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树下》话董桥
《苹果日报》有一个栏目叫《苹果树下》,有一批作者,如林青霞、杨凡、梁文道、毛尖等,轮番为它写稿,一时名声大振。这是“大家长”董桥主持的。所谓的“大家长”,一个是年龄大,一个是董桥是散文名家。他的散文下笔生花、妙语如珠,优雅如宋词,写的又都是民国往事,令读者深为感喟,时常翘首以待。所以,他出版的书,几十年来,长盛不衰,真是一个文化奇迹。我读董桥很晚,才几年的时间,书也买了不少,但我从没在《苹果日报》上欣赏他的锦绣文章,因为我不知网址,偶尔看到一篇两篇,也是朋友转来,我才读的。读了就是读了,也不留存,因为不久,他就有新书出版上市了。
我最早读到董桥,是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故事》。故事即过去的事,却又在董桥的笔下生动了起来。读董桥,我觉得董桥是最不懂规矩又破规矩的人,如他说翻译:“好的翻译,是男欢女爱,如鱼得水,一拍即合。读起来像中文,像人话,顺极了。坏的翻译,是同床异梦,人家无动于衷,自己却欲罢不能,最后只好‘进行强奸’,硬要硬来,乱射一通,读起来像鬼话,既亵渎了外文也亵渎了中文。”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却拿性事做比喻,让读者忍俊不禁,拍案叫绝。因为生动极了,形象极了,这才是大俗中的大雅。他在《中年是下午茶》中说:“中年最尴尬,天没亮就睡不着的年龄;只会感慨不会感动的年龄;只有哀愁没有愤怒的年龄。中年是吻女人额头不会吻女人嘴唇的年龄。……中年是杂念越想越长,文章越写越短的年龄。”董桥不说假话,此为他的经验之谈,让已到中年的人,惊叹不已。懂规矩的人,不会实话实说,因为真话让人讨厌!
据我所知,在内地,最推崇董桥的,是沈昌文老先生。他主持《读书》时,刚开始介绍董桥的时候,就亮出了旗帜:《你一定要看董桥》。文章是香港人柳苏写的,他也是董桥的铁杆“粉丝”。之后,在沈昌文的鼓动下,又在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了董桥的散文集。沈昌文从三联退休后,被当时的辽宁教育出版社社长兼总编俞晓群“勾引到手”。他痴心不改,仍“染指”图书,再推董桥,我才在图书中,看到、读到一本本董桥的书。这其中的功劳,与沈昌文有直接关系。
董桥的书,在内地出版总是定价最贵,版式、装帧、纸张又是最好的。董桥七十岁时,海豚出版社为他出了一本《董桥七十》,作为纪念,同时出版的还有香港牛津版。书的包装,堪称绝顶。一本牛津版羊皮封面的书,已卖到五千二百多元了。一本书卖到这个价格,不是艺术就很难解释了。
从微博里获悉,董桥从《苹果日报》社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与此同时,《苹果树下》也与在“树下消磨了不少温馨愉快日子”的读者告别了。在最后一期的《苹果树下》,董桥写了《珍重》,林青霞写了《不舍》,文章写得声情并茂,句句珠玑。我读了董桥的文章,真想对董桥老人说:不舍呀,老先生珍重!老作家孙犁先生,在编就《孙犁文集》五卷本时,已是七十岁高龄,仍然没有停下来,又继续他的艺术跋涉,完成了继《晚华集》《秀露集》《澹定集》之后的七本小书,在当时的中国,诞生了震惊文坛的《耕堂文录十种》。
艺术的人生是不会与职务上的退休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的。退出《苹果日报》社长舞台的董桥老先生,会更自在,也更自由。他也一定会继续耕耘,并且越写越好。
此时已是夏天,抬头望远,苹果园里生机勃勃,苹果树上挂满了累累果实,等到秋天的时候,就可以收获了。
P27-29
读书之法,须是平平淡淡去看,仔细玩味,不可草草。所谓优而柔之,厌而饫之,自然有焕然冰释,怡然通顺的道理。
——陆象山
为兴趣而读书
在我眼里,读书有两类:一种是消遣、陶冶性情,暇日或清闲时,一卷在手闲读,于我是最大的享受;一种是专业或研究性的阅读,为了工作或者生活的需要,对某一本书或某一个领域做彻底的钻研,以达到某种目的。后者这种实用性的读书,目的性很强,有时是不得已而为之,有时还要引经据典、死记硬背,但说理性强,趣味则无,我曾在工作中做过,有所体会。
宋朝有两位道学家,一位是朱晦庵,一位是陆象山,他们对读书之法各有主张。朱主张“大凡文字有未晓处,须下死工夫,直要见得道理是自家底,方住。”陆则不同,主张:“读书之法,须是平平淡淡去看,子细玩味,不可草草。所谓优而柔之,厌而饫之,自然有涣然冰释,怡然理顺底道理。”所以,有人说:“朱子教人读书,是下死工夫;陆子教人读书,是下活工夫。”我不懂什么理学,以我的读书法而论,我更倾向于象山。因为读书于我,是无所不在的,尽管所获有限,我也不会着急后悔,因为我从读书中得到的乐趣,是别人不能的。
我坚持读书,已三十多年,读书于我已成习惯,也是我的一种生活。不为升官,也不是做学问,读书对我就是一种玩。这种玩很有趣。生活里的我,爱好很少,不打麻将,不玩纸牌,不喝小酒,抽点纸烟,但很少。最大的爱好就两个,一个是喝茶,一个是读书。我读书喜欢自己找书,找书如钻“地道”,是读某某时,发现他最心仪什么,然后找来读。如妃格念尔的《俄罗斯的暗夜》,就是因为读沈昌文老人的《书商的旧梦》,而从旧书网找到,买回来读的。或者,在与书友交谈中发现新的阅读线索。所以,我愿意三五知己喝茶聊天,也愿意在逛街时逛书店、书摊,或者到自然里,去读自然这本大书。
我待书的态度,有点像我尊敬的孙犁先生,是轻拿轻放,拿拿放放,十分爱惜的。到过我书房的人都知道,我的每本书都包着书皮,精装本更甚,到老这也是不会改变的。
偶尔,我也写一些文字,拿出去发表,却很少很少,尤其是最近这十年。收到这本书里的文字,都是近几年所写,与我的读书一样,没有任何功利目的,是想写了就写写,不想写时就读书,或者在读书时,把读书所获记在旁边的稿纸上,甚至干脆就在跟帖中发到网上,把它们整理一下,就是您看到的这本书。
感谢我的书友、好朋友孙卫卫先生,是他督促、鼓励我编辑整理出了这本书。感谢博士生导师阎庆生教授,老人家七十岁高龄了,仍抱病审读、修改我不成熟的文字,并赐序,让我十分感动。我知道,他的褒奖,对我是鞭策与鼓励。感谢孙犁散文奖获得者刘亚荣、资深孙犁研究者张子宁、辽宁大学古典文学硕士史湘媛、小说家孟宪岐等朋友协助我校对书稿;感谢邱建国先生策划这套丛书;感谢吴浩然先生为小书封面绘图。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责任编辑宋美燕女士,在编辑这本书时所付出的心血。在读书上我是夜游神,往往读书沉思到午夜,才肯休息。她比我更甚,是过了午夜仍不休息。有时,我也劝她该休息了,她却说:“我工作没做完,躺下也睡不着。”她做事细致、认真、较真,又有极大的耐烦性,跟她交谈后知,原来她把做事,当成了艺术探险。这让我从中学到不少东西,更是感受到了后生之可敬畏。遇上这样一位谦虚好学、踏实做事的编辑是作者之幸,也应该是读者之福了。
靳逊
2015年7月20日
于承德心斋
书海泛舟流连风景
中秋节前几天,远在承德的靳逊君从邮箱发来了《文心书事》的书稿,并附一信,要我给这部集子写序。我从网上结识他已四度春秋了,相互有些了解。我知道他当过兵、上过军校;曾拜访过孙犁并有幸受其赠书;认识的作家、作者不少;酷爱藏书和读书;发表过不少文章,具有相当的文学功力。但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他,却从没有谈及过自己出书的事。这回他要推出自己的第一本书了,作为相交有年的“犁苑之友”,我是不好推辞的。
这部书稿,共分五卷,收录了近百篇短文——全是读书的札记、随笔,用作者的话说,所记无非“书人”和“书事”。那么,这林林总总的文章,究竟有何特点呢?
我最突出的一点感受是:全书表征了靳逊对于读书这件事情,具有一种特别痴迷的、全力以赴的、浑忘其余的、近乎宗教般的感情。可以说,爱书、买书、藏书、读书以及写作读书札记,是他生活的主旋律与精神寄托。当兵时,熄灯了,他就在被窝里用手电筒偷着看书。在军校学的是建筑,他却对文史哲、社科、传记、文学翻译类的书,很是偏爱。他在书店里转悠、挑选,在网上徜徉、寻觅,与身边和远方的文友切磋交流,无非都是买书和读书的事。三十多年中,他的藏书也有几千册了——虽算不上藏书家,但确实也相当可观——据我所知,大学中文专业的教师也未必有他这么多的藏书。坐拥书城,静静地读书,自由自在地书写自己真切的读书体会,无功利目的地与文友们交往,这是天下何等惬意的事呀!久而久之,靳逊品出了读书的真谛:“阅读于我就像呼吸那样,是我生命渴望的一件事,是日课,也是生存的一种方式。”又说:“书是寄托我灵魂的一个安详的场域。”——此等话语虽非空谷足音,却体现了一位现代人应有的人文情怀。——要知道:当今社会上,像靳逊这样认真读书的人,已经不多了。
靳逊说,他常年坚持读书的态度是“玩”。他说:“读书是消费,也不是消费,书是消费了再次仍然可以消费的宠物。”看得出,他所进行的是一种完全摆脱了外在力量束缚的阅读,不与绩效考核、职称评定挂钩的,纯然审美的阅读。一摊开书,他就沉醉在一种艺术氛围之中,浮想联翩,与作者和作品神交心会。一段有意味的话,一个引人入胜的场景,一种奇妙的意境,都会使他凝神联想,时或发出哧哧的笑声。妻子在侧,往往问他所笑为何?他说:“有趣,好玩。”他的“玩”,并不轻浮,更未堕入恶趣,而是体现着一种健康、高雅的情趣。说到底,他“玩”的是审美情趣,是艺术与人生的意味。靳逊心细,把自己读书的过程具体化了——他读书重在“揣摩”。“我喜欢一部书,一个是反复读,再一个是边读边揣摩,揣摩文字的滋味,宛若品尝一道美味佳肴。”在他看来,这揣摩是理解作品的第一步,是一种再创造的开端。他不但揣摩作品文字的滋味,还揣摩作者在现实生活中的意绪情态——也就是所谓的“想见其人”。他读方方的作品入了迷,便设法与方方通电话,在通话中进行交流。如此,见出一位中年人难得的纯真。
……
至于买书,靳逊多年来形成了自己的一些习惯,积累了一些经验。他不追时尚,从文本出发,自己裁决。对于自己最喜欢的作家,他往往是由买单本到买选集、文集乃至全集。在靳逊的心目中,藏书是一种精神的占有与寄托。他买书时,显得“鬼精”而又大方,体察行情而又不失时机。奇怪的是,有的书,他竟一次买两本。汪曾祺的后代写的《老头儿汪曾祺:我们眼中的父亲》一书,价贵,他买下看了,觉得它“不仅是文二代们回忆老爸老妈时要参考的一个范本,而且是所有回忆性文章必须学习的”。看了此书印数才九千册,觉得太少。“什么都以少为‘贵’,于是,又买了一本。再买一本干吗?等着这本书翻烂了,再翻那本新的。另外,藏着藏着,等着涨价,涨到一定程度了出手,又能换回一堆好看的书来。”——你看,我们的靳逊就是这么一位直率而又可爱的人,一位活泼的“书痴”。
总之,这是一本对于广大文学爱好者,尤其是文学青年很是有益的读物。当然,在其价值的两方面中,他文章的散文艺术是第一位的;而其买书方面的经验,也值得读者参考。纵观全书,我感到了沉甸甸的文学生命,与别有天地的艺术空间。我愿意向读者推荐它。
写到这里,我想交代:一个多月来,我患目疾,艰于上网、看书,因之,书稿的阅读和序文的写作,断断续续竟拖延了近半个秋天。完稿后的我,此刻把目光投向晚霞照耀的窗外。楼下那排柿子树上的柿子很繁,已经明艳地泛出橙红色,掩映在浓密的绿叶间,向人们报告着: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阎庆生
2014年9月16日
于西安曲江
《文心书事》是一部书话散文集。30年来,作者靳逊日日读书,笔耕不辍,诸多精彩文章登载于各大报刊。本书甄选了68篇有关作者读书、买书、藏书、评书等与书交集的文章,共分为5卷,分别为“书人书事”、“师友记往”、“咬文嚼字”、“青灯黄卷”、“秉烛夜谈”,内容丰富,文笔犀利,是一部有骨有气,有趣有味的书话小集。
《文心书事》这部书稿,共分五卷,收录了近百篇短文——全是读书的札记、随笔,用作者靳逊的话说,所记无非“书人”和“书事”。全书表征了作者对于读书这件事情,具有一种特别痴迷的、全力以赴的、浑忘其余的、近乎宗教般的感情。可以说,爱书、买书、藏书、读书以及写作读书札记,是他生活的主旋律与精神寄托。
这是一本对于广大文学爱好者,尤其是文学青年很是有益的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