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骄阳当空
地铁在北京地下奔突运行
不期然间,赵兰亭总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糖果。每次妈妈从外面回来,他首先要问的一句话就是:妈妈,你给我买大白兔奶糖了吗?
那时候的妈妈脸色看上去很憔悴,每逢赵兰亭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总是蹲下身子来,抚摸着他的头发,悠悠地说:妈妈下次给你买,啊,小亭乖。
于是,赵兰亭总是把希望寄托在似乎永无休止的“下次”了。
直到有一天,他就再也不提糖果的事了。
等到他真正懂事的时候,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糖果很甜,但那需要用钱换。
于是,在他的心目中,糖果就代表了钱。有了钱,才能买到糖果。有了糖果,才能尝到甜。
这样的想法,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发芽,长大,一直到现在。
此时的他正坐在去往学校的地铁中。
地铁里的人多得就像马蜂窝。马蜂到处乱飞,还嗡嗡地叫个不停。
北京地铁都发展到十条了,还这么挤。
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纸样的人影,各种奇怪的念头就像金鱼吐泡泡,漫无边际地在赵兰亭脑袋中相继冒出来。
地铁拉着尖利的哨音呼啸着在北京地下奔突运行。
许多人在看当天的报纸。
北京报纸多,多如牛毛。但通过长期的观察,赵兰亭发现地铁里的阅读似乎就那么两类,要么是晨报新闻政治类,要么是周末娱乐类。
北京人关心政治,总理日理万机,北京人日理干机。
娱乐是全人类的天性,花边新闻的传播速度比谣言慢不了多少。首都人民不但不能免俗,而且有过之而不及。
在这方面,北京有天然的优势:上档次的明星哪个不在北京猫着几套豪宅?有明星的地方就有花边新闻。北京这个地方,就是一张盛产明星花边新闻的最大温床。
看报纸的人千姿百态。
有人低着头,十艮不得钻进报纸里面去。
有人把报纸高高举起,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有人把报纸卷成团,做成北京奥运会火炬状。
有人把报纸完全摊开,袒胸露乳的巨幅美女赫然在目。
背部靠近脊柱第三节的地方在发痒,赵兰亭想去抓一抓,却无法下手。人太多,站在他旁边的是两个时髦女郎,浓妆艳抹的,穿着露背装,好像是去盛大赴死。
赵兰亭强忍着。那痒痒比早晨起床时长时间憋了一泡尿还难受。
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抓。 干嘛呢,你!耍流氓!
顺着这一声呵斥,他看到一个时髦女郎瞪了他一眼。
她眼睛像是充了血,兔子眼睛一样,真难看!
现在是上午九点钟,难道她还没睡够?
春困秋乏夏打盹,节气已经进入晚春,人容易发困。
也或许是她昨晚的夜生活太丰富了吧。
这时,赵兰亭看到另一个女郎也在瞪他。
她们不会以为我想非礼吧?
地铁里的变态流氓确实多,但她们咋能把我这个文质彬彬的大学生和流t民联系在一起呢?或者把我当成小偷了?
为了避免嫌疑和猜测,赵兰亭干脆不抓痒痒了。
车里每个人,被运往各个角落。
赵兰亭被运往首都大学。
他在这所大学呆整整三年半了,学的是书法专业。这个专业是这所大学的名牌专业,也是全国唯一一所书法一条龙培养单位,本科、硕士、博士、博士后,如果想读到头,赵兰亭可以在这里读十几年。
将来若有书法烈士,我就直接读到烈士陵园里去算了。赵兰亭时常这样嘲笑自己。
学校里很安静。周末校园里人很少。问或有三三两两的男女学生走过,怀里抱着一本书或者时尚杂志,有说有笑。
暖洋洋的春风拂面而来。与地铁里的嗜杂凌乱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上宫阙。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孩,面带微笑,在不远处站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赵兰亭一步步走近。
这样的天气,穿长裙似乎不是太适合。赵兰亭在心里嘀咕。
他早就想给她买一条刚好遮住膝盖的短裙。从书法美学的角度讲,女孩子的裙角刚好到膝盖这个部位是最完美的。
嗯。一个美妙的黄金分割点。
一个月前,在同学的热心介绍下,赵兰亭认识了学生物的夏晴。
女孩子来自江西。那里可是革命老区。夏晴可谓是根正苗红。
人家在宿舍等了你半天,等得花儿都谢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想一个人去算了。夏晴说完就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来。那酒窝,浅浅的,像王羲之《兰亭序》中的那个灵动跳跃的“点”。
他们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看一个人体标本展的。
赵兰亭本来不想去,他一个学书法的,实在对尸体不感兴趣。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