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调停道:“我们本来想不出适当的人才。既然老皇亲愿意作保,待下官奏明皇上,听候皇上作主便了。”
范仲淹这样一说,韩琦、吕夷简也就不再争执了。于是范仲淹与刘皇亲一同进宫,奏明仁宗。那仁宗原如木偶人一般,听说刘皇亲保举他的儿子和女婿往陈州粜米,便糊里糊涂地应允了。
刘皇亲又向仁宗奏道:“听说陈州的百姓,异常刁顽,往往聚众滋事。还有地方上的一般绅士,仗着根深蒂固的恶势力,也要出来阻挠。刘得中、杨金吾此去,倘若没有特殊的权力,只怕难以应付。”
仁宗听奏,便赐下紫金锤一柄,命刘皇亲交与刘得中、杨金吾二人带往陈州。倘有人聚众滋事,阻挠粜米,可以用钦赐紫金锤打他。不问何人,打死勿论。刘皇亲谢恩退出,捧了紫金锤,得意洋洋,回转府中。立刻派人去找儿子和女婿回家,一同商议。
这时候刘得中、杨金吾正在妓院中饮酒赌博。家人们四处找寻,好容易才找到了,将他们拖回家中。刘皇亲便把陈州粜米之事说与他们听。两人听说可以发大财,都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刘皇亲道:“你们且慢欢喜。这虽是一桩发财的差使,但是也得玩些手段,你们可懂得发财的诀窍吗?”
刘得中笑道:“不是儿子夸口,别的事情,我也许是外行,唯有发财的诀窍,我是无一不知,无一不能。此次到了陈州,我们只要暗中把米价抬高,钦定五两银子一石,我们改作十两。米里头再掺和些沙泥石子糠枇。这样一来,不是就可以发大财了吗?”
刘皇亲拈着髭须微笑道:“诀窍很多,你只说得一半,还有一半,你却没有想到。”
杨金吾抢着说道:“小婿也想到两种方法。我们到了陈州,可以使用大秤小斗。秤是加三的秤,斗是八升的斗。称银子进来,使用大秤;粜米粮出去,使用小斗。一进一出,都有利益,不是可以发大财吗?”
刘皇亲点头道:“你们想得很周到,到了陈州,一定可以发财。你们就好好地去干吧。”
杨金吾踌躇道:“只是小婿还有些顾虑。听说陈州民风强悍,便是地方上一般绅士,也都是不好惹的。万一他们心里不服,闹出事来,如何是好?”
刘皇亲笑道:“你们不用担心。现有钦赐紫金锤一柄,交与你们带去。倘有人出来争执,只管用紫金锤打他。不问何人,打死勿论。有了这个东西,你们还怕什么呢?”
刘皇亲把紫金锤交与二人。刘得中接过来,捧在手中,哈哈大笑道:“有了钦赐紫金锤,谁敢与我们作对。便是那铁面无私的包黑子来,也叫他吃我一锤。”
父子翁婿三人商议定了。次日,刘得中、杨金吾往见范仲淹,领了文凭,带了一班健仆豪奴,兴冲冲走马上任,往陈州开仓粜米去了。
刘得中、杨金吾到了陈州,便把预定的计划实行起来。首先将米价定为每石十两银子,比陈州原来最高峰的米价,还要加上一二成。好在天高皇帝远,钦定的米价,在陈州本来没人知道。大家还以为皇帝要在百姓身上刮钱,所以都怨恨朝廷,咒骂不绝。但是因为米粮缺少,别处不容易籴到,只能忍气吞声,出了高价向公仓籴米。
刘、杨二人见百姓并无反响,便又施展出第二步计划来。称银子用加三的大秤,粜米用八升的小斗。百姓们拿了十两银子来籴一石米,放在他们的天秤上一秤,只有七两六钱九分,定要再补上二两二钱一分银子,才肯给一石米。没奈何把银子补足了,发下一石米来,却只有八斗左右。米里还掺着许多沙泥、石子和糠枇。有几个不服气的,来和仓丁理论,言语争执,不免冲突起来。刘、杨二人便写了一张告示,贴在公仓门首。那告示上写的是:“此次开仓粜米,奉钦赐紫金锤一柄。如有刁民聚众滋事,不问何人,打死勿论。”百姓看了,人人害怕,哪个再敢与他们争执。
至于一班所谓地方上的绅士,原都是土豪地主之流。他们一向结交官吏,欺压良民。逢到荒年,正是他们发财的机会到了,大家趁火打劫,囤积居奇,把米价越抬越高。如今见朝廷粜米的官价,比他们所定的还要高上一二成,大家喜出望外,便把米价也照样抬高起来。他们又和刘得中、杨金吾拉拢勾结,每日里在妓院中花天酒地,逍遥快乐。官绅一体,十分融洽,哪管百姓们叫苦连天。
这样一来,刘、杨二人便毫无顾忌,只管随心所欲地畅干起来。过了不久,百姓们得到京里的消息,米价原是规定每石五两银子,被刘、杨二人私自抬高了。大家怒不可遏,几次要与他们大闹一场,怎奈没有一个人敢首先发难,毕竟闹不起来,只能忍气吞声地受他们欺凌剥削。
在这许多被剥削的百姓中间,却有一个不甘心忍气吞声的人。此人姓张,名璧古,因为他性情古方,不畏强御,所以人家都叫他张撇古。那张做古年近六十,老妻已死,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名唤张仁,人家都叫他小撇古。父子二人,靠着做手艺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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