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见一个房间,里边放着一架钢琴,凳子放在一旁,乐谱架上放着打开的乐谱。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们看见一个大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整洁的写字台,一张双人床。镜头在这个房间里停留的时间要稍微长一点。在这种一成不变毫无生气的地方,我们便应该猜测到某种存在:有一只猫嵌进那些东西里。它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无法进人的花园……”这是来自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纳塔丽·格朗热(精)》的节选部分。
《纳塔丽·格朗热(精)》的作者是玛格丽特·杜拉斯。
《纳塔丽·格朗热(精)》收录《纳塔丽·格朗热》与《恒河女子》两篇。
《纳塔丽·格朗热》是杜拉斯1973年创作的电影脚本,同年在杜拉斯的住所里拍成电影。在杜拉斯的作品中,《纳塔丽·格朗热》独树一帜,它跳出了杜拉斯心心念念的主题,开始关注社会问题。《恒河女子》是《劳儿之劫》与《副领事》的延续,也是《爱》的剧本形式。同年在杜拉斯常住的滨海特鲁维尔排成电影。
伊莎贝尔·格朗热
对……是这样……
女友洗完餐具,就来帮助伊莎贝尔擦干,放好。
餐具还没有完全放好,镜头就中断了。
这里是一组没有拍摄的镜头的全部。这组镜头是剧本初稿的一部分,当时镜头里只有伊莎贝尔·格朗热一个人。我们之所以在此保留了这组镜头,是因为它正好说明女人住所中的寂静,是为了说明沉浸其中的女人们的麻木不仁。这组镜头之所以没有拍摄,是因为小鸟没有像原来设想的那样落在饭桌上,并不是因为现在房屋里有两个女人而不是一个女人。这组镜头应该在丈夫离开后,两个女人站在玻璃门后面时就立刻拍摄。需要指出的是,小鸟后来是来了,却是在拍摄另一组没有设想有小鸟的镜头时来的:出乎意料,小鸟比我们希望的离得更近。但是已经太晚了。
没有拍摄的镜头
伊莎贝尔在饭厅的落地窗旁边。她斜靠在那里,右肩轻轻地靠着门,右臂沿门垂下,右手放在玻璃上。
她面前是静止不动的花园。没有风。
女人的手放在打开的玻璃门上。
我们向她靠近,看见了她。她垂着眼睛,什么也不看。她既不欢快,也不忧愁。
声音被切断了。
我们看见一问很大的起居室,里边的沙发围在一起放在电视机前面,电视机关着。空无一人。
我们看见了孩子们的房间,很乱,好像整个房间在一种停下来的活动中静止不动了。到处都是玩具、书籍。空空荡荡的地方。
我们看见一个房间,里边放着一架钢琴,凳子放在一旁,乐谱架上放着打开的乐谱。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们看见一个大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整洁的写字台,一张双人床。镜头在这个房间里停留的时间要稍微长一点。在这种一成不变毫无生气的地方,我们便应该猜测到某种存在:有一只猫嵌进那些东西里。它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无法进人的花园。
声音依然被切断着……
镜头又回到那个靠着落地窗的女人身上,她面对花园.但并不注视花园。我们刚才在这户人家不同房间里所看到的一幕幕情景就是从她的目光中看到的。她看到了自我,她以及房间里的孤独。她就像那只猫一样被嵌进这个地方,被嵌进空荡之中。但是女人渴望这种重建的孤独。深深地渴望。
什么东西动r一下。仅仅动了一下:她的眼睛。女人抬起眼睛,开始观看近处的什么东西。突然,她的目光好像睡着了。她看着窗上的玻璃,玻璃上有气泡。窗外是花园。
女人看着透明的玻璃和明亮的花园。声音依然被切断。此时此刻,只看见女人的日光,只有目光,她在注视。她所听到的并不是外边的东两:是她在双重透明之中所听到的某种发出声音的东西?她的右手依然停留在玻璃上.一动不动。
一排明亮的墙。是长长的过道,弯弯曲曲,里边的房间对着过道。过道窄的地方很明亮,快到房间时则宽敞起来,房间里阳光明媚,一片盎然。
那只猫走了过去。
它慢慢地从过道里经过,顺着过道悄悄地往前走。它的身体异常柔软,在过道里穿行时悄然无声,变幻无常,一会儿暗,一会儿亮。
消逝在过道里。
声音又响起了,很轻。只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尖叫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那只猫肯定已经过去了。它已经消失在过道的尽头。
在这空荡荡的过道里,突然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那个女人。
她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目光改变了方向,她不再看窗上的玻璃,也不看花园。她在看什么呢?
一只鸟落在了花园的桌子上,距房屋、女人很近。它被住所的宁静和死寂所迷惑,以为自己置身别处。女人观察的正是那只鸟。
我们透过玻璃看到了这一切:侧身而立观看小鸟的女人,被人偷看的小鸟。那只鸟以为自己置身别处,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非常无知地忽视了房屋与女人的存在。
女人的手依旧放在玻璃门上,静止不动。
镜头又回到女人身上。
回到鸟儿身上。
向那只手移去:固定不动,依然如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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