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奥威尔用一个寓言告诉我们:一个革命后的政权,如果没有民主监督,没有法治,必定异化,必定走向他的反面。革命总是以反专制开始,就像老少校启蒙动物们时所说的:“万恶之源完全在于人类的专制统治”。小说中关于动物们性格中的贪婪、自私、懦弱、虚荣和愚蠢的描写,明显可以解释为人性中的黑暗面,然而,民众中的主体还是驯服的和不知反抗的,沉默隐忍似乎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生存之道。
《动物庄园》是一部政治寓言体小说,故事描述了一场“动物主义”革命的酝酿、兴起和最终蜕变;一个农庄的动物不堪人类主人的压迫,在猪的带领下起来反抗,赶走了农庄主,牲畜们实现了“当家作主”的愿望,农场更名为“动物庄园”,奉行“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之后,两只处于领导地位的猪为了权力而互相倾轧,胜利者一方宣布另一方是叛徒、内奸。此后,获取了领导权的猪拥有了越来越大的权力,成为新的特权阶级;动物们稍有不满,便会招致血腥的清洗:农庄的理想被修正为“有的动物较之其他动物更为平等”,动物们又回复到从前的悲惨状况。通过本书我们可以了解到那个时代的政治特点。
一群动物带着对理想的憧憬,力图打破旧秩序,本应冲出牢笼,但又跳入了另一个陷阱,他们依然被欺骗,被奴役,被统治,不平等是不变的结局。《动物庄园》里最令人恐惧的还是那句话,那被篡改的只剩下一条的戒律:所有动物一例平等,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加平等。
《动物庄园》作为一部寓言小说,作者所真切感受到的是,所谓的平等、自由实在是有限的、相对的、短暂的,世上没有乌托邦式的理想主义时代。
乔治·奥威尔一生短暂,但其以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文笔审视和记录着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做出了许多超越时代的预言,被称为“一代人的冷峻良知”。
琼斯先生是曼纳庄园的主人,这天晚上,他已经锁好了鸡棚,但由于他喝得醉醺醺的,竟然不记得关上里面的那些小门。他提着马灯左摇右晃地穿过院子,马灯发出的光也跟着他一直不停地晃来晃去。到了后门,他把靴子踢下来,又从洗碗间的酒桶里抽出最后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才躺到床上。这时,床上的琼斯夫人已是鼾声如雷了。
卧室的灯光一熄灭,整个庄园里的窝棚就骚乱起来。还在白天的时候,庄园里就风传着一件事,说是老梅杰,就是那头得过“中等白鬃毛”奖的公猪。在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想要讲给其他动物听。动物们都一致同意,等琼斯先生完全走开后,他们就到大谷仓内集合。老梅杰(他一直被这样称呼,尽管他在参加展览时用的名字是“威灵顿美男”)在庄园里一直德高望重,所以大家都十分乐意牺牲一小时的睡眠来聆听他要讲的事情。
在大谷仓的一头一个稍微隆起的台子上,梅杰已经安稳地坐在铺了干草的床上了,在他头顶上方的房梁上悬挂着一盏马灯。他已经十二岁了,近来长得有些发福,但他依然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猪,有着睿智而慈祥的面容。尽管事实上他的犬牙从来没有被切割过。不一会儿,其他动物们开始陆续到达,并按各自不同的方式安坐了。最先到来的是三条狗,分别是布鲁贝尔、杰西和平彻,随后进来的是几头猪,他们立即安坐在台子前面的稻草上。母鸡栖在窗台上,鸽子扑腾着飞上了房梁,羊和牛躺在猪后面并开始咀嚼反刍的食物。两匹拉货车的马,博克瑟和克洛弗,一起走进来了,他们走得非常慢,在落下那巨大的毛乎乎的蹄子时,他们总是小心翼翼,以免草堆里藏着什么小动物。克洛弗是一匹粗壮而慈爱的母马,快到中年了。在她生下了第四个马驹后,再也没能恢复原来的体形。博克瑟是一匹体形庞大的马,有1.83米的个头,强壮得顶过任何两匹普通的马。不过,一道直达鼻子的白毛,使他看起来有些傻傻的。实际上,他确实没有一流的智商,但他坚忍不拔的性格和干活时那股十足的劲头,使他赢得了普遍的尊敬。跟在马后面的是白山羊穆丽尔,还有那头驴,本杰明。本杰明是庄园里最年长的动物,脾气也最坏,他很少说话,只要一说,就少不了说一些冷嘲热讽的话。比如,他会说上帝给了他尾巴是用来驱赶苍蝇的,但他却宁愿没有尾巴也没有苍蝇。庄园里的动物中,唯独他从来没有笑过,如果问为什么,他会说他没有看见什么值得好笑的。然而尽管没有公开承认,他对博克瑟却是十分真诚的。他俩通常总是一起在果园那边的小牧场上消磨星期天,肩并着肩吃草,从不说话。
这两匹马刚躺下,一群失去了妈妈的小鸭子鱼贯而入进了大谷仓,他们无力地叫着,东张西望,想找一处不会被踩到的地方。克洛弗用她粗壮的前腿像墙一样把他们围住,小鸭子们在里面互相偎依着,很快就睡着了。莫莉直到最后时刻才来,这个愚蠢的家伙,长着一身漂亮的白毛,她是一匹母马,拉琼斯先生的轻便双轮马车的。她故作娇态扭着腰肢走进来,嘴里还嚼着一块方糖。她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就开始卖弄风情抖动起她的白鬃毛,试图吸引大家注意那些扎在鬃毛上的红饰带。猫是最后一个来的,她像往常一样,四处张望寻找最暖和的地方,终于在博克瑟和克洛弗之间把自己挤了进去。在梅杰讲演时,她在那儿自始至终都得意地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根本就没听进梅杰讲的一个字。
所有的动物都已到场,除了摩西,那只驯服了的乌鸦。摩西在后门背后的横杆上睡着了。梅杰看到他们都舒舒服服地坐好了,并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他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同志们,你们已经听说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但我想稍后再提那个梦。我想先说点别的事。同志们,我想我和你们在一起待不了多长时间了。在我临死之前,我觉得有责任把我已经获得的智慧传授给你们。在我漫长的一生中,当我独自躺在圈里时,我有很多时间思考,我想我能够说,如同现在所有活着的任何一个动物一样,我明白了在这世上活着的本质。这就是我想要给你们讲的问题。
“那么,同志们,我们这种生活的本质是怎样的呢?让我们直面它吧:我们的一生是痛苦的、艰辛的、短暂的。一生下来。我们得到的食物仅仅使我们维持生存而已,但是,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便会被驱赶着去干活,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旦我们的使用价值没有了,我们就会被极其残忍地屠杀。在英格兰,没有动物在一岁之后知道幸福或悠闲的含义。在英格兰,没有动物是自由的。动物的一生是痛苦不堪的、备受奴役的,这是一个简单明了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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