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你是否喜欢方舟子,他是当下中国绕不开的话题,是当今社会上最受关注的人物,他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新闻,成为社会热点。无论是揭露肖传国、唐俊、李开复还是打假韩寒,由他引发的话题都是如重磅炸弹掀起经久不散的网络大战。这个冷峻理性,文笔犀利,高举“脑中有科学,心中有道义”大旗的“打假斗士”究竟是如何炼出来的?《方舟子自选集》由作者亲自挑选了自己30年写作生涯的代表作品180余篇,横跨文理,科普、历史、诗歌、杂文、散文无不涉猎——或与才女一唱一和,或与伪士唇枪舌剑,它向你全面展示方舟子脚踏科学与人文之舟,拳打虚假与愚昧的智慧。
本书将给你展示一个真实的方舟子。阅读它,你会对方舟子有个全新的认识,并将带你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方舟子自选集》精选了著名学者、科普作家方舟子的科普与人文作品180余篇,分为科学、生命、健康、科学史、历史、诗歌、散文、杂文几部分,全面反映了作者长达30年的写作生涯,诠释了作者“脑中有科学,心中有道义”的人生理念。
小资、强盗、小偷与骗子
2007年11月,日本明仁天皇道歉了,不过是为了他从美国带回的一种水产品——蓝鳃太阳鱼。蓝鳃太阳鱼原产纽约州,后来由于放养,遍布美国的淡水湖泊和河流,并成了伊利诺州的州鱼。1960年,当时还是皇太子的明仁访问芝加哥,芝加哥市长将这种鱼作为礼物送给他。明仁回国后,将鱼苗转赠给日本一家渔业研究所进行研究,想为日本餐桌添一美味。
该研究所不负所托,精心培养“王子鱼”,并在3年后开始在日本最大的湖泊——滋贺县的琵琶湖试放养。放养极为成功,实际上太过成功了,它们的数量剧增,并逃逸入侵其他水域,泛滥成灾,到2000年时已遍布日本湖泊、河流,让多种当地鱼类濒临灭绝。这种鱼在美国被视为最好吃的鱼之一,但是日本人却不爱吃它,想把它变成肥料和饲料的项目也不怎么成功。现在,滋贺县政府在号召日本人吃蓝鳃太阳鱼并提供菜谱,希望抢在本地鱼类灭绝之前先把蓝鳃太阳鱼吃光。
这可不容易,蓝鳃太阳鱼的繁殖力非常强,一条雌鱼一次能产几万颗卵。但这些卵要能孵出、存活,却要靠雄鱼的照料。雄鱼先筑好巢,然后待在巢内发声求偶,吸引来雌鱼后,一起翩翩起舞,产卵、授精,然后雌鱼离开,留下雄鱼在巢内守护卵。2~3天后小鱼出生,雄鱼还要继续守护5~7天,直到小鱼离巢。如果没有雄鱼的守护,小鱼没法存活。雄鱼为此作出了重大牺牲,在这段时间内它离开巢觅食,体重为此要减轻10%。为了做好准备,雄鱼在7岁以后,身体长得比较大才开始担任父亲的角色。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雄鱼都愿意过这种中规中矩地养家糊口的小资生活。有的雄鱼体型长得比一般的雄鱼要大一些,它们宁愿去当强盗,发现有的巢里已经有卵之后,就进去把原主人赶走,自己留在巢内,把雌鱼吸引过来产卵、授精后,再把巢还给原主,让它在照料它自己的后代的同时也培养强盗的后代。
还有的雄鱼可不想浪费7年的光阴,它们在2~3岁时就想当父亲了。这时它们的体型很小,打架根本不是小资雄鱼的对手,强盗当不成,只能去当小偷,不是偷东西,而是偷偷地让小资雄鱼戴绿帽子。它们躲在巢边,等到小资夫妇翩翩起舞、产卵授精时,它们偷偷地溜进去,快速地给卵授精,然后溜走。这么做的风险很大,小偷经常遭到小资的袭击而死亡。但是回报也很高,一旦成功,它们能让80%的卵授精。
小偷如果侥幸活下来,长到4~5岁时,体型变得比较大,想要再当小偷就不容易了。它们改当骗子了。这时它们的体型和成熟雌鱼相当,身体颜色也变得和雌鱼一样,看上去和雌鱼很像。在小资夫妇开始交配时,它们冒充成雌鱼,模仿雌鱼的迷人游姿,大摇大摆地游进巢去。小资雄鱼还以为来了个自愿当二奶的,没想到又给戴了绿帽子。小偷一骗子至此完成了使命,不久就死了。它们从未过上小资的生活。一头雄鱼是当小资还是当小偷一骗子,在发育的早期就已决定,可能受遗传因素的影响。
小资并不是心甘情愿戴绿帽子的。在发现周围有小偷时,有的小资会怀疑巢内的卵已被“玷污”,而干脆离巢遗弃所有的卵或已孵出的小鱼,任其自生自灭。有的小资虽然不舍得就此离巢,但是在遇到天敌袭击时,它们不再愿意尽力保护卵、小鱼。有时,小资虽然没有觉察到小偷的存在,但是在小鱼孵出后,发出的味道可能让小资觉得不对劲,从而降低了保护小鱼的意愿。
小偷一骗子能骗过小资,却骗不过雌鱼。但是雌鱼不仅不进行干涉,反而欢迎小偷—骗子的加入,会产下比平时更多,能多达3倍的卵。既然小资一旦发现卵可能巳受到小偷一骗子的“玷污”就不太愿意尽心守护卵,雌鱼这么做岂不是在浪费卵吗?
原来,在同样的条件下,小偷一骗子的后代要长得比小资的后代快,离巢时小偷一骗子的后代的体长能比小资的后代长大约20%。而小鱼体型越大,则生存率会越高。体型大的小鱼更能忍受饥饿、更善于捕食,甚至躲过天敌的捕捉。在野外,蓝鳃太阳鱼的小鱼的主要天敌是水螅。刚离巢的小鱼大约有20%被水螅用触须抓去吃,但是体型大的小鱼就能躲过这一劫难。实验表明,在遇到水螅捕食时,小偷—骗子的后代的生存率是小资后代的3倍。显然,雌鱼欢迎小偷一骗子,是在“计算”过利弊之后作出的决定。只要能留下自己的基因,雌鱼才不管配偶是小资还是强盗、小偷、骗子呢。小资、强盗、小偷、骗子,都是传宗接代的游戏中难分高下的策略,而雌鱼才是这个游戏的最大赢家。
2008年3月30日
P112-113
今天是2012年的最后一天。年份的更替不过是人为设定的,今天与明天并没有实质的不同,但可以借机给自己的生活作个盘点。对已不年轻的人来说,这更是个怀旧的日子。毕竟,我的写作已经有30年的历史,比许多读者的年纪都大。
不算课堂作文,我的写作历史可以从1982年我上高一的时候算起。当时受鲁迅《野草》和朦胧诗的影响,我尝试着写了一些诗歌,记录一个少年的梦想。那基本上是自娱自乐的练笔,只有几个爱好文学的同学知道。语文教师兼班主任听说后,要了去看,本是要表示对我的关心,但诗歌中透露出来的“不健康思想”让他非常恼火。他要对我进行思想教育却遭到了我的抵制,于是宣布我无可救药,我因此差点被迫转学,最后是“辞掉团内外一切职务”转去了另一个班级。
我的诗歌写作并没有因为这场风波而中断,反而被刺激写得更多,表达也更为隐晦。那自然都是不适合发表的很幼稚的习作。到1987年我上大三的时候才写出了在今天看了也不会觉得羞愧的诗作。大学时适逢校园诗潮,我几乎只写诗,更直接的思想表达则是写在给朋友们的信中。当时还没有电子邮件,每写一封信都要郑重其事、字斟句酌,其中有的也算得上是在写随笔,只是写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发表。多年以后,我翻看我在1989~1990年间写给朋友们的信,大为感慨,略作整理放到网上,作为那个时代的一个记录。几个月前这些信被人不怀好意地翻出来,在网上大肆传播,不料却感动了一批同时代的人。很多人正是因此才知道,我曾经还是个文学青年。
我当文学青年的时间不短,一直到30岁以后我才基本不再写诗。诗歌对我来说是很私人化的东西,从未想以此成名,也就没有发表的欲望,只是偶尔会选出一些寄到大陆和台湾地区的报刊上发表,更多的则发在自办的内部刊物上,以及给诗友的信中。因为没有发表的压力,所以写得很从容。
发表的欲望是在1993年8月我发现互联网中文讨论组后才被激发出来的,从那以后我几乎天天都要在网上写点东西。在网上随写随贴的这些东西,是为了论战、交流,在时过境迁之后值得重温的极少。即使是有计划的写作,比如我在上网初期曾写过50多篇《大明小史》,虽然到现在还有人恭维,但也写得非常随意。在1994年办了《新语丝》月刊之后,我才开始写一些比较认真的文学、文史作品发表在《新语丝》上。比如那几篇描写明朝人物的历史随笔,最早都在《新语丝》登出。因为我一开始就是把《新语丝》当成品牌来经营的,对自己发表在上面的东西,写得也更为用心。
在2000年以前,我的写作以文学为主,只是零星写一点科普文章。2000年以后我转为以写科普文章为主,这是因为我意识到了在中国做科普的紧迫性,并因此在报刊上开了科普专栏。特别是2004年12月在《中国青年报》开的“一言堂”专栏,让我养成了每周写一篇科学小品文的习惯,也因此形成了一个每周追读我的科普文章的读者群。这个周专栏在2011年10月《中国青年报》由于某种人际关系原因要和我划清界限而将其取消后,转到《新华每日电讯?草地周刊》并持续至今,大概会一直持续下去,即使发表的地方会有变动。文学写作也许只是我一时的兴趣,科普创作则是我一生的事业,就算报刊等传统媒体的阵地全部丧失,也还有互联网可以坚守,而事实上网络媒体的影响早已超过了传统媒体。
我写过的较为正式的各种体裁的文章,算下来已有2000多篇,其中大部分已结集成20多本书出版。这些文章我自以为写得还算认真,所以并没有几篇会让我在现在觉得拿不出手,即使是写于20多年前。要从中选出100多篇编一本选集并不容易,就像要在一群属于自己的孩子中挑出几个来特别宠爱一样,难以割舍。我基本上是根据印象选出我自认为较为满意的作品。在作初选后,我在网上发帖请读者推荐一两篇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我的文章。反应是出乎意料地热烈,读者推荐的文章中相当一部分在我的初选中漏掉了。我把它们补充进去后,篇幅增加了一倍。所以这个自选集其实是作者和读者共同完成的。某些文章由于内容敏感,现在还只能登在网上,虽然我很想收录。还有些文章,我写的时候花了心血,但由于篇幅太长,只好割爱,例如《美国电影史话》、《无神论者是什么》、《中文国际网络纵横谈》、《诗律浅说》等,在此存目。由于是选集,收录的文章必然与我以前出的书有很多重叠。即使你以前已读过,也不妨再读一遍。
我选文的一个标准,就是能耐读,我自己见了也还有重读的兴趣,其中有的我自己就读过多遍。
有一次我乘坐飞机,邻座恰好有一个人在读我新出的《我的两个世界》,我愉快地给他在书上签名。我在微博上提到此事后,一些旅行的读者也晒出《我的两个世界》,等着与我的偶遇。这本书也许更适合带着去旅行。我在飞机上等你。
2012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