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公路上。刚刚洗过的“野马”似尝到甜头般,欢快地奔驰着。俯下身来,我拾起一张CD放在播放机里,跳到第六首歌,五音不全地和着艾潘妮唱起了《徒劳的爱》。当下一首歌响起时,我绕过一辆缓慢的雪佛兰,大声喊道:“上帝啊,我喜欢做一个老师。”
这是六月的第一天,夏天似乎已经到来,一切都是那么质朴、纯洁。
“那些日子都已经过去了。”
大声说话能够让我很开心。十年的教学生涯让我注意到老师们往往都有一个坏习惯:喜欢自己对自己讲话。我猜,这是因为我们以讲课为生。大声说出心中的感受让我们感觉很安全。又或者说,这只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的习惯,特别是中学老师,一群怪异的人。
只有患轻微精神病的人才会选择从事教育这个职业。从我最好的朋友苏珊娜那锁紧的眉头和不由自主战栗的脊椎,我就能联想到她在英语课堂上所遭遇的最新的考验和磨难。
“上帝啊,沙,他们是如此的……如此的……精力充沛,讨厌!”苏珊娜曾抱怨说。
的确,苏珊娜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有些古板有些势利的中学老师。但是无论如何,我爱她。她只是不欣赏那些小青年给她提供的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幽默小插曲而已。
然而高亢的男高音打断了我的思索,让我回到了现实:六月一号,俄克拉荷马东1—44国道。
“没错,这就是一个富有幽默感的中学老师的生活:注定没钱,却戏剧化十足。废话!咦,前面有一个出口!”
我的小野马卖力地奔跑着,很快便跑上了412国道。路标显示:格罗夫二十二英里。我一手开着车,一手笨拙地翻开拍卖会的传单。传单指出:在格罗夫(一个有着多么可怕的名字的小镇)和西罗亚温泉路上某个地方有一个很大的路标,路标又指出公路一侧还有另一个路标,公路另一侧有一条岔路等等,甚至详尽地指出了特别财产拍卖会一一这一不同寻常的拍卖会,要遵守的相关要求,并提醒出价要三思而行。
“嗯,我喜欢奇怪的旧东西。确切地说,我喜欢奇怪而且便宜的旧东西。”
学生们都说我的教室是一条奇异的时光隧道,墙上和陈列柜里挂满了各式各样风格不一的东西,有奥特奥斯的油画,也有大力鼠的海报;有星际旅行进取号的模型,也有数量惊人的由上好品质的陶瓷做成的风铃。
那只是我的教室,要是看到我的公寓,我猜他们就不会如此惊讶了。我是一个有洁癖的人,但是除了在家里。我的教室永远只有一个状态:混乱。我不能找到任何东西,除非它们自己跳出来。所谓地狱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要停止咒骂。”大声说出来,就会坚定自己的主意。这是帕夫洛夫对狗进行实验而得出的理论。如果我一直坚持这么说,那么它就会实现。
“我今天不能带你走,嘉维。”轻轻打着节拍,走出悲伤的《悲惨世界》,来到了喧闹的塔尔萨车站。这简直酷毙了:我居然能在荒郊野外找到路!
格罗夫小镇路标上的限速提示让我慢了下来,一眨眼,格罗夫小镇已经远去了。我开始加速,闻到了前面乡镇清新的芬芳,接着,俄克拉荷马让人惊叹的青翠初夏近在眼前。在伊利诺伊念大学时,人们总说俄克拉荷马就像红色的沙尘暴,或者《愤怒的葡萄》中一个悲伤的黑白场景,这让我很是恼怒。当我试图告诉大家,俄克拉荷马其实是一座“碧城”时,他们总是嘲笑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只吃了太多风滚草抑或被挤了太多奶的疯牛。
我穿过一个极小的镇子里奇(又一个令人遗憾的名字),车子的时速已经达到了极限。俄克拉荷马已经完全出现在了眼前,它呈现出一种野性的美。我想象着:当狭窄的小路还没有变成宽阔的公路,当社会文明还没有开化时……那是多么令人兴奋!可是,我们就不能刷牙,要去猎取食物,还要穿过这些狭窄的小路去打水……那就像面对一个因骂人而受到父母责备的孩子一样,总是让我很沮丧。转念一想:在那个时候,就是牛仔、武士或者飞龙的天下,我就能沉醉在浪漫的诗歌和文学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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