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穿一件褐色羊毛大衣,质地柔软,剪裁宽大,双排扣、大翻领、大翻盖口袋——凡是裁缝能表现“大气”的地方一处都没浪费。儿子的大衣出自同一位裁缝之手,用同一种柔软毛料,有同样的大翻领、大翻盖口袋。父亲戴了副驾驶手套,儿子也戴着同店同款的手套。父亲架一副角质框眼镜,儿子从未看过眼科医生,却也在商店寻了副琥珀色角质框眼镜戴着。父亲没戴帽子,相信日晒风吹有利于预防脱发,儿子因此也顶着一头乱发。这两人的唯一区别——除了一大一小,就是父亲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棕色雪茄,这是昔日艰苦岁月留下的习惯,那会儿他一边赶着骡马车队,一边嚼烟草。
时速五十英里①,车速表的提示音。这是父亲野外行驶时的设置,除了雨天从不更改。路面坡度依旧,他右脚稍稍用力,汽车开始全力爬坡、爬坡,登上了山脊顶端,旋即滑翔进下一个山谷。自始至终,车子都处于水泥魔术绸带的正中央。下坡会自动加速,父亲把脚上的力量放松,让汽车的发动机阻力替他控制速度。五十英里够了,父亲说。他是那种发号施令掷地有声的人。
前方远远隔了几道陆地的波浪,另一辆车开了过来。一个小黑点,先在视线中沉没,片刻后又浮起,越变越大。很快就到了面前的坡上,气势汹汹地冲来,像从口径六英尺的机关炮里射出的巨型炮弹。现在,考验一个车手胆量的时候到了。水泥魔术绸带可没有伸缩弹性,道路两旁的土地虽为紧急状况留出了空间,但很难判断那地面状况到底怎样。如果你以五十英里每小时的速度行驶,车轮难免有些震晃,稍不留神便可能惊觉边缘齐整的公路怎么突然翘起一边,逼得你开出路外,不知冲多远才能重新上路。那可能是让你深陷其中的沙子地,也可能是非常湿滑的黏土地,让美好的旅途戛然而止。因此好司机除非特殊情况决不开出魔术绸带之外。出于交通伦理,你会偏离中央让人三分,对面来的人也会敬你几寸,这样两颗炮弹就可以擦肩而过了。听起来有点惊险,但天体的运行亦是如此,基于精确的计算,而一旦星际碰撞发生了,其后将有漫长的时间,漫长得足以生成一个新的宇宙。人要是在路上遇到类似的事,最终也总能善后。
“嗖!”对面那颗炮弹飞身而过,迅疾响亮“嗖”的一声,连渐弱的尾音都没有。你惊鸿一瞥看见了车里的那位先生,戴着跟你一样的角质框眼镜,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睛里有种病理性麻木的全神贯注。你从不回头看,因为在一辆五十英里每小时的车里,眼睛只应盯着前方。过去的就过去了,或者说,逝者已逝?眼前随时又会出现一辆车,需要你偏离水泥绸带中央,预估出刚好擦肩的分寸。这很能带来成就感,因为每一次都是把性命押在自己精准的判断和移位能力上。如果眼看一颗炮弹射过来,并且全无避让之意,你就知道遇着了两条腿走路的最危险生物——路霸。或许也可能是个醉汉,也可能是个女人。但没时间计较这些,遇到这种情况,就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转方向盘,让车子半边偏出路外。
这种事一天至多碰上一两次。每次父亲都有固定的模式,他会动一动嘴角的雪茄,然后咕哝:“该死的蠢货!”这是唯一句他会当着儿子面说的脏话,赶骡马车队出身的父亲认为这话毫无亵渎之意,完全是对“路霸”实事求是的客观描述而已。此外它还适用于那些乱开车的醉汉和女人。摞得高高的运干草车、配有家具的大型房车、过弯道时特挡路的大卡车、后挂拖车、开得太快的、左摇右晃的、墨西哥农夫破旧的四轮马车——那些马车天生就该在土路上蹒跚,干吗来公路上添乱。每当有此等车辆从对面驶来,踩脚刹、拉手刹,让你的车在刺耳声中停下,更糟的时候可能还会轮胎打滑,好司机认为轮胎打滑是有失体面的事。父亲坚信有一天会颁布颠覆旧观念的新限速令:州际公路上行驶速度不得低于40英里/小时,凡欲骑蹇驴跛马、驾破烂板车者,请抄小路或干脆待在家里。P2-4
很多时候,看一部烂电影,不如读一本好书。就我而言,文字能带来更多的想象空间。而作为一个创作者,你需要知道,源头在哪里。经典文字,经典故事,是永远的活水。愿君多饮取。
——《北京遇上西雅图》编剧导演薛晓路
电影虽成于银幕,但始于文字。若有志于电影及剧作,或寻觅奥斯卡电影之无穷魅力,此丛书不可不读。
——北京电影学院中文系系主任黄丹
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将文字转换成影像的能力,曾有人将剧作者分成两类:一种是“通过他的文字,读剧本的人看到戏在演。”还有一种是“自己写时头脑里不演,别人读时也看不到戏——那样的剧本实是字冢。”为什么会这样,有一类人在忙于经营文字的表面,而另一类人深谙禅宗里的一句偈“指月亮的手不是月亮”。他们尽量在通过文字(指月亮的手),让你看到戏(月亮)。
小说对文字的经营,更多的是让你在阅读时,内视里不断地上演着你想象中的那故事的场景和人物,并不断地唤起你对故事情节进程的判断,这种想象着的判断被印证或被否定是小说吸引你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作者能够邀你进入到他的文字中与你博弈的门径。当读者的判断踩空了时,他会期待着你有什么高明的华彩乐段来说服他,打动他,让他兴奋,赞美。现实主义的小说是这样,先锋的小说也是这样,准确的新鲜感,什么时候都是迷人的。
有一种说法是天下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现代人要做的是改变讲故事的方式,而方式是常换常新的。我曾经在北欧的某个剧场看过一版把国家变成公司,穿着现代西服演的《哈姆莱特》,也看过骑摩托车版的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当然还有变成《狮子王》的动画片。总之,除了不断地改变方式外,文学经典的另一个特征,是它像一个肥沃的营养基地一样,永远在滋养着戏剧,影视,舞蹈,甚至是音乐。
我没有做过统计,是不是20世纪以传世的文学作品改编成电影的比例比当下要多,如果这样的比较不好得出有意义的结论的话,我想换一种说法——是不是更具文学性的影片会穿越时间,走得更远,占领的时间更长。你可能会反问,真是电影的文学性决定了它的经典性吗?我认为是这样。当商业片越来越与这个炫彩的时代相契合时,“剧场效果”这个词对电影来说,变得至关重要。曾有一段时期认为所谓的剧场效果就是“声光电”的科技组合,其实你看看更多的卖座影片,就会发现没那么简单。我们发现了如果两百个人在剧场同时大笑时,也是剧场效果(他一个人在家看时可能不会那么被感染):精彩的表演和台词也是剧场效果;最终“剧场效果”一定会归到“文学性”上来,因为最终你会发现最大的剧场效果是人心,是那种心心相印,然而这却是那些失去“文学性”的电影无法达到的境界。
《奥斯卡经典文库》将改编成电影的原著,如此大量地集中展示给读者,同时请一些业内人士做有效的解读,这不仅是一个大工程,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从文字到影像;从借助个人想象的阅读,到具体化的明确的立体呈现;从繁复的枝蔓的叙说,到“滴水映太阳”的以小见大;各种各样的编方式,在进行一些细致的分析后,不仅会得到改编写作的收益,对剧本原创也是极有帮助的,是件好事。
——资深编剧邹静之
厄普顿·辛克莱编著的《血色将至》内容介绍:“一战”前后的美国加州,父亲白手起家奋斗半生,跃升为石油大亨。他深爱自己的儿子,心想给他一切财富尊荣;然而这少年却视金钱如粪土。从小看多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政商勾结的阴谋诡计;他憧憬公平正义,热衷工人运动,向往社会革命的魅力,以及地位悬殊的爱情。可是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理想主义的追逐始终逃不出波谲云诡的血色阴影……
《血色将至》是厄普顿·辛克莱1927年出版的小说。是一本深入围绕原油业的左翼政治小说。纵览世事的老辣和宽和,人物在世事洪流变迁中的起落,是本书一大特色。
小说庞大、复杂,几乎牵扯到20世纪初二十几年美国社会的所有解剖面。社会和政治讽刺无处不在,角色性格的缺陷和闪光,尽皆活灵活现。一代富家子弟和穷人后代的生活,现实牟利,尔虞我诈,精神理想者,社会革命,宗教势力,情感起伏和世事法则,写的惟妙惟肖,入木三分。作者视野是相当广博、细致的,如一块巨型的几十层蛋糕纵切开来,每一层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