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自卑是上帝送给人类的礼物
我是个胆小,不太会说话的女孩,也因为这样,尽管我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却得不到老师们的重视,朋友们也离我越来越疏远。一位我最尊敬的老师曾说我将来走上社会会有难度,最好的朋友也说我除了学习一无是处。我好想改变,我该怎么办?
歆羡飞鱼
我在一篇文章《优等生的自卑》中写到过自己的中学经历,虽然当年成绩在班里基本上稳居头名,然而我也同样经受过内心里那种卑微感的折磨。因为与许多各擅胜场的同学比起来,我总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平庸而乏味的人,一点潇洒劲儿也没有,差不多就是“除了学习一无是处”。可后来有个被我羡慕的同学却告诉我他才自卑呢,他当年宁愿与我换一种状态,而他不跟我说话是因为我不跟他说话。
人的自卑感,源自一颗太渴求甚至苛求完美的心。胆小、不太会说话,严格说起来也不算什么缺点,只是一种个人特质,但是追求完美的你却夸大了它负面的价值,也不自觉地夸大了他人评价的严重性,如感觉得不到老师重视,朋友越来越疏远你,等等。事实上,适度的“自卑”比过于膨胀的“自信”要好。一方面,带点自卑感的人往往在工作学习等方面更努力,更希望通过创造成就获得补偿,这就是心理学家阿德勒所说的“自卑与超越”;另一方面也许是更重要的,即,适度的自卑感其实也是一种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心理意向,就像适度的紧张感能够调动一个人的生命活力,而疼痛感事实上在保护着人类身体的健康一样。
我一直不主张那种非得要让每个人都挥着小拳头喊“我最棒”、“我最牛”的教育。当然,如果因为胆小、内向、不太会说话、不敢主动打电话等特质而使得自己在与他人交往时有了障碍,那是有必要加以调适的。不过,既然自卑也有自我保护的一面,那就没有必要过于激烈地试图改变自己,否则失去保护的你反而有可能被置于极度尴尬和挫败的中心。这就像是硬把一个从来不敢当众跳舞的人推到舞台上,别人以为是在鼓励他自信敢于秀自己,他本人则会把自己判定为彻头彻尾的小丑,如此反而会加剧他的自卑感。在尝试变得胆子大一点、会说话一点的时候,要慢慢地来,要慢慢地寻找心理上的支撑点。这个支撑点在哪儿?就在于这么一个认知:没有一点自卑感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是不存在的,除非他是个超级狂人,或者疯子。这就像正常人都有疼痛感,没有疼痛感的是麻风病人一样。没有痛感,麻风病人会怎么做呢?自残其身而浑然不觉。
至于你尊敬的老师说你将来走上社会有难度,我觉得这样的预言未免失之草率。这个社会并不需要所有人都成为勇于向每个陌生人开口、敢于敲开每一扇门的推销员。而且,请记住,如果你想到有一点点自卑是上帝送给全体人类的礼物,你也许就不会那么自卑了。
请别轻易贴“坏同学”的标签
我初三了,喜欢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玩,可最近出了点小问题。父母一直对我要求很高,让我好好学习,他们总对我说:“如果和同学玩,一定要找成绩好表现好的同学一起玩,这样你会进步提升。跟成绩不好的学生一起玩,你会学坏的。”
我的好朋友成绩不怎么好,在学校表现也一般,每次我和他玩,都会受到父母的批评。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跟好同学或者跟差同学在一起真会受影响吗?
亚东
孔子说过一句“无友不如己者”,意思是不要跟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孟母三迁择邻也是个有名的典故,这位老太太很看重周围人对自己儿子的影响。跟“好同学差同学”在一起会受影响吗?当然会,人是环境的动物,近墨都黑,近朱者赤,虽然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但终究是特例。问题是,怎样叫“好同学”?怎样又叫“坏同学”?
孔子的“不如己者”是指对方在地位权势上低于自己的人吗?显然不是,所以他又会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父母所说的“差同学”主要是指成绩不如自己的人吗?好像是的。这就未免太狭隘了。想想看,鲁迅从少年闰土身上学到了多少东西?我觉得你父母希望你多跟“好同学”在一起玩,这没错,但千万别把“好同学”的范围理解得那么窄,那么小。只要人品没问题的同学都是好同学,何况学生的人格本来就是在塑造中的,即便是品德方面有缺点的也不该被轻易地贴上“差同学”的标签。当然,鉴于你的“免疫力”还不够强,还是应该少跟行为品格有偏差的人在一块儿混,以免染上一些坏习惯。P63-P66
自序
吴志翔
这是我在《中学生天地》杂志“来来往往”栏目上刊发的文字,用的笔名是“塞林”。学生遇到问题给编辑部写信,我负责回信,每月一期,转眼写这样的“作业”竟已经三年有余了。百来封信,百来个问题,包含了中学生的生活世界中很多可能遭逢的困境,诸如人际关系紧张、学业成绩焦虑、两性情感困惑、亲子沟通障碍、自我认同危机,等等。我希望自己的答复能对写信来的读者有所帮助,也愿意让更多的人从我们的“来来往往”中受到启发,因此,就把这些信结集编辑出版了。
我素来崇敬的朱光潜先生当年出版过一本《给青年的十二封信》,几乎都是写给正处在迷惘中、渴望获得人生真趣和生命感悟的青年读者的。以前我不止一次读过那些信,美学家字里行间散发出的温煦的情怀和明澈的智慧,令我受益匪浅。没想到现在我也来给更年轻的孩子写回信了。可惜,我不是生活的智者,恰恰相反,我其实是一个愚钝的人,一个后知后觉的人。许多人眼里的“理所当然”,在我却是需要费上很长的时间、很大的代价去慢慢“磨”出来的。对许多聪明人来说本是无须提醒、琢磨的事情,在我这里却都成了问题——需要用心去体察、判断、选择、决定的。也许正因为此,我从来不敢小看今天这些孩子们提出的问题,从来不敢以所谓的“导师”自居,我只是尽自己最大的诚意与孩子们一道直面人生中哪怕最琐细的难处。
先知先觉和无知无觉的人都不太会“感悟”,前者不需要,后者够不到。后知后觉的才会。正如“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我自己的青春期就是在混乱中渡过的,充满了各种懵懂。那时候,我曾幻想有一天会跑到同组的某女生家里去求婚;我曾与一大堆男生闹着无聊至极的追逐游戏;我曾恨不能把数学老师的脑袋移植到我的头上;我曾因为拿着一大堆卖棒冰得来的分币交学费而感到羞愧……所以我懂得在那么一个阶段很多孩子们内心的焦虑、隐痛、伤感、烦恼,我知道很多成年以后的人看来挺好玩的轻松可乐事儿,在彼时彼地的经历者、体验者那里简直就如泰山压顶。在给孩子们写回信时,我总是尽可能地重返那个对于经历者来说其实是孤立无援的“现场”,洞察他们的境遇,体贴他们的需求。放之四海而皆准、用在任何境况下都无比正确的话,我尽量不说,因为我知道受困的孩子们对那些泛泛的道理其实早就听过无数遍,所以已经有了免疫力,一听到类似的话语就会产生“抗体”。我总试图把我的话说得入情入理,惟如此才能入心。我最怕自己写了一大篇,读者看后却给出“隔膜”二字评语,因为那一大篇字挠不到痒处。
我在回信中的话尽可能如和风细雨,思虑周遍,语态柔和,逻辑圆融,取一种呵护的态度。因为我深知,遇到问题会写信到编辑部求解的孩子,不少是有着颇为敏感的心态的。但面对特定的来信者,我也会说一些直截了当的话,目的是能让他们把自己从不是问题的问题中解脱出来。
生活如同一场修炼。一个人要慢慢地明白起来,当然需要借助于语言的点拨和指导,但倘若对各种意思的领会只停留在字面上,那么其实还是并未明白。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什么道理是孤悬于具体情境之上的,有的只是事理,有的只是情理,事情与道理必得“打成一片”才行。我想读者从我的回信中得到的应该是整体的感悟,而不是一肢一节的具体套路。面对孩子们提的问题,我决不敢说自己能给出什么万全之策,我屡屡强调的是要学会转换观照角度,转变思维方式,就是说一个人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有必要进行自我省察或反思。反思是后知后觉的我经常做的一门功课。惟有“反求诸己”,才能令人在观念上得到真正的进展,使自己走出很多困境尤其是一些心造的牢笼。说得再“玄”那么一点儿,一个人是否幸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拥有什么样的思维方式。梁启超说,“境由心造”,是很有道理的。
因此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回信“小儿科”。恰恰相反,我相信信中所谈及的很多事理和情理,对我自己以及太多的成年人都有必要时时加以提醒和琢磨。人总是有太多愚蠢的执念和顽固的理障,想要破除说来容易做来难。这就像一个故事说的那样:有人不停地敲着一扇门,可那扇门却始终不开,他深感郁闷、挫败、沮丧,觉得自己被世界拒绝,被来自他人的充满敌意的空气所包围。他却从未曾尝试推拉那门。其实只要他试一下就会发现,那扇门只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或一拉,门就开了。困境中的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受困于自我设置的樊篱。他们需要的,只是把心门打开。
从写这个栏目的最初,我就认定这些文字的读者其实是不仅仅限于中学生的。家长和老师也可以通过我与学生之间的“来来往往”,更准确清楚地洞察孩子的境遇,聆听他们的心声,并且觅得达成理解和良性有效沟通的途径。我想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体会到,孩子的教育是个麻烦事——而且完全可能,自己就是个麻烦制造者。
最后,我要感谢浙江教育报刊总社的王舒副社长、《中学生天地》杂志的金仲儿主编和何雪编辑,没有她们的鼓励和信任,我不会有与中学生们交流的机会。感谢写信来的同学,我知道每一封信的后面都有一颗坦诚的心,他们真切的期待是我认真答复的原动力。
感谢生命中给过我启发的每一个人。感谢我的父亲,他豁达、乐观、平和、笑对一切境遇的处世态度一直深深地影响着我和我的写作。
感谢生活,感谢所有美好的遇合。
2013年1月29日于杭州
《树不必对风生气(给中学生的103封回信)》编著者吴志翔。
《树不必对风生气(给中学生的103封回信)》是作者应邀在《中学生天地》杂志“来来往往”栏目上回答学生来信的文字。103封信,103个问题,包含了中学生的生活世界中很多可能遭逢的困境,诸如人际关系紧张、学业成绩焦虑、两性感情困惑、亲子沟通障碍、自我认同危机,等等。在而已孩子们写回信时,作者总是尽可能地重返那个对于经历者来说其实是孤立无援的“现场”,洞察他们的境遇,体贴她们的需求。放之四海而皆准、用在任何境况下都无比正确的话尽量不说,总试图把话说得入情入理,并且能够入心。因此,这些文字的读者并不仅仅限于中学生。家长和老师也可以通过作者与学生之间的“来来往往”,更准确清楚地洞察孩子的境遇,聆听他们的心声,并且觅得达成理解和良性有效沟通的途径。
《树不必对风生气(给中学生的103封回信)》编著者吴志翔。
我自己的青春期就是在混乱中渡过的,充满了各种懵懂。那时候,我曾幻想有一天会跑到同组的某女生家里去求婚;我曾与一大堆男生闹着无聊至极的追逐游戏;我曾恨不能把数学老师的脑袋移植到我的头上;我曾因为拿着一大堆卖棒冰得来的分币交学费而感到羞愧……所以我懂得在那么一个阶段很多孩子们内心的焦虑、隐痛、伤感、烦恼,我知道很多成年以后的人看来挺好玩的轻松可乐事儿,在彼时彼地的经历者、体验者那里简直就如泰山压顶。在给孩子们写回信时,我总是尽可能地重返那个对于经历者来说其实是孤立无援的“现场”,洞察他们的境遇,体贴他们的需求。放之四海而皆准、用在任何境况下都无比正确的话,我尽量不说,因为我知道受困的孩子们对那些泛泛的道理其实早就听过无数遍,所以已经有了免疫力,一听到类似的话语就会产生“抗体”。我总试图把我的话说得入情入理,惟如此才能入心。我最怕自己写了一大篇,读者看后却给出“隔膜”二字评语,因为那一大篇字挠不到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