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不过是一个信使,而且不知道他所传递的信件的内容,但是他的眼色、笑容以及举止似乎都透露着一种消息,尽管他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卡夫卡
诗人在狭长的地带说道:在那里,一枚针用净水缝着时间……
那是候鸟的天空。它们已经在信使忧郁的视野里盘旋了若干世纪了。它们的飞翔令信使的眼球酸痛。这些冬季的街道因此在信使的想象中悠久地如此神秘而又神圣。世俗的无限世纪在信使路经它们的时候已经成为可能。
信风携带修女般的恼怒叹息着掠过这候鸟的天宇。信使的旅程平静了,沉睡着的是信使的记忆。我的爱欲在信使们的情感的慢跑中陡然苏醒。和信使交谈的是一个黑与白的世界,五彩的愉悦是后来岁月的事情。
信使是和那个叫作上帝的在同一个平凡的早晨一块醒来的。在上帝做健身操第五节“感官的倒立”时,信使赤裸的双脚蹚过处女之泉往尘封之海走去。
我们知道有一个看到这一悬置景象的人,他还会看到从信使怀中羽翼般飘落的信函。没有人会收拾这一切,因为拾遗者尚在梦寐之中,而上帝的早操已经做到了第六节“肢体的呆照”。
信使在无须吟诵的时候降至这个难于吟诵的丰沛之地,信使必须穿过时代的郊区才能步入唾面自干的城市。
上帝的听力有点儿问题。在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调皮捣蛋,叫一个教汉语的老处女一巴掌扇成了个半残废。信使要去的这个地方叫耳语城,对上帝来说,它是不存在的。
耳语城的人民生活在甜美的时光的片断里。在时光的大街上,男女老幼摇摇晃晃地行走如蚁,他们热切的嘴唇以一种充满期待的姿态微张着,那迷惘的神态似乎是一种劝喻,又像是在暗示他们正穿行在自我迷恋的梦幻中。他们的恒定的历史以轮廓般的简练扫过他们火焰般抑或茅草般的头发,轻易地洞穿他们的躯壳,时时骚扰他们的灵魂。他们凄恻的目光在黯然无语中凝视信使梦游般的浮想。
信是纯朴情怀的伤感的流亡。
我几乎以为信使来自一本虚拟的著作,一个假设的城邦。信使走近这些逐渐远去的行人和雨景,走近这倚窗侧入温暖房间的冬日北风,走近光线中梦语般慵懒的粉尘。
耳语城人民在傍晚的余光中轻轻挥动他们健康的手臂。信使立刻就看出,这是一次季节的综合,是一次感受的速写,是一次性爱的造句作业。
信是私下里对典籍的公开模仿。
信使反复倾听环境的喁语,信使惊恐地在内心获得一种血腥的节奏一种龟裂的韵律。通过它们,我得以维持内在的故乡感和对弃我而去的幼稚经历的眷恋以及对街景的审美意义上的迷信。
信是自我扮演的陌生人的一次陌生的外化旅行。
夜晚的大街上是众多的引人遐想的窗前的道别,同样众多的故事将不再被聆听。信会飘逝,它和骊歌一样没有颜色而又任人赋予。
信是一次遥远而飘逸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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