋葬了它的理想、青春和最优秀伙伴的奇祸巨变,是受着什么样一种力量主宰?又为什么偏偏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这终古难平的怨愤,像利爪揪扯着它的心。每逢风雨之夜,它就会转侧难眠,巍巍颤颤地抖动着那只瘦骨嶙嶙的独臂,发出凄厉的呼啸,咒骂命运的不公和天地的无情……

有一天,一位踽踽独行的旅人经过这里,这株悲惨的老梅树引起了他的惊异。他绕着它反复端详了半天,最后坐下来,抚摸着老梅巨大而支离的躯干,默默地用心声同它交谈了很久、很久。直到红日西沉,徐徐升起的暮霭使山谷变得一片苍茫,他才站起来,抖一抖衣服上的泥土,背起行囊,大步走去。

自此之后,老梅树安静了,它更加沉默。有好几年,它不再开花,也不再长叶,仿佛打算就此长眠下去……可是,一种缓慢的转机终于来临——那已经死掉、铁石般坚韧的表皮,有如一领沉重的护甲,本来紧紧地裹住老梅树的躯体,竟无声地坼裂了。开始是不显眼的一道缝,不久,裂缝扩大了,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道、第三道……看来,老梅树正从身体内部拼命向外挤迫。它在力图摆脱老死的皮层对于剩余生命的窒息,摧毁与生俱来的这一部分身体对另一部分身体的横蛮禁锢!这真是一场惊心动魄、悲壮绝伦的自我搏杀。夜深人静时,山谷里老远就听见那发自心肺的沉重喘息和含泪的嘶喊。最后,老梅树被自己弄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有一次,它偶然在月光下看见自己丑恶不堪的影子,竟害怕得浑身发起抖来。  终于,又硬又厚的坚甲瓦解了,剥落了!

而它,这梅树,仍旧是蜷曲受苦的姿态,仍旧是残缺支离的躯体,可它已经获得了新生。几年后,它出乎意料地抽出数十丫粗壮碧绿的新枝,接着,小骨朵儿似的蓓蕾就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枝头。在一个凄清微冷的冬晨,它终于开出了满树璀璨的繁花。

瞧,它如今有多美啊!山南的梅花浓艳如火,山北的梅花晶莹如雪,它呢?既不是红色,也不是白色,而是一种恬静柔和的绿色。无疑这绿很轻,很淡,骤眼一看,你会错认这是一株白梅,须得把它同真正的白梅放在一起,才会分明显出它其实是绿的。更为特别的是,阳光下看,它还不怎样,而当天色昏暗,或是在夜里,它的每一片花瓣,都会幽幽地发出光来。这时,它仿佛不是一株梅花,而是一位美丽的精灵。轻风吹过,微光颤颤,它便轻盈地舞蹈起来……它的香气也不寻常,细细的,凉凉的。在满山红梅浓烈的香气包围中,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可是,你仔细嗅嗅,那凉凉的香气又冒出来,愈久,愈烈,愈鲜明。末了,你就只嗅到这一种凉凉的细香了。

消息很快传扬开去。人们成群结队来观看这株幽谷奇葩。荒凉寂静的山谷顿时热闹起来。丛生的杂草之间,不久便踏出一条一条的路径。风雅之士们甚至在花下排开筵席,疏疏地点上几盏灯烛,作长夜之赏。它成了诗中的佳题,画中的尤物,以至香闺中的腻友。人们经常地提起它,再三地宣扬它,把它说得出类拔萃,超凡绝俗,神而又神……

可怜的梅树是多么激动呀!它吃惊,怀疑,不知所措,终于快活得哭起来了。

从此,它变得十分辛苦忙碌。络绎不绝的来客令它简直应接不暇。为着不使每一个人失望,它一天到晚殷勤地微笑着,尽量舒展开繁密的新枝,毫不吝惜地把异彩和奇香奉献给四方八面。只怕不够表达自己的感激和热诚,第一次花朵凋落后,它紧接着又开出了第二次繁花。这下,引起的轰动更大。游客们纷纷去而复来,都要躬逢这梅开二度的难得盛事。山谷里愈加熙来攘往,挨挤不开。各式各样的茶寮、货摊、食担、杂耍乃至戏棚,都竞相出现,热闹的景象赛过盛大的庙会。到后来,连远近的达官贵人们也不惜降贵纡尊,携眷而至,说是“与民同乐”。于是,又有人竭力凑兴,悬出厚赏,为梅花征求名号品题。据说,由于争议纷纭,始终悬而未决……

花团锦簇的日子过得飞快。渐渐,梅树又感到了一种寂寞,一种美中不足。不知为什么,它越来越经常地想起了过去,想起它走过的那一条苦难的、坎坷的道路。它忽然觉得,它有好多好多故事,准备向人们述说。这些故事无疑并不美丽,甚至也不动听,但一个一个都那样真实,那样亲切,那样重要!与眼前的一切相比,似乎实在得多,也有意思得多。梅树很奇怪自己竟会把它忘却了这么长久。现在每回想一次,它都止不住心头发颤,热泪盈盈。啊,应当向人们一~讲出来,讲出来!

于是,它这样做了。但人们的反应却如此冷淡!他们一个劲儿地盯着美丽的花朵,露出不胜倾倒的神情,然后,以突然爆发的喝彩,打断了梅树用微弱、发抖的声音说开了头的故事……

梅树又一次地吃惊、迷惑,无可奈何地沉默了。但没有灰心,它忍耐着,等待着,年复一年地开出更盛更美的花朵。它的名气传得更远了,慕名者从千百里外不绝涌来,以一瞻风采引为毕生幸事。然而看客如云,流年似水,它所期待的、愿意倾听它的心声的知音者,却始终没有出现……

哦,也许这样的人是有的?也许他只是不了解梅树的心思?也许他混杂在众多的围观者当中,梅树没能辨认出来?也许他根本挤不进密密层层的人墙,只好站在远处看上几眼,就走了……谁知道呢!

梅树明显地憔悴了。它变得心灰意冷,闷闷不乐,一天到晚像失魂落魄似的,连一年一度的花期,也没有心思料理了。

在又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它静悄悄地死了。

震惊的游客深为失望,痛惜不已!他们流连凭吊了许久,依依不合地散去,从此不再来。

古老的山谷渐渐又恢复了昔日的荒凉冷寂。待到游人踏出的路径重新长起离离的芳草,梅树的遗骸也朽败、霉烂,化为尘土之后,一切便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存在过一样。

然而,心上的痕迹是不容易抹平的。慢慢地,在当地居民中间,传出了一种说法——

那株梅树其实还在。只要遇上天阴下雨的时节,或者月色朦胧的夜晚,山谷中迟归的樵夫和狩猎的山民常常会看见,那株梅树忽然又在老地方出现了。他们甚至看得清枝头上淡绿的花朵,嗅得着那凉凉的幽香。当他们试着走近去,一切便像烟雾似的消逝了。

于是,当地的人们说:这是那株梅树的影子,是它的灵魂。它不肯死心,还在守候着,要将它的故事告诉一个愿意把它写下来的人……

后记

校改完最后一个字,对着即将送出的稿子,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因为这意味着,长达十六个年头的一段创作旅程,总算有始有终地结束了。这十六年——从三十七岁到五十三岁,应该属于人的一生中精力最旺盛,也许还是创造力最强的一段岁月。在我而言,虽然不能说全部,但起码大部分都交付给这部长篇历史小说——《白门柳》三部曲的创作了。在眼下这一刻,三月的和风不凉不热地吹拂到身上来,蒙上一层薄翳的淡淡阳光,在阳台外的绿树丛中弄影,我在电脑前坐下,准备写这篇《跋》的时候,首先涌上心来的是一种深切的庆幸——庆幸生逢一个太平的时世,使我在如此长跨度的岁月里,得以始终保有着一个虽有间歇,却基本上持续不断的创作环境,一种从容沉着的著述心态。而对于文艺创作,尤其是多卷本长篇创作来说,应当是十分必要的这种环境和心态,远的不说,起码自鸦片战争以来的一百五十多年间,恐怕还没有过。虽然未经一一细考,不过我总想,那样一种动荡时世,必定使得好些具备这种能力、才华和抱负的作者,因此无法施展,终至赍志以没,抱憾终天。

不知道是否由于我的小说竟不自量力地也试图跻身于多卷本之列,而打算再现的那一段历史,恰恰又是一段充满着动荡、战乱、苦难和死亡的可怕历史,因而此刻我的这种感慨就特别强烈一些?

我的小说所试图再现的那段历史,确实属于中国封建时代的一个“天崩地解”的乱世。它正值明清两个朝代更迭的当口,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都空前地激化,再加上新旧观念的对立和激荡,不同文化的冲突与融合,交织成一幅色彩斑斓、惊心动魄的图景。其中邪恶与正义、征服与反抗、卑鄙与崇高、腐朽与新生、绝望与追求、野心与情欲,把这一时期种种色色的人性,展现得极其充分,又异常彻底。应当说,这样一个时代,远不能只由一部作品来表现,也绝不是一部作品所能包容得了的。因此,我所选择的,也仅仅是其中一个横切面。即从当时的知识分子,也就是所谓“士”的阶层来楔入,试图通过他们在这一时期所走过的坎坷曲折的道路,从一个侧面记录历史的一些足印,揭示某种发展线索。我是这样考虑的:就17世纪中叶那一场使中国社会付出了惨重代价的巨变而论,如果说,也曾产生过某种质的意义上的历史进步的话,那么恐怕既不是爱新觉罗氏的入主中国,也不是功败垂成的农民起义,而是在“士”的这一阶层中,催生出了以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为代表的我国早期的民主思想。这种思想,不仅在当时是一种划时代的飞跃,而且它对皇权专制制度的无情的、系统的批判,在被清朝统治者摧残、禁锢了二百多年之后,仍旧以鸦片战争为契机,最终破关而出,而为康有为、梁启超的变法,乃至孙中山、章太炎等人的革命提供了宝贵的精神支援。一部作品,如果打算去寻找和表现那些代表积极方面的、能够体现人类理想和社会进步的事物的话,那么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一种合适的选择。

当然,小说毕竟是小说,光决定了立意还仅仅是有了一个出发点,要形象地加以表现,还必须有情节和人物。《白门柳》三部曲长达一百三十万字,其实只写了三年间的事情——明朝覆亡前夕的崇祯十五年三月到当年的十二月;李自成农民军攻入北京之后,南明弘光政权在南京建立及其崩溃的崇祯十七年四月到次年的五月;以及同年六月到次年的五月,南明鲁王政权在浙东建立到全线溃败。我之所以把时空跨度作如此的紧缩,固然是由于这三年当中,社会的变动极其急剧,对立的各方短兵相接,矛盾冲突异常尖锐激烈,十分符合艺术创作必须高度集中的要求;同时也因为与之相关的主要人物的性格、行为、思想和面目,在此期间也暴露得最为充分而彻底,不但可以追溯其来龙,而且能够预兆其去脉。就完成人物的塑造而言,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运作空问。

此外,小说写到的有名有姓的人物虽然上百,这些人物在书中所占的位置轻重各不相同,但贯串全书始终的核心人物其实只是五位——钱谦益和柳如是、冒襄和董小宛,以及黄宗羲。五位人物当中,钱、冒、黄分别属于“士”这一阶层里三种不同的类型,各有其普遍的代表性;柳、董则分属“名妓”这一特殊社会群体中的两种性格、追求各异的女性。当然,作为这群人的对立面,小说还以相当篇幅写到权奸马士英、阮大铖,以及降清明臣洪承畴,他们应该也属于第一层次的重要的人物。

随着近年来历史小说创作的繁荣,什么是历史小说的话题也再度引起人们的兴趣。但是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复杂难有定论的问题。由于不同的作者对这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的理解不同,特别是所持的哲学、历史观念各异,因此甚至连展开对话恐怕也有困难。当然,其实也不必着急,大可以继续各自实践,让读者和时间来进行验证。

不过,就我本人而言,却有自己所遵循的准则。在众多的“主义”和品类中,我更倾心于现实主义的创作样式。也许这是因为我更愿意让自己的作品承当起传播历史的媒介作用,更希望让读者能够通过我的作品去多少了解人类前行的艰苦而壮丽的历程,去多少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文化之美。而要做到这一点,我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忠实地去再现历史,哪怕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实现的主观愿望。为此,我在创作中,始终遵循严格的考证,大至主要的历史事件,小至人物性格言行,都力求书必有据。就连一些具体情节,也是在确实于史无稽,而艺术处理上又十分需要的情况下,才凭借虚构的手段。也许有人会认为这种“带着镣铐的跳舞”未免过于自讨苦吃。但是我却觉得这正是弥补生活体验欠缺的最好办法。而且,只要善于挖掘和挪展,它较之向壁虚构更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当然,强调尽可能忠实地去再现历史,如果理解为仅仅是指的忠实地、形象地再现历史的事件和人物,我觉得,那还是远远不够的。事实上,作为社会生活的形象反映的文学作品,与以记录和解释进程为目的的教科书相比,与以普及历史知识为任务的通俗读物相比,应当具备大得多的容量,为读者提供远较事件(或人物)的运动过程丰富得多的东西。据我的理解,这些东西就是当时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当中,那些貌似琐细、却具有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的表现形式。如果把一部成功之作比喻为一架春意盎然的繁花,那么人物塑造的部分自然属于主体——花朵,而基本的历史事件恐怕算是起支撑作用的架子。只有经过作者以独特的审美眼光和敏锐的思想触角加以筛选和探究过的社会生活诸形态,才是扶持着花朵使之仪态万方的绿叶繁枝。这是作者显示其思想素养和艺术创造力的又一重要方面,也是使作品显得内涵丰厚、婀娜多姿的有效手段。因此,我在创作中,不仅十分注意历史事件本身的表现,而且尤其注意事件以外的历史生活的表现;不仅致力研究历史事件档案中记载了的东西,同时也力图旁及历史事件档案中所“没有”记载的东西。尽可能把目光放得广一些,笔势放得开一些,举凡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包括哲学、宗教、体育、建筑、习俗、礼仪、烹饪、科技、教育、法制、灾异等等,我都视为使作品的“枝叶”变得丰满繁茂的重要材料,并把他们充分调动起来为创作服务,当然,这绝不等于实行知识展览和材料拼凑。我的追求始终是:设法做到在上述平凡的社会生活诸形态中,发现具有美学价值的那种“不平凡”,也就是“道人人心中所有,写入人笔下所无”,并使之有机地糅合在艺术的总体描写之中。不过,追求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这就只能留待读者去评判了。

小说创作,基本上是一种个体劳动。短篇如此,长篇也是如此。而长篇创作,特别是多卷本的创作,由于耗费时间的漫长和遭遇险阻的众多,尤其属于一种“孤独”的“长征”。在这个旅程中,来自各方面的支持、爱护和鼓励,对于作者来说,无疑是至为重要和十分宝贵的。时至今日,回过头去,我深深感到在以往十六年的漫长岁月中,如果没有许多前辈、上级和朋友们的支持和帮助——他们或者为我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创作条件,或者为编审书稿付出了心血,或者通过各方式使作者那经常陷于艰辛而疲惫的心灵受到抚慰和温暖,获得克服困难的力量,坚定前行的信心——那么这部小说是肯定无法得以最后完成的。值此机会,我谨向真诚地关怀过这部书的陈越平、林江、黄浩、于幼军;邢富沅、宋文郁、陈浩增、李硕儒、孙雁行、蔚江、骆军;黄秋耘、刘斯翰、饶芄子、蔡葵、黄树森、陈永正、高风、谷守女、陈国凯、徐俊西、李树政、林墉、林雨纯、林建法、陈志红、程文超、王晓吟、陈锦荣、张维、徐南铁以及其他未能一一具列的人士,表示由衷的谢意!

最后,我还要特别深切地感谢我的妻子叶红。是她在漫长的岁月中,作出了忘我的牺牲和奉献,我才得以在这个南国的美好春日里,终于如释重负地写下以上的话。

刘斯奋

1997年3月13日于广州梅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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