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奥尔格·西梅尔对《货币哲学》的评价高于自己的其他著作，他在写给好友的信中说，写完这本书后，他发现之前写的作品都是那么微不足道，以至于他觉得唯一能够代表他而立于世间、使他区别于其他人的作品就是《货币哲学》。他的学生卢卡奇也有类似的看法。

西梅尔社会学理论中的唯名论、形式主义、方法论的个体主义思想和理解社会学思想的因素，直接影响了后来的德国社会学家，其中包括马克斯·韦伯、法兰克福学派等。同时，通过芝加哥学派社会学家的介绍，西梅尔的社会学理论也对美国社会学产生了很大影响。

《货币哲学》出版于1900年，在世纪之交，格奥尔格·西梅尔断言，货币对社会、政治和个体的冲击力将持续增长、货币经济的发展，不但彻底摧毁了封建制度，还催生了现代的民主制度。在进入现代社会之后，货币的势头越来越强盛，银行比教堂更大、更有势力，就连个人的自我价值和自我设计都得由货币决定。西梅尔发现，货币成了上帝，因为它已经是指向绝对目标的绝对工具。同时，《货币哲学》作者西梅尔也呼吁，抵制货币在思想文化领域的侵蚀行为。

第一章 价值与货币

第二章 货币的物质价值

第三章 在目的序列中的货币

第四章 个体自由

第五章 个人价值的货币等价物

第六章 生活风格

译者后记

在经济价值客观性中使经济学成为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的决定性事实是：它的有效性超越了单独的主体。这个事实，即客体必须与另一个客体相交换的事实，说明了它不仅仅相对于我是有价值的，而且独立于我时也是有价值的，也就是说，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它也是有价值的。等式“客观性=对主体的一般有效性”在经济价值中找到了它最清晰的论证。我们开始意识到的、并在其中通过交换发展某种利益的这种等价给予了价值特殊的客观性。因为即使交换中的每个要素都可能是个人的或仅仅在主观上是有价值的，但是这个事实，即它们彼此是相等的事实是客观的因素，它不包含在这些元素的任何一个之中，也更不处于这些元素之外。交换预设了一个主观价值评价的客观尺度，这个预设不是就时间上的优先意义而言的，而是从两个现象都源自于相同的行动的意义上来说的。

我们可以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大部分关系都可以被解释成一种交换的形式。交换是一种最纯粹、最发达的相互作用，当它寻找获得物质和内容的时候，它便塑造了人们的生活。我们经常忽视了这样一点，即在多大程度上一个最初显示为单方面的活动实际上是基于互惠基础上的：讲演者似乎作为领导出现，听者聚集到一起，就如同教师之于他的班级、记者之于他的公众；但是事实上，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中，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显然被动的大众的决定性的、坚决的反应。在政党中流行这样一种说法：“我是领袖，所以我必须听从他们”；一个著名的催眠师最近在强调这样一点，即在催眠暗示这种显然是一方绝对依从于另一方的单方面活动的最明显的情形中，有着一种很难描述的被催眠的人对催眠师的影响，没有它，这种催眠的经验就不能实现。每种相互作用都不得不被认为是一种交换：包括每次交流、每份情感(即使是被拒绝的)、每个游戏、每次对其他人的注视等。在交互作用中一个人可以提供他并不拥有的东西，而在交换中他只能提供他拥有的东西，这种似乎存在着的差异并不是持续不变的。因为，在第一种情况中，与交互作用有关的始终是个人的能量、对个人物质的放弃，但是交换并不是为了他人所拥有的物体被建立的，而是为了满足一个人并不拥有的个人感情。增加了价值总量的正是交换的客体，每个处于交换中的人都向其他人提供了多于他之前所拥有的东西。下面的这种情况也是真实的：交互作用是一个更加广泛的概念，而交换是一个比较狭窄的概念，然而，在人类关系中，前者主要以可以被解释为交换的形式出现。我们生活的每一天都包含了生命内容的获得与失去、增长与减少的过程，因为在交换中，一个客体对另一个客体的代替变成有意识的了，所以这个过程便被理性化了。相同的综合意识过程把事物纯粹的共同存在转化为一个系统的关系、相同的自我利用自己的统一对物质世界施加影响，它们抓住了我们存在的自然韵律，并通过交换在一种意义深长的相互联系中组织了自己的要素。这里最重要的是包括在代价牺牲概念中的经济价值的交换。当我们用爱去交换爱的时候，我们没有额外地运用它的内在能量，也没有牺牲任何利益——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把任何随后的结果都放到一边。当我们在讨论中分享我们的智力资源时，它们并没有因此减少；当我们展示我们的个人形象、或接受其他人的那些个人形象时，我们自身所拥有的东西没有因为交换有任何的减少。在交换的所有情形中，价值的增加并不牵涉到获得和失去的平衡；或者每个当事方的贡献都超出这个对立面之外，也或者它已经是一个可以构成自己的获得，我们始终认可这样的一个结果，即它作为一个礼物，是独立于我们自己所提供的东西之外而产生的。但是不管是劳动客体的交换，还是投入于客体的劳动力的交换，无论在什么时候，经济交换都代表着对自己有利益的某种价值的牺牲，不过自己却也因此得到了大量的快乐。P26-27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杰出的思想，每个时代都会产生一些比大众对真理的形态看得更清楚的人物。他们超越同侪，且有深刻的见解和远大的眼光；他们看到人类问题的全体，免于繁琐、短视的思想。

美国思想家、诗人埃默森说：“从所有文明国度里精挑细选出那些最具智慧、最富机趣的人来陪伴你，然后再以最佳的秩序将这些选择好的伴侣一一排列起来。”这样的人都知道每个时代、每个地方的每个人，都面临一个不变的问题——关乎个人和其同侪、社会，乃至全人类、宇宙之间基本关系的性质的问题。对这种问题的看法，可以决定他会怎么做，甚至可以决定他成为怎样的人。

对于这类问题，人类把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答案流传下去，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塔西佗，到马克斯·韦伯、熊彼特，以资下一代和更下一代的人去考验、去辩论，而这些最好的答案又汇聚成一部部传世之作。法国思想家笛卡尔说： “读杰出的书籍，有如和过去最杰出的人物促膝交谈。”这些人类最深邃的思想，最高超成就的文字记录，能把我们在过去、现在、未来所面临的问题，能把人类所做过的、即将面对的以及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出最正确而永久的记录。

例如，经济学的主要创立者亚当·斯密不但写出了《国民财富的性质与原理》，还在更旱之前完成了《道德情操论》。该书从人类的情感和同情心出发，讨论善恶、美丑、正义、责任等概念，进而揭示人类社会赖以维系、和谐发展的秘密，是市场经济良性运行不可或缺的“圣经”，堪称西方世界的《论语》。

法国伟大的启蒙思想家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是一部充满智慧的书，每行都渗透着卢梭的苦苦求索，从各个角度清晰地阐释为什么人类的进步史就是人类的堕落史。卢梭认为，私有制的确立是造成人类不平等及其严重后果的根源。这篇论文可谓卢梭整个政治学说的导论。

凯恩斯的宏观经济学、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并称为20世纪人类知识界的三大革命。《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是为应对20世纪30年代西方世界普遍的经济大萧条而作，它的核心主题是如何解决就业，以缓解市场供求力量失衡的问题。正是在这本书中，凯恩斯提出了国家调控思想，成为现代宏观经济学的扛鼎之作。该书的出版，在西方经济学界和政治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一些经济学家把该书的出版，称为经济学理论的“凯恩斯”革命，并认为它与亚当·斯密的《国民财富的性质与原理》及马克思的《资本论》同为经济学说史上非常伟大的著作。

那些对人类追寻真理有永久贡献的书，我们称之为“经典”。新东方联合创始人王强更深情款款地指出：“‘经典’是那些永远占据着你的书架，又永远不会被你翻读完的书。”也就是永不落架的书。凡是能对重大的事情，给多数人的思想以久远而深刻影响的书，便是了不起的书。这样的书可以充实任何年纪的人，使之能以别的时代、别的人们为背景，从而能真正深刻地透视今日。

——编者

《货币哲学》是格奥尔格·西梅尔(Georg Simmel，1858一1918)唯一一部结构完整的大部头论著，1900年完成。该书阐释了西方发达社会的与货币相联系的经济现象和社会现象，打破了之前同类著作以分析货币的社会经济机制为重点的常规，把货币及其制度化的发展对现代人们文化生活的影响作为全书的要旨。

在翻译《货币哲学》的过程中，我们深为其天马行空的思路所吸引。在西梅尔看来，货币与卖淫存在着非常紧密的联系，甚至可以说二者在本质上是一致的。正如其在“个人价值的货币等价物”中所说的那样，卖淫与货币”它们在听任他人分派为任何一种新的用场时的那种冷漠态度，它们抛弃任何一个主体时的那种轻率态度(因为它们与任何一个主体都没有真正的关系)，它们作为纯粹的工具所固有的那种没有任何内心活动的物性，这一切都使得我们不得不指出：在货币与卖淫之间没有本质的差别”。西梅尔这种极富跳跃性的思维贯穿了《货币哲学》整本书的论说过程，体现在从饮食、交际、性别到卖身、冒险、忧郁和奢侈的各个领域。正如社会学思想家刘易斯．A．科瑟所说的那样“(他的作品是一个)不宜归类的使人不安而又令人着迷的形象”。

在《货币哲学》中，西梅尔透过货币经济的发展这条线索从个体的生活感受来具体说明资本主义的文化矛盾。正如他的学生G．卢卡奇所说的那样：《货币哲学》是一部“杰出的文化社会学著作”。西梅尔认为，货币既是资本主义文化发展的主要结果，是社会经济和劳动分工发展的主要结果，也是资本主义社会现象的总和。货币的出现，集中反映了文化的客观性，货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考虑情感，不接受主观因素，任何人都可以使用货币。在《货币哲学》这本书中也有过类似的论述： “(货币)本身和对其自身来说，乃是物的价值关系的纯粹反映，它是任何个人都同样可以享用的，所有的入在货币关系上都是等价的，但这并不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价值，而是因为任何人都不具有价值，只有货币才具有价值。”在西梅尔看来，货币这种客观的等价物和万能的交换者给社会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和影响。

首先，当社会关系建立在以货币为基础的强有力的契约关系之上，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以服务和自然物为报酬形式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所蕴含的个性与情感因素就会慢慢地消失，而那些伦理和道德因素的作用也会因货币这种万能的等价物的夷平作用(1evelling)而日渐淡化。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过程和形式将发生变化，专门的、特殊的、个性化的关系将不被接受，所有的个性化的因素都通过货币这种等价物来衡量，物与物之间将没有质的不同，取而代之的是物与物之间在量上的差异。量的抽象计算(calculating)进入了社会交换的全过程。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从本质上转化为了一种物与物之间的交换关系。

其次，货币使劳动者与他的劳动产品在空间上以及精神上分离开来了。劳动产品不再是个人智慧、愿望和情感的产物，劳动产品中也将不再含有个性与创造性，它成为了一种独立于劳动者之外的某种存在物。人们劳动仅仅是为了谋生。

最后，货币的出现对人类的生存目标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物物交换的阶段，人与人之间存在着非常长的目的序列，人们为了得到某种事物就要和很多人发生关系，进行物物交换。有的人身上有小麦而他需要火腿，也有的人拥有过多的火腿但他需要木头燃料，于是这两个人就必须与其他的人发生交换，比如说，还存在另外一个人他拥有过多的木头，而且他非常需要小麦来做面包。于是这三个人就完成了这笔交换。然而事实上，物物交换的过程可能远比这个来的复杂。可能根本不存在上述例子中的第三个人，这使原来的两个人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获得他们需要的事物)就要通过各种各样的中间目标来实现。这就使得目标序列变得很长。而当货币出现之后，货币开始充当一般等价物，人们的目标序列被大大地缩短了，一切的商品都可以通过货币来进行购买，因此，人类的目标也就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从对客观事物的追求转向了对货币的追求。货币成为了人类生活中唯一的追求目标。随着这个过程的不断深化，个性与创造力就日渐衰退。

西梅尔对于人类的终极关怀贯穿于《货币哲学》的整本书之中。西梅尔认为，文化与人之间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冷漠、疏远甚至异化，文明成为威胁人的力量，他对人类发展的前景持悲观态度，认为现代文明虽然解放了个人，但社会未来仍会把人禁锢在社会的功能之中，现实客观世界的发展将以人的精神衰退为代价。《货币哲学》对资本主义货币交换关系以及资本主义文化矛盾的研究是具有开拓性意义的。本书深刻地影响了后来很多像桑巴特以及韦伯等社会学思想家。不同于马克思《资本论》从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来理解资本主义社会及其文化，西梅尔的《货币哲学》从个体对货币的感受出发，通过很多鲜活的事例，从交换领域对资本主义文化精神做出阐发。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本书的译者各自负责的部分如下：于沛沛翻译完成第一、四章，林毅翻译完成第二、六章，张琪翻译完成第三、五章。我们三个人都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我们经常就本书的翻译进行商讨、琢磨和研究，在不断的讨论和交流中学到了很多东西。翻译工作终于完成，我们都为此感到非常欣慰，但出于本书的宏大篇幅，作者思想的深度与跨度等问题，更由于我们水平有限，翻译的偏颇与错误是在所难免的，望广大读者批评指正。

张琪

200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