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书主要描述的是上海近现代约三十余位老艺术家的掌故逸闻、生活琐事,其中有名声显赫的张大千、吴湖帆、唐云、陆俨少、程十发、沈尹默等大师,也有因种种历史根源、社会原因,未为大家详知的诗人、学者。该书读起来非常贴近人们的生活和记忆,年岁较大的读者,能从这些艺术家置身的社会环境找到自己经历时代风云的影子,感受时代的变迁;对于年轻的读者来讲,则可从中窥视前辈艺术家的生活,对艺术的追求,对生命自由的渴望,感悟到一切表象下隐藏的人生哲理。真可谓老少相宜,雅俗共赏了。无论是文章本身,还是作为历史资料,都具有很高的价值。
这是一本艺术类的掌故逸闻方面的书。
东南形胜,江海通津,繁华都会。上海,融东西方文化之精华,开一代新风之先,艺家云集,艺事辉煌,举世瞩目,海派文化,永远是说不尽的话题。为了不让海上艺术家们珍贵的历史资料流失,也为了完成作者自己多年来的一个心愿——为自己敬重和熟识的已故师长们写一些回忆文章以志纪念,正平在教学之余,花费多年功夫,写成了《上海艺林往事》这本令人喜爱的书。
明代中叶以来,画家辈出,首先在苏州,以沈周、文徵明为代表,至后期集中在松江地区。松江大画家董其昌的声名最著,其实还有一大批重要人物值得关注,如顾正谊、莫是龙、陈继儒、赵左、沈颢等,本文所述的沈士充就是其中一位。
沈士充,字子居,华亭人(今松江)。他本出自画家宋懋晋的门下,也得到赵左的指点,当地人对他是很重视的,喜欢画画的人也多向他请教。然而,在今天看来,对这样一位有成就的画家却缺乏研究,甚至不能确定他的生卒年月,只知道他擅长画山水,偶尔也画些人物。他的笔墨技艺是在元代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秀润、清逸,布置或疏朗或繁复,此外,他也常常画些实际景物。
沈士充的名声虽不卓著,但按现代人的看法是实力派画家,所以,每每为董其昌代笔。明代的画家以文徵明、董其昌找人代笔最多,他们的画确实非常出色,但名气太大,地位也高,应接不暇;董其昌找沈士充代笔,画史上已是公开的秘密。可笑的是,陈继儒有一封写给沈士充的信,内容是请他为董代笔,清代人程庭鹭《箬庵画尘》具体记载如下:“子居老兄,送去白纸一幅,润笔三星,画山水大堂,明日即要,不必落款,要董思老出名也。”又据《明画录》、《无声诗史》等记载:日后,董的赝画充满市肆,但沈士充和赵左的代笔,已为上品了。
可贵的是,沈士充为董其昌作代笔画,并没有将自己淹没掉,今天能见到他的出色作品,主要表现在仿古和实景写生两个方面。
他崇尚古代董源、巨然和黄公望等人的作品,传世的以《仿宋元十四家笔意》手卷为代表,意境旷远,表现出文人艺术家超凡的笔墨风韵,堪称摹古杰作;同时,还有沈士充的友人如董其昌等十三位书画家的题跋。这一卷子,清代《石渠宝笈续编》有著录,乾隆皇帝甚欣赏,竟亲笔题诗十五段,钤印记三十二方,这在他的收藏品中是少有的。其中,有一段沈士充仿赵孟頫《青山红树图》,乾隆的题跋更值得玩味,细细吟读如下:“展卷古香扑鼻,了知手笔不凡;精神全是天水,秋色只在云岩;红叶绿叶错出,远霭近霭相衔;弗者游人策杖,恐妨湿却衣衫。”接着书:“右仿赵孟頫青山红树。”钤两方御印:“几暇怡情”,“得佳趣”。意思是:办完了公事以后,打开画卷看看,可使自己心情愉快,有好的品位。
沈士充的山水画,北京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等皆有藏品。台北故宫博物院有一套他的《郊园十二景》册页,极精致,用笔松秀,设色淡雅,是为庄园主王时敏画的。
谈到王时敏此人,应该略叙述一番:字烟客,太仓人,其祖父辈皆显贵,与董其昌同朝为官且友善。王时敏少时曾随董学画,李流芳的诗中将其列为“画中九友”之一。他晚年与董结为儿女姻亲,是董其昌画的主要倡导者。人清以后,王时敏和王鉴、王原祁、王翚形成“四王”画风,得到了康熙皇帝的赞赏,成为正统画派。
这套册页画共十二张,每幅一尺多见方,右上角有细篆字题景,下侧钤一朱文小印:“子居”,仅最后一页有款字,兹略举四幅如下:
其一:画的是桃源景色,一条小溪由左下方蜿蜒而上,两边桃花盛开,真是阳春三月的好时光,有两位隐者悠然自得,还有小桥回廊、瓦屋亭榭、乔松绿柳点缀其间,可居可游,足以赏心悦目。画的右上角题细篆字:“浣香榭”。
其二:画面布局为两叠式,底下的枯林在初春时节泛出一点嫩绿,一位老者拄杖而行,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像是去访友;透过丛树斜坡,有一座高大的楼房,还有两人凭栏眺望,顺着他们的目光远去,田边树林后,隐隐约约露出三片风帆。画的右上角题细篆字:“帆影阁”。
其三:主要景物皆集中于画面的下方,平缓的山坡下,树木丛深,有小屋长廊,两位隐者端坐其问,对景赋诗,谈艺论文;透过一片桃树林,远处迷蒙、空旷,给人以无限的遐思。画的右上角题细篆字:“霞外”。
其四:画中部是大片耕地,郁郁葱葱,画面右侧树林后有两间瓦屋,两位隐者小坐,很像是在领略田家的闲情;画面左侧杨柳依依,溪水木桥,真是人问仙境。画的右上角题细篆字:“田舍”。这是画册最后仅有款字的一页,内容为:“乙丑春仲,沈士充为烟客先生写郊园十二景。”钤一朱、一白两印:“士充,子居。”
沈士充与王时敏的交往情况,今人无法细知。很有可能,在那一年春天,沈士充走访王时敏的山庄,实景写生出这套画,算作给老朋友的留念。画上还有乾隆、嘉庆、宣统皇帝的精鉴玺印,经毕沅审定,证明此册页画日后流人清宫,备受珍视。
沈士充有一弟子名蒋蔼,字志和,于明代天启、崇祯年间,为文人职业画家,善摹唐、宋古山水,苍劲多用渴笔,陈继儒等极为推崇。蒋蔼传授后人技艺,有效地发展了松江画派。P9-13
我和周正平教授是同事,任教于上海大学。我对他的印象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深的。他是金石书画多面手,在书画界已有一定影响,平时话语不多,淡泊超然,也不去争什么。可能是对他比较了解的缘故,承正平君信任,热忱相邀,为其新著《上海艺林往事》写序。然而,说心里话,接受这样的重托,难免惶恐不安,好在正平为人谦和诚恳,笑道:“不必介意,写你真实感受即可。”我听后心甚宽慰。
阅读书稿的那些日子,正值岁末年初,窗外大雪纷飞,屋内寒气袭人。读着、读着,渐人佳境,竟然不觉寒冷,久久不忍释手,这大概就是一部好书的魅力吧!
东南形胜,江海通津,繁华都会。上海,融东西方文化之精华,开一代新风之先,艺家云集,艺事辉煌,举世瞩目,海派文化,永远是说不尽的话题。为了不让海上艺术家们珍贵的历史资料流失,也为了完成自己多年来的一个心愿——为自己敬重和熟识的已故师长们写一些回忆文章以志纪念,正平在教学之余,花费多年功夫,写成了《上海艺林往事》这本令人喜爱的书。
《上海艺林往事》也许只是众多书籍中的沧海一粟,然而,其内涵丰富,主要涉及书画、篆刻、诗文,图文并茂,语言朴实,感情深厚,值得我们去读、去理解、去深思。作者主要描述的是上海近现代约三十余位老艺术家的掌故逸闻、生活琐事,其中有名声显赫的张大千、吴湖帆、唐云、陆俨少、程十发、沈尹默等大师,也有因种种历史根源、社会原因,未为大家详知的诗人、学者。本书读起来非常贴近人们的生活和记忆,年岁较大的读者,能从这些艺术家置身的社会环境找到自己经历时代风云的影子,感受时代的变迁;对于年轻的读者来讲,则可从中窥视前辈艺术家的生活,对艺术的追求,对生命自由的渴望,感悟到一切表象下隐藏的人生哲理。真可谓老少咸宜,雅俗共赏了。笔者以为无论是文章本身,还是作为历史资料,都具有很高的价值。其主要特色可以从以下三方面来赏析。
其一,熔趣味性、真实性、知识性于一炉。
作为一本掌故逸闻性的著作,读者随处可见诙谐戏谑、可供闲读谈资的行文。比如,在《张大干名号出自松江》一文内,作者描写极生动:张大千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病逝后,他伤心至极,萌生了“人生无常、悟入空门”之念,在松江禅定寺落发为僧,相传是寺院主持逸林法师后任之方丈给他取法号为“大千”;接着,作者又写大千还俗的经过:因害怕“烧戒”逃出宁波观宗寺;后来又因囊中羞涩在西湖边为船钱与船夫起争执,感到“和尚不可做,尤其是没有钱的和尚更是不能做”。日后,张大千成了举世闻名的大画家,回忆这些往事,自嘲当了“百日和尚”。这篇短短的文章,写得生动灵俏……又比如,作者写“月份牌”画家谢之光的生活趣事:谢之光如何惧内,离异后又如何迎娶“美丽牌”烟标月份牌的模特芳慧珍的经过。真是名士风流,千古佳话。作者娓娓道来,妙笔生花,让人读了妙趣横生,忍俊不禁……
本书除了趣味性、可读性的一面,其可贵之处还在于含有知识性、学术性的一面。
我觉得正平在写作此书时的态度是严谨的。让我们来读《听程十发谈画》吧。许多年前,程先生看了作者的几张画后,婉转地指出其中的缺点:“浓墨不可多用,如同演员唱戏,大部分是中间调,高嗓门不可持续往上提,下来再提,才上得去。同样道理,画中太浓的墨是起提神的作用,不能常用,要赋予变化。”用唱戏比喻丹青墨法,既形象生动,又含有绘画知识、技巧。在这篇文章中,作者还列举了程先生的诸多艺术观点,如:“无写实基本功的变形,是无本之木,无水之源。”“艺术要夸张,要比真实的高。”作者由此感悟到“艺术修养其实是心灵深处的升华,世俗的审美趣味易于被常人接受,艺术的美并不仅仅等同于此。”此乃真知灼见……同样,在《沈尹默的书学思想》一文中,作者阐述了作为一位严谨的、学者型书家沈尹默的帖学理论、艺术追求和书法中的严格法度。作者以较多的篇幅,分析探讨了沈先生的理论观点及实践经验后,鲜明地表示:“我们今天看待沈尹默的思想,不应认为是对古代帖学研究简单的回归和复古,也不应认为是对碑学的完全否定。”沈尹默认为“书法艺术家,既要学习前人的法度,又要创造自己的风格,尤其要有时代精神”。“所以,他是一个有理想、有古、有今、有自己追求的真正大书家。”至此,读者不仅能从中获取这些公认的、有成就的前辈艺术家的治学与为人,同时也能感受到作者本人的学术观点和艺术颖悟。
其二,亲历其境,占获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本书所撰写的三十余位海上艺林诗书画家,其中有不少作者曾与他们直接交往,日积月累,聚沙成塔。作者在漫长的岁月、艺术之路上有意无意之中获得了不少未经面世的第一手资料,这也避免了仅从图书馆搜集文献资料写文章的尴尬,因而让读者感到新鲜的同时又倍感真实和亲切。这是一种优势。有时,作者往往随意撷取几个回忆片断,所写的人物形象就会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如写陈从周先生赠给作者一对嵌字联,是多么“语出惊人”;而陈先生的诸多言论,又是如何“愤世嫉俗”,具有“绍兴师爷”的个性……又如,写与唐云先生的亲密交往,唐云告诫:“许多画是没法临摹的,要悟!”作者说,“他的话带有浓重的杭州音,最后一个字声音较重”(《唐云的情趣》)。寥寥数语,刻画出人物的性格、面貌,也表达了对前辈师长的感怀。
其三,以灵动传神的细节,勾勒出鲜明的生活画面和人物性格。
一部著作的艺术形式是多方面的,成功的细节描写是一个重要方面,能够加强真实性,使形象生动饱满,读者身临其境并激发出想像的空间。《上海艺林往事》的文笔极好,在细节描述中有许多令人过目不忘之处。如:写施蛰存先生时有这样一段文字:“他举止从容,悠闲,包含着中国古典的温雅气息与西方文化的绅士情调。他性格乐观,绝没有老学究式的严肃感,讲到高兴时,他竟会像孩子般地笑着用手轻轻推我一把,那种童稚的天真、那颗纯真之心,我永远难忘。”“对于齐白石的作品,他认为虽然趣味好,但有些过于简洁,并用手比划寥寥数笔的样子,说‘是天下懒惰人的画!’我听后大为惊讶,不禁失声笑了出来……”(《施蛰存的晚年逸趣》)又比如:写苏渊雷先生晚年一文,我觉得与写陈从周先生、唐云先生那几篇文章一样,都是本书的“明珠”,非常出色,充满灵趣。请读:“苏先生知道我喜欢他的字。一天下午,在书斋里,他对我说:下细小雨的时候,你来,那时我写字的兴趣最好。”这个细节将诗人的性情写得极其传神……
好了,举这么多例子,也不知是否说到点子上,该打住了。蓦地想起正平在谈及这部书稿时曾对我说过的一段话来:“我属于慢跑,别人说这类书花一年就够了,我却写了数年,还边写边搜集资料呢。”是的,做学问、写文章其实都需要厚积薄发,沉得下心来,所谓十年磨一剑,怪不得这部书一点也没有急功近利的浮躁气。静水深流,寒梅浮香。《上海艺林往事》底气充足,学养深厚,正是我所敬佩的。这是一个学人的坚持与追求、艰辛和努力。至此,一个题目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慢跑助恒远。”读者朋友们,我想你们定会赞同此言吧!
张烨
2008年3月于上海
这是一本艺术类的掌故逸闻方面的书。多年来,编辑朋友们常常向我约稿,见面时说我写的文章有点三四十年代文人的趣味,很喜欢看的,这些累积就是本书最早的雏形。
数年前,我与复旦大学校友、上海辞书出版社王圣良兄闲谈,他询问起是否有合适的书稿,我试着将昔日的几篇短文寄发给他,承蒙赏识,提议以真实性、知识性、趣味性为基础,敦促我继续写下去。
我们所经历的是跨世纪,跨越经济、生活大变更的时代。老一辈人的许多事,对后人来说几乎是天方夜谭似的不可思议,我们却是这中间的承上启下者。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曾亲眼见闻前辈的故实。据我所知,往昔的文艺家们也喜欢聚餐、交谈,但热闹之后要冷静,可贵的是人在寂寞中做一些事情。
人要有悟性,要有自己的目标和追求,要潜心做自己的事业。我是一个好事者,不愿意将知道的有意义的事浪费在肚子里。遥远的姑且不说,清代有《无声诗史》、《海上墨林》、《寒松阁谈艺琐录》……今人郑逸梅也有《艺坛百影》等书。我写这本书,是为了保留珍贵的资料和史实,展现真实的人物世界,讲得好听些叫“抢救文物”。绝不是为了应对眼下文化人的无聊考评方式。具体写作时,尽管近三分之一的稿子早就初具规模了,但还是很费时费力的;期间,我查阅了不少图书资料、整理访谈笔记,夜里若有所思,披衣起床,确实几难下笔。我是一个力求完美的人,所以书稿一拖再拖,又一再增补改进。
在此,我要感谢自己事业上的知友、汉和坊文化公司总经理华彪先生。自学生时代起,我们就有对书画艺术方面的相同志趣和爱好。今年新春,他问起我的近况,承蒙他的关心,并取了部分书稿细读。过后,他从多方面鼓励我完成此书的出版工作。
我还要感谢女诗人张烨教授,她长期从事现代诗歌文学创作,与我都属于那种在艺术上执著地走自己道路的人。鉴于她对我的了解,去年寒冬,我将部分书稿的打印件呈上,请她写序言,她先认认真真地将每篇文章看了一遍,然后着笔,这种精神,着实让我感动。值得欣慰的是:张烨教授还多次谬许我的文采,只能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吧!
有道是:好多文章是被催出来的。回想数十年前那些读书人的经历,我深有同感。在此,还要感谢复旦大学老校友林晓明兄对我多年来的知赏之情。
本书在撰写、整理资料过程中,还得到友人肖楠楠的帮助,也表示感谢!
还要感谢陈佩秋老师为我题写书名。
我的大学时代没有电脑,日久养成了手写的习惯。好在我的妻子,平时忙碌工作,夜晚归来帮着我,打起字来确很快捷,甚至连我十多岁的儿子也试着拨弄键盘。故而,这本书也是我们全家一时之心力所聚吧1
2009年3月
正平周宓于上海大学艺术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