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哈代著的《德伯家的苔丝/世界文学名著宝库》可以看作哈代的一部叙事长诗,哈代忧郁的悲观的吟唱动人心弦。描写了一位农村姑娘的悲惨命运。小说主人公苔丝,生活贫困,貌美如花,不幸被地主少爷玷污了贞洁。为此,苔丝曾一度精神不振。经过时间的洗涤,她重振精神,开始信的人生。她遇上了年轻、英俊的克莱尔,两人情投意合。然而,就在结婚的当天,克莱尔知道了苔丝的过去,无情的世俗摧毁了这段美满的婚姻……最终,苔丝懊恼、愤怒到了极点,杀死了毁掉她一生幸福的地主少爷。在与克莱尔度过五天的幸福生活后,苔丝毅然走向绞刑架。
托马斯·哈代著的《德伯家的苔丝/世界文学名著宝库》是哈代最杰出的作品,也是英语文学中最伟大的作品之一。小说以女主人公苔丝的遭遇为主线,描述了美丽的诗化形象与周围阴暗现实的冲突,具体生动地描写了19世纪末资本主义侵入英国农村之后小农经济的解体以及个体农民走向贫困和破产的痛苦过程。小说通过对一个纯洁的女子在精神和肉体上所遭受双重迫害的描写,通过对一个女性的丰富深刻的精神世界的揭示,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法律、宗教、伦理道德、婚姻制度以及资本主义实质等做了大胆而无情的揭露和控诉。与此同时,哈代也在作品中表现出强烈的悲观主义思想。
少年带着怀疑的态度站着,德北菲尔把手伸进衣兜里,拿出一先令,他拥有的一直没有几个的钱中的一个。
“这是你的跑腿费,小子。”
这让小伙儿对情势的估价发生了一个改变。
“是,约翰先生,谢谢你。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约翰先生?”
“告诉他们我在家里喜欢吃的晚饭——嗯,煎羊蛋儿,假如他们能有;假如没有,那就血脂肠;假如那个也没有,嗯,那就炸猪小肠。”
“是,约翰先生。”
少年拿起篮子,刚动身,就听见从村子那面传来了铜管乐队的乐曲。
“那是什么?”德北菲尔说,“不是为我吧?”
“那是女子游乐会,约翰先生。哟,你女儿也是会员哪。”
“真的——我光想着大事情,把它忘了!嗯,走吧,去马洛特,你去叫马车来,或许我将乘车绕一圈检阅游行会。”
少年离开了,德北菲尔躺在夕照中的野草和雏菊上等着。好长时间没有一个魂儿通过,在蓝山环绕中,铜管乐器隐隐的乐声是能够听到的仅有的人类声音。
二
马洛特村坐落在前述布莱克茅或布莱克姆东北方起伏不平的美丽山谷中,是群山环绕的幽僻地域,大多地方旅行家和风景画家还没有涉足,尽管由伦敦而来只有四个小时的旅程。
从环绕着它的山顶俯视,是了解这个山谷的最好方式——除了或许在干旱的夏季。在恶劣的气候中,没有向导,漫游进了它的幽远之处,则会对它狭窄、弯曲、泥泞的小路产生不满。
这肥沃的被庇护的乡野地带,田地从来没有变成褐色,泉水从未干枯,包括海姆布敦山、布尔贝洛、奈特尔卡姆陶特、多格巴瑞、哈尔斯托伊、巴布当在内的突起的白垩山脉在南面包围着它。一位来自沿海的旅行者,向北艰难地跋涉了几十英里越过石灰质山丘,下到了庄稼地,突然到达了陡坡的边缘,就会被惊喜抓住:像一幅地图在下面铺展开,一片乡野与他刚刚走过的完全不同。在他的身后山是开阔的,太阳耀灼在田野上,赋予了景物同样广大的开放品格,路径是白色的,树篱低低的,好像是编结的,氛围是没有颜色的。这里,山谷中,世界似乎构造得更小更精致,田野仅是一个小草场,从树篱高处呈现了墨绿色线网,凌空撒下浅绿的草地。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是柔情,微染着艺术家称之为中距离染色的蔚蓝,遥远的地平线是最深的绀青色。可以耕作的土地是少得有限的,但是例外景象是广袤丰繁的青草和树木,覆盖着山岭和谷地的大部。这就是布莱克姆山谷。
这地区拥有的历史兴味不少于地形。这山谷在前朝是作为白鹿森林以亨利王第三王朝有趣的传奇而闻名的:国王追赶一只白鹿,最终将其赦免放过,一个叫托马斯·德·拉林德的人杀死了它,因而受到了重责。在那个时代,一直到比较近的时期,这地区是稠密的树木遍布。甚至现在,它早期状况的迹象还能在老橡树枯株和残存在山坡上错落的乔木地带发现,枯萎的树干在草场上造成了一些阴凉。
树林故去了,一些老的风习依然存沿着。有一些,无论如何是仅仅以一种变形或改扮的形态存续了。例如,五月舞蹈,前面所述在那个下午被注意到的,就改换为行会狂欢的形式,被称为“游乐会”了。
对于马洛特的年轻人,它是一个有兴趣的事件,尽管它真正的意趣不再被参加者在庆典中保留。它的奇特,不在于保留着一年一度的列队游行和舞蹈风习,而在于成员只是妇女。男人的团体这样庆贺,尽管消减着,却并不罕见;女性自然的羞涩,或者男性亲戚同伴讥讽的态度,也削弱了存留着的妇女行会(假如不是仅存)的光彩和完满。马洛特的行会独自生存着,纪念本地的司农女神节。它游行了几百年,不是作为互济行会,而是作为妇女敬神还愿的团体,一直游行着。
成员全都穿着白色礼服——旧历古风欢快的遗续,快乐与五月的时令同步——此时还没有长远的思虑要把情绪压到单调划一的程度。她们展示自己最先是围着教区两两成对行进。当太阳把她们的形体与绿色树篱和藤(P5-6)
这部小说存在着如下这样一种情形,女主人公在她的重大活动开始之前,业已经历了一番变故,这通常被看作是她的主角身份致命的断裂,或者至少如同实际结束了她的进取和希望。公众万一欢迎这部书,同意我坚持这样的主张:在一件人所共知的大灾难被遮蔽的一面,除了已经说过的话,在小说中还有更多的东西去说,那么,这与公开宣称的常规是极其相左的。然而《德伯家的苔丝》被英国和美国读者接受的反响风潮,似乎证明将故事交由不言而喻的主张的方式,而不是与仅为社会上口头的俗套话相符合,并非全然错误的做法,甚至眼下这部不均衡的、部分成功的书也可作为例证。对于这种反响我忍不住要表达我的感谢;我的遗憾是,在人们通常徒然渴望友谊的世界里,甚至不是故意的误解就觉得是善意了,我却永远不能与这些理解的读者亲身相遇,男性和女性,与他们握手致意。
我所说的包含了他们中的评论者——他们占了如此慷慨大度地欢迎这部小说的读者的大多数。他们的话语表明,他们像另外一些人一样,凭他们想象的直觉只是太多地修正了我叙述的缺点。
而且,尽管这小说既无意说教又无意攻击,只是在场景部分朴素地呈现,思考中常常多加入印象,而少加入理念,但还是有一些反对者对这部书的内容和表达都持异议。
这些反对者中更为严厉的那些人,关于适合艺术的主题坚持着良心上与我的不同,表示副题的形容词包含的理想仅与一些人为的由文明法规派生的意义相联系,却暴露了与其他任何意义相连的无能。他们无视这个词在“自然”中的意思,以及美学对它的所有要求,不提及由他们自己的基督教最好的方面提供的精神解释。另一些人持异议,只不过以此为理由,声称这部小说表现了19世纪末流行的人生观,而不是更早一些的更朴素的时代——这种断言,我只希望能够发现更好的证据。让我重说一遍吧,一部小说是一种印象,而不是一场辩论;问题必止于此;因为本人记起了在席勒给歌德的信中评价这班人的那一段话:“他们是只在描述中寻找他们自己的观念的那一班人,对应该存在的东西比实际存在的东西评价更高。争论的原因,存在于最基本的原则中,完全不可能与他们达成理解。”再有:“我一看到任何人,鉴别诗的表现时,认为有比内在‘必然’和‘真实’更重要的东西,我就和他们再无关系了。”
在这部书第一版的序言里我提到了一些不能忍受书中这样那样一些东西的过于优雅的人士可能来临。这些人正式地出现在上述那些反对者之中。其中一位感到心烦意乱,因为他不可能把这本书通读三遍,盖由我未作“仅只证明这个人灵魂得救”的批判性努力。其中另一位,他反对诸如魔鬼的干草叉、起居室的刻刀、蒙羞而来的阳伞这样粗俗的物件出现在一部体面的小说中。在另一种场合,有一位绅士转向基督教半个钟头,以便对我关于不朽之神的不敬用语表达他的伤心;尽管同样固有的假斯文驱使他用一句让人不能不感激不已的同情话原谅了作者:“他也算尽力了。”我敢向这位伟大的批评家保证,不合理地声张反对神,一神或者多神,并非如他想象的是我的原罪。真的,它会有一些地方渊源;可是假如莎士比亚是历史权威——他大概不是——我也能够表明这罪过是像七国本身那样早地传入维塞克斯了。在《李尔王》里(李尔也可以说是维塞司的国王伊那)格勒司特说过:
一只苍蝇之于顽童犹如我们之于神,
他们杀死我们只为了消遣。
剩下的三两个《苔丝》的摆布批评者是早已注定会被作家和读者乐意忘掉的人;职业的文学拳击手,临时摆出了他们的确信;现代“惩异教的锤子”,十足的使人泄气者,老是密切注意阻碍着探索性的半成功,以免日后成为完满的成功;曲解朴素的意旨,在实践着伟大的历史方法名义下生发个人攻击。无论如何,他们或许有目标想要推进,有特权想要卫护,有传统想要保持下去;但是,仅仅一个以讲故事为业的人,他写下这世界怎样打动他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秘而不宣的意图之类,有疏漏,或许也是在丝毫无寻衅情绪时纯粹无心地与一些东西发生了碰撞。或许一些一时的观念,出于梦想的时刻,大概,假如普遍地实行起来,会引起这样一位攻击者,在有关地位、利益、家庭、仆人、公牛、驴子、邻居,或者邻居的妻子各方面相当大的麻烦。他因此勇敢地把他本人隐藏在一家出版社的百叶窗后面,大叫,“真丢脸!”这世界是如此稠密地蜂拥群集,以至于位置的稍许移动,甚至最有理由的推进,都会擦伤别人脚跟上的冻疮。这样的移动常常始于感受,这样的感受有时候始于小说。
1892年7月
上述评论写于这故事问世的早期,那时候对于书中的要点,公开和私下的猛烈批评在感情上还生猛新鲜。至于这记录是不是有价值,也允许它维持原状了,既然曾经说过了;但是或许现在就不会写了。甚至自此书第一版问世迄今为止逝去的短暂时间里,那些惹我做了这回答的批评者有一些也“沉入寂默”了,仿佛提醒着他们和我所说的都是丝毫无关紧要。
1895年1月
这部小说现在这一版包含着先前几版从未发表的少数章节。这些孤立的情节片段,正如1891年的序言中说明的那样,搜集的时候,被疏漏了,尽管它们是在最初的手稿中。它们在第十章。
关于这部书的副题,上述已经提到,我可以补充说它是在最后时刻加上去的,校读了最终的校样之后,出于一副坦诚的心地对女主人公品格的评价——一个没有人会愿意争辩的评价。结果它却比书中任何东西引起的争辩更多。“不着一字,斯更佳矣。”然而它还是存留于此了。 这部小说第一次完整出版,分为三卷,出版于1891年11月。
托马斯·哈代
1912年3月
这是一部很容易被误读的书。很自然地,苔丝的悲剧会被归因于艾利克·德伯维尔的引诱。就连苔丝本人,也把她的命运不幸归结到了艾利克身上,以致杀了他,跟上她钟爱的人安吉尔·克莱尔夤夜潜逃,就此走上了生命的祭坛。良家女子被豪门恶少高官衙内诱惑失身威逼成奸杀身殉节酿成悲剧的故事,成为一个写作套路,被古今中外好多作家作品沿用过。然而,一位优秀的作家如哈代,他绝不会如此简单化地写一部相沿成习的小说,在同类作品中再加上一部,只做一种量的增加,而无质的变化。哈代最优秀的长篇小说代表作《德伯家的苔丝》,是以其优异的品质、独特的风貌卓立于世界文学经典之林的。
诚然,苔丝的悲剧主要由艾利克造成,这没有丝毫疑问。她走进那冒名的德伯维尔家的宅第,遇上了艾利克,她的悲剧命运就开始了。纯洁的一尘不染的美丽的苔丝,她走出布莱克姆谷,走进豪门大宅,她怎么能预料到命途多舛的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诱惑呢?艾利克带她在园子里闲荡,摘了成熟的鲜红欲滴的草莓,硬送到她嘴边——她润泽美丽的嘴唇已经被作者一再写过了——红唇红莓,如此情色魅人;纯洁的苔丝自身也感觉到了羞赧不宜,可是她拒绝不了,也抵御不了。临走时,艾利克采了玫瑰花给她装满篮子,给她插到头发上,她也没能拒绝。等她去德伯维尔宅第做佣工,艾利克驾车打马狂奔调戏她,她又无奈又反抗,又推拒又屈从,就意味着她一步步走入艾利克布下的陷阱,厄运难逃了。
苔丝的失身似乎是难以避免的。一个少女,走出谷地,外面的世界已经进入了现代社会,与山谷里的古老村庄大不一样了,她遇上的又是一个富豪人家的纨绔子弟情场老手,惯会拈花惹草的,她需要怎样时刻绷紧那根警惕的弦,才能逃过这一劫呢?艾利克又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进逼的。那个集日的夜晚,于是成了苔丝生命的分水岭;过去了那个夜晚,苔丝不复是原来的苔丝——“少女不再”了。她正在情急危难中,艾利克打马而来,伸出援手。一马二人,绝尘而去。那一刻苔丝也不无得意,殊不知她就此落入了命运的尘埃中,再也不能重回清白了。山里的大雾,遮住了纯洁的苔丝被污辱被践踏的一幕,哈代不忍秉笔直写了。
至此,如果哈代按照此类故事惯常的路数走下去,他提供的便是一部类型化的小说,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部书了。哈代一反此类故事常见的套路,走出了他自己的路数。哈代让受到了灭绝性伤害的苔丝再次走出谷地,获得复生,在泰尔波绥斯奶牛场得到她刻骨铭心的爱情。苔丝的前头,似乎铺开了如锦似绣的道路。安吉尔·克莱尔,牧师的儿子,大约真的如苔丝和她那些同伴们看到的想望的那样,值得一个女子好好去爱吧。她们同室四个女子,全都爱上了他。不过,她们却没有发生俗常的“五角恋爱”的嫉妒争斗。在善良的大度的苔丝面前,女人们的小心眼会不自觉地放开,大家都变得宽宏大量起来。克莱尔最终选择了苔丝,虽非同伴们所愿,但又在她们所认为的情理之中。正如后来伊茨-秀特所言,她们都爱克莱尔,可是只有苔丝会豁出生命去爱他。
苔丝是千真万确要用生命去爱这一个男人了。她是真正为她爱的人献身了。有过了失身的经历,她觉得配不上克莱尔,她便在克莱尔的追求下一再推拒。再三推拒不过,答应了克莱尔的求婚,她便不顾母亲的提醒告诫,一定要向自己的爱人坦白。她实在是把克莱尔估计得过高了。她实在是把男人们估计得过高了。新婚之夜,克莱尔坦白了他在伦敦曾经与一个女人荒唐过,苔丝不由得大喜过望,她以为爱人也曾有过这样的污点,便会原谅了她的失贞;然而她是完全想错了。当然,克莱尔即便不先说出自己不洁的经历,苔丝也一定要坦白自己的失身,她的纯洁和善良容不得她对爱人隐瞒,不管坦白的结果会是如何。
天真的、纯洁的、善良的苔丝,她还是想不到她坦白的结果竟会是如此残酷。她完全想不到克莱尔竟会那样心冷如铁。克莱尔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不再是奶牛场弹竖琴的那个克莱尔了,他不再是抱姑娘们过河的那个克莱尔了。他的冷漠,他的不为苔丝可怜巴巴的哀求所动,他的梦游症发作,抱着苔丝走过激流上的木桥,放入寺院里的石棺……在表现出牧师的儿子那一副铁石心肠后,他此前的多情善感全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把苔丝送回老家,他重回他们结婚的那个寓所,在床边跪下,口中连连叫着“苔丝苔丝”,令人心碎,却不能激起人对他的同情。这里,不必在女性主义、男性主义那些大概念上思辨纠缠,只从人性根本上追究,克莱尔的人性之善也大打了折扣。苔丝是那么哀恳动人,克莱尔竟不为所动啊!牧师的儿子拒绝了做牧师,难道他会忘了那著名的圣洁典故吗?谁如果觉得自己是无罪的,可以掷石头打她。面对了抹大拉的玛利亚,谁敢说自己是无罪的呢?
克莱尔还是走了,扔下苔丝,远去巴西。由此,苔丝的悲剧命运,克莱尔不能不负有大半责任。这是常常会被人忽视的,亦即误读的。
如果真的有外表与心灵都洁美无瑕的女性,那么苔丝就是了。她可不是林黛玉,她从来都不小性儿。她的大度宽容远远超出了她的年龄。克莱尔弃她而去,她顽强地迎接了命运强加给她的不公。她去穷山恶水的高原农场打工,艰苦的劳动要把她压垮了,她坚韧地支撑着。她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保持着她的自尊。她去克莱尔的父母家,却由于自尊而没有走进那所牧师宅第。回程中,她那双塞入树篱中的靴子被克莱尔的哥哥用伞把钩出,被克莱尔的父母曾经要为儿子订下的婚姻对象戏弄,那一路,苔丝真是肝肠寸断。可是,到了后来,艾利克又来引诱她,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给克莱尔写信,她所发出的仍然只是吁求,而无怨恨。直到最后,她的父亲去世,租住的房子要被收回,一家人无家可归了,她给克莱尔写了此生最后一封信,才发出了抗议:“我从你手里得到的完全是不公平!”
这是觉悟的女性对男性世界发出的抗诉。
不能说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苔丝从克莱尔那里得到的不公平就理所当然。人性的完善就在不公平的世界里进行。人不应该自甘沉沦。造成苔丝命运悲剧的正是人性的不完善,人性之恶。苔丝的悲剧,还将在其他人身上重演,未有穷期,只要人性的完善还没有完成。在哈代看来,人类的杀戮、破坏和压制,是人类不幸命运永难消除的原因,哈代在他的诗歌中一再咏叹过这样的主题。《德伯家的苔丝》可以看作哈代的一部叙事长诗,哈代忧郁
……
一种简单的时态,不可不细细辨析吟味。鲁迅当年“词典不离手,冷汗不离身”的翻译,不止是一种状态,更是一种精神。翻译要有一种敬畏感。对原著需要理解,更需要体味,单单读懂了不行,还要读透,深入地走进去,对原著的用语行文,细细揣摩,让原著的调子在译者的心中萦回起来。在这样的基础上,再给予转化,这才差不多可算及格了。当然,汉语译者的母语写作历练和经验又是必备的条件了。译者的母语运用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满足转译传达的需要呢?
与自己的写作自然还有很大的区别。不仅仅是没有自己写作的自由,译者的才华是被限定了的,即便在限定的范围内,还有许多需要探索的问题。比如成语的运用。在意思差不多的时候,用一个成语多么方便。可是我却力避用成语俗语,尤其是那些典故型的成语俗语,凝结了中国文化的极为汉化的成语俗语。如果从苔丝嘴里蹦出来个“黔驴技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是很滑稽吗?还有方言的运用。为了表现妇女出身低微、俗气,张口闭口都是“俺”,值得斟酌。影视剧中“俺”来“俺”去用滥了,用得也常常并不恰切。“俺”并不只是表现低微和俗气,有时候还会表现娇气和亲切。而且也不是所有乡村都说“俺”,“俺”是有地域性的。苔丝的母亲和苔丝在奶牛场的同伴并不需要用“俺”来表现她们的身份,大可不必让她们口口声声说“俺”,她们不必落入中国的某地乡村,那样中国地方化。
不必一再强调翻译比自己创作多么难,说翻译比自己创作容易自然也不对。二者需要的是同样的严肃态度,艰苦劳动。译完这部《德伯家的苔丝》,在我,是像自己写完了一部长篇小说同样欣慰。也许,这欣慰还要再多一层。我好像完成了一桩久已存有的心愿,弥补了自己写作生涯的一项空缺。近一个世纪之前,徐志摩去哈代的家里拜访那位当时英国尚在世的最大的作家,哈代曾问中国作家为什么不用英语写作。那好像是一句戏言,不必当真。可是,在哈代那优秀作家的心里,他是不是在想着文学的普世意义,文学被所有人无障碍接受的前景呢?世界上的所有作家用同一种语言写作大概永难实现了,翻译便在这样的文学背景下具有了长久的意义,译完这部书,我更多的一层欣慰,大约在此吧。
阿·阿尔瓦雷茨为《德伯家的苔丝》写的序,我见到的几个译本都未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序文写得实在是好,我不忍舍弃,译出来了。可惜我查不到阿·阿尔瓦雷茨的相关资料。好在,不了解作者,并不影响对序文的欣赏。文章一经问世,它便脱离了作者而自立行世了。译作也是如此。那么,我译的这《德伯家的苔丝》,去吧。
陈占敏
2014年3月14日记于烟台青翠里
2014年5月23日改定于万松浦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