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玲珑剔透之女儿身,“扮相英俊,嗓音苍劲醇厚,高低宽窄咸宜,中气充沛,满宫满调,且无雌音”,被誉为当之无愧的中国京剧首席女老生,是为“冬皇”。台上台下,她游弋于男女两个角色之间。
长相清丽,一副小女儿容颜,却有着男人也做不到的宽广心胸及决毅性格。她的爱是没有要求的,直到离开,也是为了梅兰芳。“我觉得我不是在演一个人物,我觉得我找到了她的个性、她的灵魂、她的血脉。”这是章子怡对自己在陈凯歌大作《梅兰芳》中扮演孟小冬的评价。
这本《京剧冬皇:孟小冬》是许锦文教授费时一年有余,遍访朋辈,“呕血”而成的,是迄今为止第一部较为完整翔实的孟小冬传记。
孟小冬在中国京剧史上,堪称当之无愧的首席女老生,是迄今为止,可与四大须生相媲美的艺术家,她被梨园誉为“冬皇”,已在海峡两岸文艺界得到共识。
上海同济大学的许锦文教授是一位“耕耘勤谨、收获丰盈的戏曲音乐专家”。这次出版的《京剧冬皇:孟小冬》,正是许锦文教授费时一年有余,遍查资料,遍访朋辈,挑灯走笔,“呕血”而成的,是迄今为止第一部较为完整翔实的孟小冬传记。关于这本书的写作原则,用许教授的话说,传记文学贵在求真,虽然它并不排斥虚构,但他本着“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实事求是的态度,胸怀坦荡,秉笔直书,力求能给读者写出一个真实的孟小冬”。从摆在我们面前的这部作品来看,许教授的这一原则得到了体现。
《京剧冬皇:孟小冬》共41章,并有附录3篇,外加孟小冬年表,记述了自孟小冬诞生直至辞世,70年间的各段生活,“出淤泥而不染”的一生,材料翔实全面,行文落笔严谨,“绝无近来所见到出版的某些艺术家传记中出现的‘材料不够虚构凑’,任意兑水,胡编乱造,流于近乎‘演义’、‘戏说’之弊”(钮骠语)。读者可以从这部具有“信史”价值的传记中,准确地认识传主、体味传主。
冬皇童年时代在上海的一段生活,是快乐美好的,生长在那样一个人文荟萃、伶人密集的地方,这对小冬的健康成长,无疑会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时时激励着她奋发向前。而父亲正在壮年,又是知名演员,有固定的戏份(工资)收入,小冬完全不愁挨冷受饿。她每天练功学戏,循序渐进,几年下来,遂有不少长进。她“拿大顶”一下子可以坚持一顿饭功夫——就是说,从小冬开始倒立,到孟五爷可以去边上面馆里吃碗葱油阳春面回来,她双脚还没有落地;零星唱段也学会了不少。与此同时,小冬因家学渊源,自幼常听父亲吊嗓,潜移默化,竟也喜欢上老生的唱腔。当时正是北方的刘鸿声和孙菊仙在沪献艺,对一般听众影响很大,街上、广场上经常听到有人学唱刘的拿手剧目“孤王酒醉桃花宫……”(《斩黄袍》)、孙的“父子们在宫院伤心落泪……”(《逍遥津》)等等。这些大段唱腔,小冬连听带薰,也就掌握了十有七八。孟五爷遇有机会赴外码头演出,总把她带在身边。小冬6岁时,曾随父到南京演出,偶尔在戏中配演娃娃生;在宁期间,还到一个军阀厅长家唱过堂会。主人是个戏迷,凡家中厨师、车夫、奴仆,甚至勤务兵、看门人,非能唱戏或场面(乐队)者不用。这样遇有爱好皮黄的友朋来访,乘兴唱上两段,不必临时去找文武场,家中配搭齐全,这也符合用人的一专多能。主人见这次来唱堂会的还有个小姑娘跟随左右,大大的双眼,梳着两根小辫子,长得天真烂漫,玉雪可爱。主人问孩子的父亲:
“几岁啦?会唱戏吗?”
孟五爷答:“回厅座,今年6岁啦!刚学会一二段。”
“好!我来操琴,唱一段听听。”操琴者“吱咕吱咕”调好音,问:
“唱什么?”
“我唱《斩黄袍》!”小冬爽快大方地回答。
那军阀一听:“乖乖喹里咚,怎么拉?”他边说边转脸问身旁的一位老琴师。老琴师告诉他:“是[二六板],62就可以了。”“行!”鼓佬开出[大锣夺头],那军阀倒也顺手拉出了“62”。“孤……不行!”小冬说太低了(指调门)!那军阀又是一个“乖乖喹里咚!这么高还嫌低?”于是又拨弄琴弦,涨了调门。小冬重新唱:“孤王,酒醉……”“叭!”刚唱了四个字,就听一声响,胡琴丝弦断了!边上的老琴师说,已超过“正宫”调了。军阀翘起右手大拇指说:
“好嗓子!有前途!”
接着他自说自话:
“我收你做徒弟,给你开蒙!教你唱老谭的‘店主东……’不唱那个《斩黄袍》!”孟五爷碍于情面,因自己是跑码头、吃开口饭的,对于任何一位主顾也不敢得罪。面对这位有权有势的军阀厅长,怎敢推却,只好说:“太好了!”就让小冬鞠躬行礼,叩拜启蒙老师。
虽说,这次孟五爷在南京搭班演了近两个月,小冬真也三天两头去那个厅长家,让他把老谭的《卖黄马》(即秦琼卖马)从头至尾教个够。每次小冬唱完临行时,军阀都会赏两块“袁大头”(银元)。别小看这两块钱,在那时就能够买一袋50市斤的面粉。这样两个月下来,小冬所获,居然和孟五爷两个月所得包银相差无几。
当然,此辈的教戏水平不言而喻。在那个时代,也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小冬的真正开蒙老师是她的姨父仇月祥,仇是北京人,幼时坐过科,学孙派老生,也兼及谭、刘。还曾拜早期著名小生朱素云为师学过小生。
民国四年(1915)的夏天,小冬父亲孟五爷北上搭班演于天津。常常晚上演戏,白天打牌。在一次《八蜡庙》的演出中,他饰主角褚彪,走了个“硬抢背”,本来可能已患有高血压,自己全然不知。当时虽然起来了,没有倒在台上,但第二天便感到不适,下不了床,已半身不能动(小中风)。幸好及时汤药医治,历经两年,才稍得恢复。但艺人不演戏,既要生活,又要治病,本来就不多的积蓄差不多都花光了。那时小冬下面,已有了二妹佩兰、三弟学科。家庭人口多了起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将原送进与住所一墙之隔的敦化小学读书的8岁长女小冬,写给孙(菊仙)派老生、老伶工仇月祥为徒,并嘱以老生开蒙,不许入旦行。契约是三年,期满后为师效力三年加一年,即在三年效力期间,所有演出收入,全部归师傅。第四年可给家中一半。第五年起,收入就可以全部用来养家糊口了。好在师傅又是姨父,两家亲戚关系甚好,因此小冬学徒期间,没有受太多的打骂和虐待。但师傅教戏时,还是要求十分严格,不准有任何马虎。这位师傅教戏经验相当丰富,也有一套教学方法。每天早晨带着她出去遛湾、喊嗓,这是他小时在北京科班坐科时的一套行之有效的传统方法。现在对小冬因材施教,他认为不必每天再去“拿大顶”,只教她踢腿、压腿、下腰,还有像吊毛、抢背、硬僵尸一类的毯子功也常练,但重点放在练气、喊嗓方面,对着古城墙根练口型,回家后,学唱腔、习身段,晚上背念戏词(包括白口、唱词),抽空还为师傅捶背、沏茶、装烟丝……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安排得满满的,真是连喘息机会都很难得。那时候学戏,没有八小时以外,也没有双休日,更别说寒暑假了。但小冬学得也认真,不觉其苦,反觉其甜,加之拜师之前已有一些基础,所以学起来进步很快。师傅一段接一段,一出接一出,驳杂的剧目常常使她感到既新奇又疲倦,无日不唱,甚至无时不唱。
师傅教唱腔时,手持一块枣红色长形的木质“戒方”,它不是像“私塾”先生那样用来责罚学生,而是用它来拍板打节奏,规定每段唱至少反复二三十遍,甚至每一句唱也要十遍八遍,他认为这样才能把基础打牢固。晚年的孟小冬在香港回忆起这段学艺过程,曾告诉她的学生:“那时学戏极苦,老师手握旧制铜钱,每段新学的戏,唱一遍放一钱在桌上,一遍遍唱,一个个叠,叠到快倒下为止。”
无独有偶,梅兰芳的开蒙老师吴菱仙,也是用这种办法教学的,他规定每段戏文学生要唱二十遍或三十遍,每唱一遍,就拿一个烙有“康熙通宝”四个字的白铜大制钱放到一只漆盒内,到了十遍,再把钱送回原处,再翻头。
仇月祥为小冬开蒙的第一出戏是《奇冤报》(即《乌盆记》),只教“二黄”和“反二黄”两段,前面的“西皮”,因有较复杂的动作,暂时不教。后半出重点是唱工,没有什么身段,便于随时登台。P18-21
孟小冬在中国京剧史上,堪称当之无愧的首席女老生,是迄今为止,可与四大须生相媲美的艺术家,她被梨园誉为“冬皇”,已在海峡两岸文艺界得到共识。
但孟小冬的一生,也是孤寂的一生,飘零的一生,印证了“高山流水知音难求”,“自古红颜多薄命”。目前海内外对孟小冬的评价,大致上有两种意见:
一是说对她的评价不宜过高。因为她毕竟下嫁给一个风烛残年的上海大亨杜月笙做了第五房小妾,犹如明珠蒙垢,令人惋惜;对她拜师5年,学艺告成,反而疏离舞台,大好艺术不能广传,广大戏迷感到痛心失望;对她一生不肯在梨园行中收授徒弟,移居港台后,连在家吊嗓都要紧闭门窗,以防别人偷听,对此,不少人颇有微词,台湾有个别人甚至公开谴责她是梨园罪人。
第二种意见,认为她是余叔岩嫡传弟子,学戏时间最长,学的戏最多,戏路亦最纯正,成为人们研习余派艺术的“活标本”;而对她不愿在梨园界收授徒弟,也提出许多困难和苦衷,主要的还是因婚姻失败而造成体弱多病和才难之叹,认为不应再予过多的苛责。因为旧时艺人大多不肯轻易对外传艺,如谭鑫培、余叔岩,皆是如此,总不能说他们都是梨园罪人吧。即便如此,孟小冬在港台还是收授了不少颇有成就的票界弟子,私淑她的人也很多,如今这些弟子又薪传后学,代有传人,继续在海内外研究传播余派艺术,归根结底,孟小冬功不可没。
由于这种种争议,加上孟小冬一生孤傲,立雪余门苦修5年期间,基本停止演出,40岁在上海参加杜寿赈灾义演,即留下广陵绝响,告别菊坛,之后就退隐台港30年,深居简出,所以关于她的资料,非常奇缺,市场上也就没有一本完整的孟小冬传记,这一现象与其在梨园中的显赫声名显然是不相符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也许是众所周知的原因,那就是孟小冬曾与梅兰芳大师结合4年之久的那段恩恩怨怨的婚姻,是个最不容易写,说不定还会招来指责或麻烦的敏感问题。以往,不但在梅兰芳本人的许多著作如《舞台生活四十年》、《梅兰芳文集》里,找不到这方面的文字记载,而且后来撰写有关梅大师文章的人,对这段经历,也大多“跳开”避而不谈,连在《梅兰芳传》、《梅兰芳年谱》这样的专著中,都只字未提。只是到今年来,这件事情才慢慢地披露出来。像京剧评论家徐城北先生写的《梅兰芳百年祭》,里面提到了这件事。大部头的《梅兰芳全传》也有所披露,并且被几家报刊转载。
近年来,随着人们对孟小冬唱腔艺术研究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人渴望能够全面了解孟小冬的艺术活动和艺术成就,以及她的生活经历。我们认为,孟小冬才艺卓绝,本性善良,经历传奇,为这样一位艺术家立传很有必要,这对于发扬京剧艺术及提供人生启示均是有益的。已故剧作家许姬传先生早在十几年前就曾撰文呼吁过:应该有一本更完备的孟氏传记问世!是为我们出版《京剧冬皇:孟小冬》的缘起。
上海同济大学的许锦文教授是一位“耕耘勤谨、收获丰盈的戏曲音乐专家”(中国戏曲学院教授,丑行表演艺术家、教育家钮骠语)。多年来他为多位京剧表演艺术大家,如余叔岩、梅兰芳、孟小冬、周信芳、马连良、程砚秋、杨宝森等的演唱艺术,做了记谱、整理,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对弘扬京剧唱腔艺术,做了一桩非常有意义的工作,有多种唱腔专集出版行世,受到普遍欢迎,被业中人士视为宝贵的研习教材和探究资料。所以许教授虽跻身教育界,非梨园中人,却是熟悉梨园掌故的专业人士,是最有资格的孟小冬传记撰写者,更何况他对孟小冬还“有话要说”!
这次出版的《京剧冬皇:孟小冬》,正是许锦文教授费时一年有余,遍查资料,遍访朋辈,挑灯走笔,“呕血”而成的,是迄今为止第一部较为完整翔实的孟小冬传记。关于这本书的写作原则,用许教授自己的话说,传记文学贵在求真,虽然它并不排斥虚构,但他本着“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实事求是的态度,胸怀坦荡,秉笔直书,力求能给读者写出一个真实的孟小冬”。从摆在我们面前的这部作品来看,许教授的这一原则得到了体现。全书共41章,并有附录3篇,外加孟小冬年表,记述了自孟小冬诞生直至辞世,70年间的各段生活,“出淤泥而不染”的一生,材料翔实全面,行文落笔严谨,“绝无近来所见到出版的某些艺术家传记中出现的‘材料不够虚构凑’,任意兑水,胡编乱造,流于近乎‘演义’、‘戏说’之弊”(钮骠语)。读者可以从这部具有“信史”价值的传记中,准确地认识传主、体味传主。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许锦文教授在撰写本书的过程中,对于孟小冬与梅兰芳的感情婚姻没有跳开不写,更没有凭空捏造,故造噱头,以吸人眼球。在之前众多关于梅兰芳的书籍作品中,对孟、梅之事都避而不谈,徒留空白;而部分毫无操守的小书小报,则借此题材大肆炒作,牟取经济好处。许锦文教授对第二种态度,当然是鄙视之极,而对第一种态度也并不赞成,他认为“写梅兰芳可以绕开孟小冬,但写孟小冬却绕不开梅兰芳”,因为梅兰芳在孟小冬的人生之中扮演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二人的关系直接影响了孟小冬以后的人生历程。没有梅兰芳的孟小冬传将是苍白的、空洞的、毫无根据的。在写二人关系这一部分的时候,许教授实事求是,引经据典,访问了许多与孟小冬有关的人,包括孟小冬关系密切的弟子、朋友,阅读了大量相关的文献,甚至将求助电话打到了香港。书中的数十幅照片也是许教授在大量的旧书籍文献中挑选出来,或者多方打听收集而来,其中部分是建国以来首次公布的珍贵图片。传记务求真实、可信,许教授这种严谨的态度令人佩服,而在此辛勤劳动下收获的孟小冬传,也可以说完全对得起读者的期待和付出。
本书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本书不仅仅是一部孟小冬传记,“简直可以说是半部民国京剧史”(红学大家、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原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冯其庸语)。许锦文教授对民国时期京剧各派艺术及诸多名伶的了解,简直是如数家珍。尤其是书中所述北京的种种风俗习惯,梨园大师们的个性、癖好、交游,以及各种事件发生的地点、街道和各人先后的住处等等,真是历历如绘。许教授对于京剧艺术的熟娴程度和理解深度,也是一般戏曲爱好者所难以达到的,所以本书还可帮助京剧爱好者理解京剧。当然,这一切都是围绕着孟小冬而延伸出来的,是非常自然的叙述,是水到渠成、不可或缺的部分。这一叙述法,更使孟小冬这个主人公栩栩如生地活跃在历史和梨园的舞台上,更活在了读者的心目中。
由于编者水平有限,在编辑过程中难免出现错误或者纰漏,欢迎广大读者给与补充和批评指正!
谨以此书纪念梨园冬皇孟小冬!
编者
2010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