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纳的艺术哲学
在我国最近几年问马克斯主义的艺术理论,比较重要的著作大抵也被介绍过来,但对于泰纳却没尽过任何的劳力,那可以算为他的代表作的《艺术哲学》《Philos—opoie del’Art》至今还没有译本,甚至很少被人提及。为补足这缺陷,本文的作者尽可能简要地根据着泰纳的原作给他的艺术原理加以说明。所以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只想作一个复述人,一切让泰纳自己讲话;这不是作者的谦虚,而实在是不敢僭妄;加之,他的理论体系在其本身上是非常地严密,如果从某一地方作者插进嘴去,其后恐怕会使全部的线索发生混乱,以致无法收场。倘使根据近世诸进步的艺术理论学者的学说,给泰纳的原理作一个批判的介绍,那当然是再好没有的了,但作者是颇有自知之明,把这光荣的工作留给别人吧。不过至少在《艺术哲学》这书尚没有中译本之前,本文是有要求其存在的权利。
一提到艺术哲学这名辞,我相信,有许多人立刻就会造出一种困难的幻觉,以为那是极不可解的艰深的东西,这是一种误谬的成见。一切的学说没有超论证以上的艰难的理论,按着那理论发展的线索一步一步地推进,总会捉握到那命题的神髓;但要紧的是,中间不容许马虎,前一步的说明被忽略过,后一步的理论便成了神秘的。所谓“艺术哲学”,即是从本质上来分解艺术的一切主要特质以及艺术产生或创造的过程;这里虽没有什么神秘性,但其理论的连锁却是非常地细微而严密,而这细密的连锁又非完全地把持住不可。
泰纳的《艺术哲学》是一部大作,论字数总在三四十万,为了确证其所设立的原则,他举了无数的艺术的证例,而且这些证例都是最恰当地被提出着,使读者不只是得到概念的认识而得到本质的认识。全书共分五编,第一编,是探究“艺术品的性质”与“艺术品的制作”;第二编,是讲“意大利的绘画”;第三编,是讲“尼德兰” (Nederland)的绘画;第四编,是讲“希腊的雕刻”;第五编,是论“艺术上的理想”。如这些题目所示,第一编和第五编是论述艺术的原则的,而第二,三,四诸编,是方法的应用,所以本文的介绍就只限于前者!
泰纳的原作是清楚明了,虽然我所根据的是日本广濑.哲士的译本(顺便地讲一句,这译作在同类的日文译书中纵不能说是最好的,至少也是上乘的翻译了。);……
P128-129
首先我想说明这书名的来源。几篇杂凑起来的文章,想给它们寻一个大题目,实在是一件难事;我特别地不精于此道。现今这个看来十分文雅的书名,绝非自撰,应当感谢济南大学教授曹礼吾先生。一封请教的信发出之后,果然不久就有回信了,虽然那信里先生是一大段客气,但是并未交来白卷,“……尊集我以为可题《参差集》,或《不傥集》,怎见得,有文为证:
庄周……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纵恣而‘不傥’,不以犄(一端)见之也。……其辞虽‘参差’,而椒诡可观,彼其充实,不可以已。——《庄子。天下篇》
不傥,成玄英释作不偏党,其实也可以释作“并非偶然,确有所见”。参差成云或“实或虚“,尊著有大议论,也有小议论,是一种参差;有长文章,也有短文章,又是一种参差;有私人家论难的,是因为意见的参差。世界上因为有参差才有缺陷,才有人生的一切活动,所以我以为‘参差’较‘不傥’好。……”
起一个书名顾到这许多,我想足够了,于是就尊重这位饱学的教授的意见,采用了《参差集》。
这集子里所收集的文章,大抵都是一九三四年之作,虽非全部也差不多了。我从一九三四的下半年就从事翻译丹麦波兰褪司的《十九实际文学之主潮》,所以很少有单篇的文章发表,甚至有许多指摘我过去的意见的,而非与以表示不可的文章,我都没有功夫答复。
现在趁着这收集旧作的机会,我想把有关的一两篇文章,约略加以剖白。
《文坛上的新人》一文,大概是在我所有的文章中,最被人误解的一篇,这罪名一半是由我自己所引起的,因为我未能按照我所预约的写完了的缘故。但预备介绍六个人,而终于只写出三个人者,自由我的苦衷,所以当时在那半篇文章之后,我附了一个声明,对杂志编者,读者以及要论而未论的作家们道歉并说明理由。可是有些人觉得这是攻击的好机会,不肯放松过去,于是陈君冶君便英勇地出马了。在《新语林》第一期上就有着此君的一篇《关于沙挺作品底考察》。那开头是这样地写着:
“侍珩先生发表于《现代》杂志上的《文坛上的新人》最初会预定写六位新人,但他在只写了藏可家,徐转蓬,沙丁三位之后,就因故而“搁笔”了,我在此无须忖度他不写下去的用意,也无须追究他之所以欲著作这篇文章的原因,那些事不一定要由我去揭发的。……”
“无须忖度……无须追究……不一定要由我……”这些吞吞吐吐的字眼是用得多么圆滑,而且是暗示了作者的怎样地宽大!不过这种特殊的才干,若用一句北方土话来说,那就是‘硬栽钉子’的本领,是有着连绍兴师爷也运用不出来的笔法。”
在论沙挺的那篇文章里,我曾引用了吉尔波丁的一段话,那只不过是为了说明上的便利而已,可是这最惹怒了一些新姿态的英雄们。那位陈君就说“这是一种借着最漂亮的语句来进行他最危险的进攻的掩蔽”;而在《文学新地》上另一位英雄就说我挂着马克斯主义的旗号在招摇!总之苏俄的理论家吉尔波丁的话,我是没有资格引用的,那在中国早已有了专买权的特许了。
无论这些战士们怎样挑拨,怎样对着广大的读者之群作着恶意的宣传,我必得声明,我未攻击沙厅,也并未借着沙厅的一例而攻击新写实注意。我象怀着鼓助的精神写藏客家和徐转篷一样地,写了论沙挺,但我不能不同样地指摘出他的缺欠。我说他“是作为新写实注意误谬的途径而表现出来“的,也并非攻击全部的新写实主义,如果说沙挺的这例在许多场合上,是作为新写实主义的误谬的途径,那么新写实主义还是有着正确的路径的。我想陈君若不是“故意地歪曲”,那也真是一个笨伯了,连旁人的文章也没有看懂,便告奋勇写什么批评,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逆!
其次,就是《关于现实的认识与艺术的表现》那篇文章的事了:因为那是普通所谓的“笔战”,所以也只得将对方的话一字不改附在后面。最初我本不想收集起来的,但看到人间世第六期这位对战者的《不惊人集前记》里如下的一段话:
“我……有时也瞎七瞎八地谈谈文艺,有一回,竟和一位批评家冲突了起来,动了几次所谓“笔战”,但我马上退却了,按照谁作最后一篇文章谁就胜利的规矩,我让那位批评家奏了凯旋。事后我还写信给某先生,请他判断我的意见的是非。”
我才晓得那位先生之所以不继续再写下去,原来是有意地让我“奏了凯旋”,这真不能不说是一种光荣,所以我决心把它们收在这集子里,像他“事后……写信给某先生”一样地,我在请求大众读者的判断。
看过那些吵嘴文章的读者,一定会觉得那无论如何在双方的态度上还不失为一次真诚的辩论,谁的话达到最后的真理,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在理亏的一方面,也没有什么羞愧的,而事后竟说出“按照谁作最后一篇文章谁就胜利的规矩,我让那位批评家奏了凯旋‘这种话,真是露出了十足的小丑的态度!
那“笔战“还没有完全达到最后的发话,因为当时《自由谈》的编者最初将我的第二次的答辩退回(因为太长的缘故!)其次又自悔太不公正索回原稿发表,可是一再对我声明篇幅有限,所以我只得以几百字的回信作了一个收束,我已经准备下只听对方的意见,自己不再讲话了,谁知对方却客气万分,终于“让那位批评家奏了凯旋”!
关于这次的论战,我想只提醒读者注意一点,即:完全以普通常识的见解作着文艺问题的讨论,那是怎样地不着边际,而其立论前后是怎样地矛盾!事过之后我觉得,我宛如陪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争了一场,而那个孩子还真是一个不堪造就的孩子,称之为小坏蛋,大概不为过分吧!
紧随着这篇论争,我插进了《太那的艺术哲学》一篇介绍,因为那位常识的文艺论者,说她是唯物论的,我是唯心论的,所以我请出这位最初的唯物论的艺术学者的理论,教他们互相对照一下,看看前者是怎样程度的唯物论者吧。
一九三五年二月
《人文读与收藏·良友文学丛书:参差集》是现代著名作家、评论家、翻译家韩侍桁的一部文学评论集。1934年由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
《人文读与收藏·良友文学丛书:参差集》是作者文艺评论的代表之作。其中既有对一些作家的评论,如评论臧克家、徐转蓬、沙汀;也有对文学作品及文艺思想的评论,比如对《子夜》的解剖,对《泰纳的艺术哲学》的阐释;又有与其他文学评论者的辩论,如《关于现实的认识与艺术》与徐懋庸先生的论战。这些都体现了作者在文艺理论方面的独特见解和精深造诣。
《人文读与收藏·良友文学丛书:参差集》是现代著名作家、评论家、翻译家韩侍桁的一部具有代表性的文学评论集。1934年由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出版后首次再版。
本书计收《文坛上的新人》,《文艺简论》,《通俗文学解剖》,《泰纳的艺术哲学》等论文十余篇,有大小议论,也有私家论难,至于见解的透辟,和下笔的忠实,读过侍桁先生文章的,自有定评。凡研究文艺理论者,不可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