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参崴时,常被几个思想进步的俄国朋友邀往山林打猎,或到海边游泳、钓鱼,就借野餐休息的时候偷看“禁书”,彼此纵谈中俄两国的革命理想和事迹。因为山林打猎的机会较多,张宗昌曾好意劝阻我,要严密提防胡匪绑票勒赎的危险。我一时冲动,托他替我代买一支手枪以为防身之用。一天,由张宗昌的部下约在华商总会的四楼小室中看货。原来是一支勃朗宁式手枪,虽然玲珑可爱,却没有保险机的装备,因而没有成交。那卖枪的见不能成交,将枪插入裤袋内快快地下楼。我们刚刚掩门就座,猛听轰的一声,开门一望,见那人倒在三楼扶梯旁抱膝呻吟,过去一问,知系指触扳机被弹穿了右趾。他被张宗昌骂了几句,立刻被送入医院救治。从此,我和张宗昌的关系由于孙某从中牵引看戏、吃饭,日益密切起来。我想此人虽然可憎,只需提高警惕,日后或有用处,便未拒于千里之外。
挽张宗昌介绍刘弹子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后,俄国报纸不断报道中国革命的消息。不数日,家兄仲钧特地从东三省赶来会面说:“黄克强、宋逦初、陈英士等大批同志在号召全国各地大兴义师,即将在南方成立革命政府,积极准备北伐。可是北伐一事,骑兵不能偏废,应设法由东三省秘密招募马贼南下,以便编练劲旅。唯赵贼(即赵尔巽,时任东三省总督)防范甚严,不易着手。现已派人往南方说明关外困难诸点,并请迅速派员来此地,与弟一同招募。只需一处得手,亦可不误时机……”
我正在密切注意南方革命发展之际,面受了家兄仲钧指示机宜,便想和那北距海参崴一二百里一带的大山中指挥干余人的胡匪首领刘弹子发生联系。最初苦不得线索,只好托词试挽张宗昌介绍和刘结交。张说:“呀!这可不是好玩的!你想在俄国闹革命吗?”他似开玩笑,又似非开玩笑,狡黠地先吓唬我一下。我只能恭维他:“老兄侠义结交,神通广大,有日事成,必将重酬。哈哈哈哈,帮忙帮忙!”张宗昌喜欢戴高帽子,又为利动,最后说:“试试看吧。”我之此举,明知引鬼入室,但在当时不得其门而入之际,也只能人鬼不分,沆瀣一气了。
到了12月初,上海光复以后,黄(克强)、陈(英士)密派李征五、臧士新由沪搭轮来海参崴接洽。我将他们安置在华商总会斜对面街口某商店楼上的金角旅馆中。我们的秘密会议总在华商总会四楼的小室里举行。由于张宗昌的牵线,老谋深算的刘弹子知张和俄国特务有勾结,误会是张设的陷阱,阴谋诱他下山就捕。张的牵线遂告失败。经过周密考虑,我们只推和刘稍有交情的代表一人(此人仍由张宗昌物色而来),上山拜会刘弹子,转达革命政府借重之意。过了几天,刘弹子方面始派人来,表示欢迎我们进山洽谈。我遂上山与刘弹子会面。
经过几次会谈,进展尚称顺利。最后谈到约刘弹子下山共同摄影为证,分送黄兴、陈其美核准一节。头目中多劝其主慎重,到时被人暗算,将追悔莫及。他们对张宗昌的参加尤有戒心。我站起来拍拍胸脯说:“各位如对老总此行有顾虑的话,张某可留山上作为人质!”刘弹子微笑而言:“张先生这样赤诚相待,我们还有什么顾虑的呢?咱们一同进城,大家定出一个切实的办法来。”
即日黄昏,我们一同下山,抵达崴城。翌日上午9时,包下一家较偏僻的饭馆的三楼,作为会谈茶饭之处。参加会谈的有刘弹子、金师爷、李征五、臧士新和我,还不得不把张宗昌请来一同参加。最后达成四条协议:
(一)中央革命政府先授刘弹子以骑兵团团长名义,以后如扩充成旅、成师,尽先任刘统率;(二)刘部应先选精锐800人搭轮南下,其余待命补充;(三)为牵制清军后路,应准备编成劲旅,并策动各方友军在东三省各地起义,响应中央革命政府;(四)此间一切南下旅费、遣散恩饷等,均由中央革命政府负责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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