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齿记》简介：曹疏影第一本风格散文《虚齿记》，精灵流转于中国南和北、地球东和西，书写白日梦一般存在着的人、食、事、时、诗，神奇的语言组合着神奇的节奏，情感在反复咀嚼中变得五味纷呈，作者和读者同时体验在身体上银河之冒险。

曹疏影是诗人，也是散文家，她用奇妙的诗样语言重新组合着日常生活的节奏，文字如精灵流转于中国的南和北、地球的东和西，一切在她的笔下变得奇幻，变得五味纷呈。

《虚齿记》——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诗意推荐，梁文道、张大春、周耀辉、车前子联手推荐。

自序

虚齿前记

第一辑 廿九胃

 鸳鸯戏言

 暗夜里的“白玫瑰”

 [秋柿子

 越不过枣泥岭

 红霉素之味

 无鳞的鱼在看着你

 故人来

 梳乎厘的眼神

 火与雪，同一种秘密

 猩猩唇

 有骨落地

 粥事

 西班牙苍蝇

 假戏真唱

 那淡甜的二十年

 [一勺咖喱后

 不是港片儿

 国王一家的面包酒

 当虾公公熟了

 羊羹过海

 核桃玉露

 白桃茶之味

 日常珠玉

 新春牛腩面

 杏仁之霜

 杏仁之痛

 杏仁之海

 那些从不老去的面包

 扫雪工的下午茶

 蘑菇隐士

 南北菇，南北味

 一颗蘑菇的岁月

第二辑 春游记梦

 水月之魅

 春游记梦

 聚云

 默片

 国度

 湖的流浪记

 小雁

 玻璃火车

 馒头梦

 绿硬糖——给仇重

 逻辑

 童心与抽象

 曲线逆它而行

 一个豁达人的游戏

 路过的椅子

 苦菩湾（选四）

第三辑 尘土

 下扬州

 翁布里亚的心跳

 鸟之网

 手风琴人

 皮埃罗的浅廊

 王后与小兵

 谁家院

 纸牌城堡

 星天

 锦绣，或蒙古人在翁布里亚

 巴塞罗那二章

 列宁旅馆

 你的眼神太孤俏

 黄原大梦

 地下铁骨朵

 饥饿书

第四辑 过大海

 十年间的莫兰迪

 种田山头火

 山如是说

 寻找世界的答案

 浮光中的费里尼

 丢失的童话

 茨冈人的冰凌花

 荒木经惟的起死回生术

 从野犬街头到海底国度

莫锁茱萸匣——后记

暗夜里的“白玫瑰”

吃到“白玫瑰”是在一个溽热的夜晚，在越南中部的会安。会安也是旧宅院到处的老城，却不像丽江、平遥那样急着把自己全端出来卖，它只是从生活中分几分气力出来，有一搭无一搭地对待游客，有乐天知命的气度。而河内和西贡，相比之下就显得亢奋。

因为天色实在湿黑，也就渴望见到什么奇迹。传说中鲤鱼上岸，草仙匿土，这样的夜晚通常是前奏。我在高大沉厚的宅影中乱走一气，把东南亚气息粗重但色彩绚丽的泥塑龙蛇在夜光里重看一遍。都是出色的雕塑，本土气极重，一个中国人看去，都似曾相识，但就都“走了样”。又因这“走样”而奇幻，展示着全然不同的理解力。顺着这样的龙蛇走，不知怎么到了一处庵堂——在夜里明灯大放地做着什么法事，全是自衫女人出入，三四十岁，全都低眉顺眼。一下子夜色里骇人的泥龙也不见了，溽热也散去了，她们飘来转去地念经，庙堂上的彩塑观音也随之素淡。

于是半小时后当我在菜单上看到“白玫瑰”时，无法不想到她们——都是一个腻热难耐的夜里突遇的莹白，你在陌生地方乱缠乱搅，突然就遇见她们的自持如常了。

这白玫瑰，本是会安小城极有名的菜肴，有试过者说像广东的虾饺，据我看完全不对。粤式虾饺形状当论“坨”，而“白玫瑰”自然论“朵”。且非萝卜雕朵花那般笨拙，而是米粉皮飘逸开来，一剜肉馅当中遮掩。粤式虾饺用肉虾，“白玫瑰”则用虾米皮，碎碎洒了整盘，朵朵交错，粉皮铺展。热风细尘里，那白真白得光艳。我说自持如常，还因为白玫瑰的味道本来在那里，若觉得咬下去近乎无味，不过因你求昧心切，而它的无味，衬极了那种以平常令人惊心的风度，一点越南清醋，才能真正带出它的清鲜。秋柿子

秋柿子买回来，还得捂上好几天。

捂在哪里呢？小时候家里有被垛，歪床上看书也倚它，九点钟起来看少儿节目，也倚着它。节目里有木偶阿凡提，心痒痒一大早起来看。却先看到被垛叠得整整齐齐，就知道爸爸已上班去了，一边哭一边要爸爸。妈妈拿着扫帚过来说你姥爷退休了，不如找你姥爷去，便一边哭一边喊姥爷。总之不要妈妈。妈妈拿了串青香蕉回家，大塞北的也是少见，但香蕉实在青，只好先在被垛里捂捂。

捂了一二三天，妈妈说还是青，她自己先尝，涩得吐掉。又过一些天，到底被我偷来连涩带不知味地吞掉，妈妈撕小口尝过的地方已经黑下去了。

我没有捂柿子的经验，因为难得见到一个不冻的柿子。塞北冬天，冻梨、冻柿子都好吃，用水一“欢”，冰壳儿化在水里晶晶亮，和松花江冻住半条小鱼的大冰块那么亮。妈妈又发明过冻苹果，但已是有冰箱时代的好玩了。什么不冻？小时候牛奶都是冻成坨的，五点半起床天还漆黑，爸爸钻出阳台去敲一块冻牛奶在小铁锅里，热得活泼泼地我吃，都是来自海拉尔的雪糕和牛奶，我小时候最向往的地方。

十八岁后到了北京，什么都不冻了，未名湖和后海虽可滑冰，但都嫌不厚实。到西北旺看朋友去，一望无际的土路和柿子树，全是垃圾，但又何妨？朋友给一人发两个柿子，都是高高兴兴地一路走开，遇无名灰墙就嗷嗷叫着上去又下来，末了儿用竹篾粘了白纸放到天上去。有朋友眼前飞过塑料袋，就掳了来粘成风筝，飞得最高。“北京城，垃圾堆上放风筝”——我们是和卞之琳那样玩过的。天够蓝。别人的柿子吃没了，我留了一个没吃，这会儿挤得满口袋都是汁，一抓一黏手。我要不要说，北京让我最过瘾的地方就是西北旺、黑山扈马连洼的药用植物园，和满井踩河附近的鳄鱼湖公园？——最后一个地方有铁路，铁路旁边长桑树，那会二十三四了，还是两个姑娘攀到树上摘桑葚吃，一吃一口煤灰，回头紫着牙乱笑。

秋柿子捂在哪里呢？静静地放在窗台竹筐里吧，目下是岭南的十二月了，阴的雾的海。

P7-10

这是我在香港度过的第七个冬天。岭南地域，虽无塞北隆冬，却有自己对寒气的理解，温温湿湿间，冬的雾的海。地域间的辗转，常赖心中洒落的大雪避寒。北京，哈尔滨，香港，翁布里亚(Umbria)。其实无需避，暗夜里的雪原，一场场接纳这些精魂，愈苦寒，进出的珠儿愈金闪……

从北大昌平园算起，是写作的第十三个年头，主要是诗。童话和散文，都有诗的硬翅膀，都是我暗夜里疾翔的小分队，留一路急哨，给林影憧憧、无人之人间。心间彩灯有串，远远地看顾着它们——它们，就是我盲了的目。

唯有盲目，才可行星辰之旅。

虚齿两个字，也有年华的意思。年华大半，这本集子里的散文几乎全写于2005年来香港之后。四五年游荡，一路走一路写……从大屿山到佩鲁贾(Perugia)雾街(Via Nebbiosa)三号。其中，“甘九胃”貌写食物，实为支撑不同文化的能量系统，异质文化间彼此龃龉、销磨，又愈消弥长的人间气力；“春游记梦”为散文诗，或诗性较强的散文，它们被记下，实是为了更多一味深入到幽冥里去的不可记述之梦，其中半辑“苦菩湾”，是向我来港后一直眷居的大屿山问候，记下我与它在波光滩涂之间的游戏，本为一组故事，暂辑四则在这里；“尘土”就是尘土，山南水北，阔大与玲珑，有记游，也有心念间的游弋；最后的一辑写我喜欢的几位人物，名为“过大海”，凌步时间之海，波纹百样，苦弋者有之，闯荡者有之，默笑而静待海波流念者有之。食，梦，游，人，时光是一组不知谁人之齿叩出的寒颤，为这宇宙之广漠而终有孤胆。

对比繁体版《虚齿记》，简体版在四部篇章中都各有增减。感谢促成本书简体版出版的朋友许骥和编辑张利；以及香港Kubrick书局，是他们最初帮助了繁体《虚齿记》的出版。Firenze Lai的画我一见倾心，邀得她两次合作，是为幸运。书的第一部分“廿九胃”最早是在《北京青年周刊》上连载的专栏，在这里谢谢主编乔颖和编辑李静。当然，还得感谢那些未必知道被我书写了的朋友们，以及伟棠。一些温煦的花朵，一些永不溶融的盐，都是日光由土壤里淬得的火，我以心惜之。

莫锁茱萸匣

我的想象中，茱萸箱要么是用茱萸编的，要么箱子上头画了茱萸的花样子，要么是箱上刻了这两个字……总之，六七年前，我在北京西山植物园草坡坐着的时候，想到可能存在的这样一个箱子，脑子里一拎，就没再放下。

那是绿牛奶似的缓坡，有一搭无一搭说话，回眼看见身边一株草，木牌上写着：山茱萸。其实是木本的，但太小，细弱得就是一株草。枝叶间的宛延也巧细，非得有个“山”字粗粗地衬着才好，才能长大似的。想到它日后也会有小红果，但和眼前相比，那情景未免过于灿烂。

那时还没去过哪里(其实现在也是)，没有现在这么觉得西山的清阔。那时春天沙尘暴，和南方的朋友说起香山，像只沙滚滚里赶路的脏桃子；一下又冬天了，又写香山是灰绿的，裹在一层薄冰里。有朋友住在香山的山坡上，三间旧式民房，院里有柿子树和枣树，也有秋千和乱石。我们钻铁丝洞入植物园，乱读木牌上的桃花诗，抬眼看下午到黄昏，西山变幻不同的蓝色。

关于蓝，这朋友年少时写过一句诗的：我是普蓝的，看见桃花。

我很喜欢这句，一次跟他笑着说起，问到底啥是普蓝，有没有比普鲁士蓝更蓝。他却以为我在笑他少作，拎手里的菜笑骂追打过来。结果，我今天还是不知道什么叫普蓝。但想来是有少年清奇气的蓝吧。有说惨绿青春，少年十几岁时，是有好大阵子“惨绿”的，但内外一系列不和谐突变里，总有心志上的清奇不驯，睥睨钱权，是谓少年心志，当拿云。

茱萸箱也是我心里头可以装载心志的箱子。曾读过李贺另一句诗：莫锁茱萸匣。开始挺开心，想他也想到这个。再看又不对，注云此处“茱萸”指古时一种锦，又《十六国春秋》载锦有大莱萸、小茱萸。从没想过茱萸也可以这么锦绣的，我宁愿它不是锦，而是一种锦绣的草，是我初时回头、在清阔西山下见过的那株细绿着的草——它的枝叶宛延，没有什么锦或绣能比它更“锦绣”。茱萸箱也就是携草的箱子，一处随身的花圃，草长莺飞，迷梦无尽。也走也停留，一路扔字扔风景进去，也扔进捡来的梦境，路遇的梦想。

绕过卧佛寺，香山的樱桃沟就是我遇过的一个旧梦。十年前去，有涧水，坡泥，藤岩，涧流里可躺可卧的大白石，还有不明身份的旧山墙，碎碑，落漆，和黑旧而短的石桥。五年还是六年后改建，沿途就只能走木桥，围栏粗大，一律新棕色。手脚发肤都被远而安全地隔开了坡泥藤岩，它们是滑是韧，你都不会知道，涧水的冷暖也只有鱼儿知晓。碎碑和石桥自然都不见了，落漆被重新刷色。樱桃沟成了“樱桃沟的故事”，今天想起它来，给我的茱萸箱垫个底，有这个失不再得的好例子，就好讲别的故事了。

说一个诗人的散文有诗的质地，这似乎是句废话；但我们都不可能看不见曹疏影散文中的「出神」时刻。在散文文体那种放大细节越写越实的惯常操作底下，她出轨了，竟然一步步描绘出了原本不可以言语道断的漂渺视象，在散文的布匹中洞穿了另一层面向的刺点。

——梁文道

齿，有影吗？虚，会疏吗？会啊，有啊，只要你跟我一样握着疏影的 文字一步一步地走，不，是离开。

——周耀辉

疏影真有横斜的诗意风度，文字在她手下浮动，是月，是傍晚：艳丽之中有奈何有慵懒，又似乎凭空一般活跃着不乏孩子气的清澈想象力。

——车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