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凌零的日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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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6日。
清晨，睁开眼睛，只见一束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异常耀眼。
今天是个好天气，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姥姥说在晴天我总会走运的。
我躺在床上想象着今天的好运气，不知是有一次艳遇还是老板会发钱。那个浑蛋老板，住着别墅开着名车，却吝啬得像个老农民，不，像个地主婆，我就是卖苦力的长工，在他手下混八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曰。
“咚咚咚！”对面的丫头在敲门。这个丫头和我住了三个月，半点都没有看出我跟她合租是不安好心，整日像个老朋友一样烦我、照顾我，搞得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大作家，快起床。”她又在那儿叫喊。
她这么关心我，我怎能不报答，所以答应了一声。
我继续躺在我的双人床上。当初与她合租房子时我专门抢占了这张床，巴望着有一天她嫌自己的床小会和我挤一挤。然而，人家一点儿都不嫌床小，男朋友是一月一换，有一个还在她屋子里过夜，也从没说过要和我换房间。我怀疑她是成心的，故意用这种办法气我，嘲笑我占了一张永远都无法充分利用的床。……她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可是俺有什么办法，自嘲都来不及。
这么说她还是爱我的，听说情窦初开的情人之间经常玩类似的把戏。我的想法对不对呢？我仔细回忆着那个过夜的臭小子，他窝窝囊囊，长得“疙鸡死蔫”——这是俺们家乡骂人的话——肯定不是她的相好，十有八九是她的表弟或者忠诚的爱慕者。哼，拿来骗老子上当，休想！
瞧，我们的“爱情”还挺伟大，一直在斗智斗勇，就看谁能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名正言顺地合二为一，把空出来的房间再转租出去，一个月挣他八百块。真是一箭双雕的美事！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我一定要抓住机会向她表白。
——该起床了。
可是我依然躺着。客厅里不断传来叮咣作响的脚步声，我确信她是故意买了一双这样的高跟拖鞋穿上，专门找鞋匠钉了铁掌，让我随时掌握她的动态。经过多日训练，我听得出来她从卫生问走到防盗门旁边的大镜子跟前擦化妆品，然后是几圈“华尔兹”，那是她在旋转着试穿衣服。或许她是在勾引我，想让我看她换衣服时的妩媚模样。
想归想，我照旧躺着，一直等她跳到第五曲的时候，才直起身来，穿好衣服去上厕所。果然，在我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她正往自己的房间走。
“挺精确的嘛。”她回眸一笑说。然后把自己的门摔上了。
每天到这个时候，我早晨的幻想作业就算做完了，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阿Q是个好同志！”我对自己说。最近我经常这样说，也不知道为什么。
门铃响起。
我准备去开门，丫头着着慌慌地说：“是我的，你别动，别吓着人家。”不知道我哪里长得恐怖，还会吓着人。我乖乖地听她吩咐，站在她身后，看她开门，又看她笑嘻嘻地从门外接过一束鲜花。鲜花过后，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士现身，他堆着笑的脸蛋挺能迷惑女孩子，可是看见我后，立刻变成了苦瓜拌丝瓜，那副哭丧相就像见了每天揍他的后爹。
“我是她的哥哥，亲哥哥。”我微笑着做了自我介绍。
丫头却不领情，嚷嚷着：“你别听他瞎掰，我是独生女，哪有亲哥哥。”男士的脸色被她惊得越发难看，她却跟没看见一样，说，“给你介绍一下，大作家凌零，电视剧《坏人有好报》的编剧，我的同居室友。”然后又加重语气补充道，“是我提着灯笼找下的好伙伴，安全系数百分之百！”
我听不懂她的话，不知是称赞还是嘲笑。门外汉也听不懂，讪讪地傻笑。
这时只有女人最聪明，她把鲜花塞到我手里，说：“快写你的剧本，晚上回来我还想看结局呢。——咱们走。”她挎上那人的胳膊，很潇洒地走了。
只听见他们在楼道里说：
“《坏人有好报》不是卫利名写的吗？”
“他是挂名，我的这个老实朋友才是……”（P3-5)
很多人告诫我，出版这本书是端起污水盆子朝自己头上扣。
但这本书还是出版了，策划人正是在下。
看过书稿的人可以从凌零的笔下发现他对我的不敬与嘲讽，甚至是诬蔑。如果此书出版，或许会贬低我在文学和编剧界辛苦耕耘二十载方才换来的地位和荣誉。然而，我不认为这给了我删去相关文字或者不出版此书的理由。如果现在他还活着，还有探讨的余地，但是他已经去世。作为他的精神导师和文化遗产保管人，我有权利删掉他用生命写就的文字吗？哪怕只是一个字！
所以，我的选择很简单，要么出版全文，要么一个字也不出版。如读者所见，我的决定也很明确。
凌零，是一个青年文学爱好者的笔名。他的真名是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了，从认识他的那一天起，他就以这个名字自称。用我们那位“漂亮优雅的女助理”的话说，他是一个友善帅气的小伙子。看得出来，他俩相互欣赏，我曾希望他们之间的友谊会有一种全新的发展，现在看来，这只是美好的愿望。
如同日记中所说，这个年轻人替我打工，这一行当被人称为雇佣写手。一般情形是我将思路、主题、结构和脉络口述于他，由他自己遣词造句组织文章，经我修改后以我的名义发表。粗看起来这种行为有些不道德，但其实这是一种正常的市场经济行为。我已经誉满天下，不凭内容只凭姓名就可以把书或剧本卖出去，价钱还不低。像凌零这样的小字辈，却是倒贴钱也很难找到正规出版社愿意给他们出书的，不管你写得多好，只要不合编辑大人的口味或者无人引见，就算是磨破嘴皮跑遍天下所有的出版社，也不见得能换来一两句评语，更不用说出版了。他痴迷写作三年多，前后写了一百多万字的手稿，可是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一个有身份的出版人愿意理睬他、愿意通读他的文章。
我，对他有知遇之恩，这决不是大言不惭，而是事实。
遗憾的是，他对我有一些偏见。例如，他在日记中认为不仅文章内容不是我写的，就连构思也不是我的。这显然是青年人的轻率狂放之举，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不会放在心上。对于逝者，我们每一个人都要保持理解和宽容的心态。基于此，我没有理会朋友的好意，义无反顾将此书出版。面对一个用生命写成的故事，面对曾与我密切合作两年时间的年轻伙伴的在天之灵，这是我唯一合理的选择。
去年这个时候，他被我派到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山村去采访。走的时候他很快乐，对未来充满希望，对自己的事业也充满憧憬。带着我给他的许诺，他应该知道面前已经有一条铺好的星光大道，就等他上路了。
令人意外的是，原定为半个月的采风活动竟延迟了半年时间，尽管我几乎每隔一个礼拜就打电话催他回北京，他却不为所动，直至噩耗传来。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新交的一个朋友朱妮雅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他的日记，承蒙朱小姐厚爱，她没有被其中关于我的负面文字影响自己的判断力，将这些日记全部转交给我。从日记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但不完整也不客观。为了忠实记录在这半年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我请日记中的三位当事人：朱妮雅、江纬和钟晴做一些补充性的说明文字，顺便把自己的想法也写出来。钟晴以自己“文化水平太低”为由推托掉了，朱妮雅和江纬开始时也有顾虑，在我的一再劝说下，尤其是我提到他们的合作可能为凌零的养父母带来一大笔版税收入时，两人终于答应，并且不要稿酬，全部赠给他们。这样一来，本书十年之内36.67％的版税都可以支付给两位善良的人，相信他们在悲痛之余一定会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毕竟，在我的帮助下，他们的儿子终于完成了出版一本书的夙愿。
此外，还有一名女子与凌零等人的渊源也颇深，名叫叶莺。她是一名杀人犯，但朱妮雅说她非常善良，并把她写的一些文字让我看。果然，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个女孩很不寻常，戴上杀人犯的帽子实在是命运的捉弄。经本人许可，我把这些文字也收入本书，算是有益的补充。
于是，本书结构演变为四个人的自述交织在一起，在部分篇幅中，他们描述的是同一件事情，感想却大相径庭。就在组织这本书稿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此种结构与捷克作家昆德拉之名作《玩笑》的结构十分类似，大概这就是文人们经常说的暗合现象。《三国演义》里曹操受张松蒙蔽以为自己的大作《孟德新书》与古人暗合，将书稿毁掉；时至今日，昆德拉不是曹操，我也不是张松，这是真正的灵犀感应，不需要毁掉任何一份书稿。
在本书即将付印的时候，我和朱妮雅在书名问题上产生了争执。她说，凌零的日记封皮上有两个用红铅笔描过的楷体大字：“酸枣”。她认为这是他给自己心目中的小说取的名字。我不反对她这种说法，但也不能认同这种说法。酸枣，多么可笑的名字！如果一本印制精良的小说竟然以这样的书名摆在书架上，我敢打赌不会有任何一个读者去买它。况且，这本书不单单是凌零一个人的成果，其中最重要的大结局还是我写成的。以我二十年行走文学江湖的经验，我决不允许这种无病呻吟的名字出现在封面上。所以，我大胆地用“渐冻小世界”取代了“酸枣”。
它，就是各位读者即将看到的故事。
它，是一个既真实又虚幻的人情故事。
它，并不是悲剧。
大作家、一级编剧、著名策划人：卫利名先生
乙酉年惊蛰于淡泊书屋
赵攀著的《渐冻小世界》是一本十多年前完成的书，一部青涩的悲剧。
那时还没有“屌丝”的称谓，那时还有扫雷游戏。这本书的名字也从最初的《酸枣》变更为《冒牌第三者》，然后又因为某种神秘原因变更为目前的《渐冻小世界》。其实，小世界是一个IP，这本书是小世界演义系列中不起眼的前传；更不起眼的是，它描写了这样一些人：混日子的写手凌零、被拐卖后奋起反抗的叶莺、貌似大记者其实是无名之辈的朱妮雅，以及肌萎缩症患者江纬和他善良的妻子钟晴。
他们的故事，在当下这个时代，是永远不会再发生了。
赵攀著的《渐冻小世界》是长篇小说，十年打造的中国乡村青涩悲剧，层层解密，结局出人意料，感人至深。写手凌零受雇前往山区了解渐冻人江纬的事迹。凌零冒充乡村教师融入江纬的生活，逐渐了解到江纬以及整个乡村的生活状况。江纬逐渐意识到凌零的企图，他不打算抗争，准备以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料就在江纬坐着轮椅冲下山崖的时候，凌零突然冲出来挡住轮椅，而自己掉下了山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