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村
是一个饱满而绵柔的长鸣,白色的,虚软有弹性;是一个生命在清晨颤动,带着金属的硬度和质感。这便是晨雾中的牛声。
那只是一个虚淡的影子,刚劲的犄角和颈下的裙皮全被融解了,生动的唯有一条尾巴,悠然荡动如浪中摇桨;于是,空气的粉色颗粒就起了旋涡。天刚刚麻白,村人尚在死睡中。
那棵小槐树就被勾下来,带嫩刺的枝叶在牛尾的飘扬中滑进了胃囊。铁缰绳拖在地上,那些残破的链环曾经结实过。晨雾把小山村锈死,隐映中屋顶上残缺的脊兽很是尴尬。这些空膛的陶器五十年前就失去了装饰价值。几株老榆固执在那里,一任流雾把它断成几截;扭斜的枝干把雷电的暴虐横陈天际,有旧鸟巢在那里霉着。
踢踏踢踏,是惶惑又迟疑的步子。脚那么大,中间却要裂一条缝,走路总是夹一绺黄泥的草根,这影响了它行进的速度,生物分类学上却美其名日“偶蹄目”。有蛮实的力气,要么发泄于同类的角斗,要么服役于皮鞭的驱使。给它一点随便,它却只知勾食路边的树叶,或者舌头一歪,揽几棵青苗的茎蔓。若是雄性,早在英年就被骟匠挑去了睾筋;若是雌性,产儿之后不及天伦之乐就有无尽容器来抽取奶水……
牛之所以还算生物,其蓬勃欢跃全在犊儿时期。是惠日和风,是小河流清,绿草上有黄蝶飞舞,沙地上有天鹅啄羽,小犊子就在那里奔跑,后腿蹬起来,弹到高空打闪;前蹄忽而弹起,沙地上就刨出一个坑儿。蓦然一声奶音,生命的青鲜嫩亮和母爱的万千柔情就一齐给搅活了,搅活了……
之后,血在调教中凝固。生命在凝固中衰老。上颌的门齿没有了,胃分为四室,唯有的作用是草食反刍。于是,不得不被役使。
东天仍然苍茫,雾还在嚣涨,听得见咔嚓嚓的搓动声。于是,青瓦的庙堂和茅草的农舍一齐消解,横斜的弯榆和冲天的白杨一齐虚化,依稀是几千年之后,这晨村沉人海底,唯余一片灰沉沉的朦胧。
突然就有了辘轳声,吱呜儿吱呜儿诉说,是谁家的妇人第一个踏破黎明,将小山村的实际存在告白天下。接着,有了鸡啼,有了鸟喧,有了三三两两的开门声,有了小妈妈打骂独生子的恶喊:“叫你尿床!叫你尿床!”
东天泼射出水银的晕圈,雾向树梢滑去,世事清高起来。那条铁链子又响了,是拖在沙石地上的搓磨,嚓啦嚓啦直割人耳朵。
是牛回来了,望着无以勾食的光杆枝丫,又发一声绵长的呜叫。金黄的皮毛叫露水打湿了,如帚的尾巴湿重地下垂着。它惶然无所作为。
吱咛一声,提着大裆裤的汉子开门出来,一惊,说:“黑来咋忘了关牛栏呢!”
屋里有妇人回声:“放开缰绳它也跑不到哪里去。”
苟村
一只白狗跑出来了,一只黑狗跑出来了。那油菜花的大色块里,就有了一团黑白翻滚的毛球,就有了放蜂人的掷打和呵斥。
炫目的油菜花,浑蓝的苜蓿,满瓮的蜜浆,一位过路的文人到花地里撒尿,眼目一时迷醉,连嗅觉也木木然愚钝。有女人在远处观赏,就作叹在野地解手竟能充作风景,心想自己或许就是一只伢狗或一株静木了。
那狗又跑了回去。是村子,三户五户的人家,粉墙青瓦趔趄在苜蓿地的那边。有鹅黄黄的柳丝儿,有白嘟嘟的槐花,有一种什么隆重的气息和清俏的味道儿勾引着他,做文人的就束了腰带,忍不住往村子里去。文人的毛病就是喜欢探究。
先是一把老榆钱,轻风里就地旋转;再是几棵刺芥芽,膨胀着从田埂的板结中伸出头颈。天色正好,红日头下艳艳着几尾村姑,她们走过田埂,影脚里一地芳菲。文人鼻腔里痒得舒服,认定这里有一种浓如草药的气息。这气息渗润五脏六腑,就有了那种咝咝的消融和软化,心想,肝肠里有痞块的人到这里来,心包里有硬化的人到这里来,脑血管有栓塞的人到这里来,一切的肌体零件都会清洗然后重新装配,包括灵魂。走出去了,就焕然一颗新生命。
然后是一种甜。一种柳叶子榆叶子槐叶子的联合提纯,清鲜又喷薰,尖锐又漫延,顺着腰椎往上,整个儿脊柱就熟透了,没有了节疤和筋丝,没有了气郁和烦忧。突然,轰地一响,大椎穴开窍,脑子就换成了爱因斯坦的,或李白的,至少是郭沫若早期的。由不得就放胆追索。心理上的趋寻已不重要,四肢的敏捷、七窍的灵光引他直奔源头。文人迷醉了也常常鲁莽。
撞倒一个老妇人,花花的围裙里掉下几块焦黑的红薯,笑说是送到老汉子播粪的地头去。文人就惊怪,闻不到星点的焦糊味儿,连老妇的小脚边也绕着两只花蝴蝶。
原是一株巨大的泡桐,花正飞谢,满地的紫色小喇叭,空气中饱和着药药的软软的尖锐味道,是那种柳叶子、榆叶子、槐叶子的联合提纯。庞大的树冠正被一咕嘟一咕嘟的绿叶缝合,胖嫩的萌芽喘着壮汉的粗气,阔大的叶子已在阳面一手遮天。人或如昆虫,即便总统站到这里也依旧猥琐。
这就是赏心悦目的源头了。文人弯腰捡拾桐花,一滑脚踩在了牛粪上。新鲜的牛粪。甚至还袅袅地冒出热气。有一种酸酸地味道。旁边就是羊圈,褐色的尿液积成小潭,圆圆的羊屎蛋儿在小潭里软散开来,毛毛的纤维绒绒着,又是一种药药的味道儿。
还有鸡粪,半流质的排泄物里有不能消化的石头。最大观的是那一方化粪池,赫然洞陈在大桐树的阴凉里。主人勤快,秋天的落叶还沤在里头,柳叶子、榆叶子、槐叶子,对,是那种尖锐的味道,是那种经过联合提纯的味道。
文人严肃地注意到一个问题:卫生!
他在省城的街道上走,马路干净,店铺干净,连厕所里也闻不到臭气。艳味儿当然有,人造的紫罗兰,法国的奥丽斯,机关一按“哧”一声香雾。尽管j分钟之后,狐臭患者依然难逃众人侧目。
文人就捡起一朵桐花,活活地罩在鼻尖上,香味儿就沁得深刻。想这满地落英,刮一层地皮到省城去也能当香料卖。又作想,倘没有那鸡屎牛粪,没有那污浊的化粪池,岂不是彻底的七宝福地?
白狗又来了,黑狗又来了,一个在桐树根上撒尿,一个用鼻尖触那热牛粪。文人就忽然明白:是什么东西支持着菜花的黄、苜蓿的蓝,和这桐花、槐花、榆钱的雅香和清鲜?
城市人最可卑的性格是只要结果不要过程。
文人捶骂了自己,要记住这个村子的名字。那两只狗就引来了一群狗。一群狗在他心里汪汪。就想:叫它狗村吧!
在油菜地边,问放蜂人,答说:“不叫狗村,叫苟村。早年的写法是草头下一个勾子。”
又补充说:“是勾引的勾。”
文人自觉尴尬,就笑笑地说:“我是去看一棵桐树。”
放蜂人说:“桐树下住着什么人你当然知道!”
根据这口气,文人可以想得出,那里住着一个美丽的姑娘或者一个贤惠的小寡妇。但他仍然说:“那棵桐树很香。”放蜂人怪怪儿一笑,摆手说:“走吧走吧!”
文人走了。贼溜溜的真如一个品行糟糕的男人。他想:探索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但若真要以品行为代价,行吗?
P5-9
不少小说家把散文写作理解为“我”或“我”的,这也不错,但这只是散文版图的一部分。还有人说:小说是写别人,散文是写自己。作为写作者个人,可以这样认为,也可以这样写,但把这概括为散文写作的普遍意义,显然不大完备。
散文作者可以写“自我”的主观、“自我”的心灵,可以是第一人称;同时更可以写非我的、客观的世界,可以是非第一人称的。从视域上讲,可以是全知视角,可以是半知视角,也可以是次知视角。我强调的是:作者自己最好从读者眼前让开,叫读者更多地看你笔下的世界。左一个“我发现”,右一个“我认为”、“我感觉”,阴影一般遮去读者大半视野,有时还可能引读者误入歧途,甚至最后无路可走,坠人心灵的死角,荒草一片,无景可言,无思可索,无论“我”怎么了不得,“我”到最后都是一线天。
散文可以是私语写作,更可以是大家眼界,至少尽量淡化自我的身影,《岳阳楼记》只开头部分一个“予观夫”,却也绝唱千古。写风情的,写风景的,写哲理的,用非我的视觉可以最大限度地展示散文疆域。个体写作怎么都可以,但理论概括听作者的就往往片面。片面性在作者可以是特色,在理论则成为荒谬。进入大散文之大,这看法或者也算一个法门。
散文要回归文学,这是最终的目标。但现实是,散文被弃置于休闲文化的路边小店,像快餐包子,人人都是饥饿者,人人都是厨娘,十二亿人民十一亿都是散文家,只要把话能说囫囵就行。文字远离文学,文学远离审美,诗心文魂的重铸尚需时日,民族灵魂的再塑当然遥遥无期。
还应该强调,不能无视优秀书面语言之于散文质底的支撑作用。
孙见喜2012年12月1日于西安双仁府
孙见喜散文的艺术特征
孙见喜的散文取材广泛、无拘无束。举凡山水草木、世态人情、羁旅乡思、艺术品味,都被他信手拈来,一一现于笔下,且无大小之分,轻重之别。说题材无束缚,可谓是对孙氏散文取材特点的一句最恰切的概括。
孙见喜散文的取材何以如此广泛?我以为,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写作主体心灵的善感。冷酷的心不会与客观事物发生感应,唯有善感,才能放纵想象的翅膀,保持鲜活的心态。鼓山的雨引出了他的询问,浔阳的月引出了他的慨叹,庐山的雾引出了一段哲理,阳朔的雷引出了一种梦幻般的感受,一作家的死引发了他对人间的希冀,半亩桔梗的故事引发了他对美的心灵的赞叹,一辆老自行车引发了他的爱怜,年幼的儿子的几件小事引发了他为人父的复杂情感。总之。无论是自然界的一草一木,还是人世间的一情一事,都在他的纤细的心灵的感悟下,成了很好的写作题材。
传统的文学理论常常将题材的选择纳于理性的作用之下,比如某教科书论及题材时这样说:“作者依据他对生活的观察、体验、研究和分析所形成的创作意图把生活素材加以选择、提炼、加工和改造后,纳入作品中去,使之成为作者的表现对象,成为作品的组成部分,这就叫做文学作品的题材。”其他一些书上说的说法也基本相同。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选择、提炼、加工、改造自然都是理性操纵的过程,那么这一特点是否适用于所有文类的作品题材的产生呢?比如散文?答案并不是完全肯定的。特别是对于一些情感型作家的一些短小的散文来说,文本几乎都是写作主体的有感而发,理性的作用并不明显。孙犁说:“散文短小,当然也有所谓布局谋篇。但我认为,作者如确有深刻感触,不言不快,直抒胸臆即可,是不用过多的构思设想的。现在一些文章评论家,谈论构思太多,也太机械。实际创作过程,往往并非如此。散文之作,一触即发。真情实感,是构思不来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单从理性角度来寻觅孙见喜散文题材广泛的原因,多半是要失望的。
孙见喜散文的表现也极富特色。这里所说的表现不是就手法而言,而是指对事物的内涵的揭示。这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客体的真实性,真实是什么?是无虚假,去粉饰,与客观事物的本来面目相符合。而客观事物的本来面目是什么呢?是丰富多彩,是纷繁复杂,其本质也就蕴含在这种复杂之中。因此,高明的散文家对审美客体的表现总是多维度多层面的,而不是单一的割裂和取舍。读孙见喜的散文,我们便无时无处不体验到这一点。以《苟村》为例。不足两千字的短文,揭示了自然界与人世间相融而成的大美之境,然而这大美却是由美丑、善恶、文明与愚昧等等共同生成的,比如由菜花的黄、苜蓿的蓝构成的大色块和色块地里一过路文人撒尿的不文明之举;桐花、槐花和榆钱融合的雅香清鲜和牛粪、羊粪、鸡粪以及那一方赭色的化粪池;农人的本真和文人的遮掩;文人的内在骚动和自谴;美丽安静的村庄和到处喧闹的白狗黑狗等等。这些相互对立的物象此时已超越了它们各自固有的含义和孤立的存在,而作为一分子共同构成了事物的真实。“城市人最可卑的性格是只要结果不要过程”。这句话,正表明了《苟村》的创作意旨乃在于寻找世界的真实。对此,《老坟档案》的开头表现得更为典型:“两片红砂岩横向张开,如一孔巨硕的什么,让人发生好或不好的联想。祖坟就在前头排开,十代人,坟堆一条线延续,单传是命定的。红砂岩下淌一种浸水,又有浓密的腰竹绣着,张开的孔穴里就朦胧一层幽暗,是蝙蝠和长虫的栖息地。红砂岩顶上,凌空悬一天然的麻石蟾头,远看眉目生动,河南上来的风水先生说这是一穴好风脉。”
生死对比如此鲜明,结合又如此紧密,让人悟透了生命和人生的奥秘,真实的力量也尽在其中了。对真实的追寻和崇尚使孙见喜超越了分析和割裂,超越了区别和对待,超越了非此即彼,由是才达于高度的真实与和谐。
二是“理”的独特性,散文不仅写情、写景,也写思、写理。理性的思索是对客体的更深一步的探究,具有统摄全篇,画龙点睛之作用。孙犁指出:“中国古代散文,其取胜之处,从不在于诗,而在于理。它从具体事物写起,然后引申出一种见解,一种道理。这种见解和道理,因为是从实际出发的,就为人们所承认,信服,由此形成这篇散文的生命。”孙见喜散文中的理性思辨是深刻而独特的。《爷的故事》中,爷喜欢从事实出发,按自己的哲学观点看问题,然而现实对此却不予接受,爷只能独饮自己酿成的人生苦酒。从而揭示了权威力量和个人命运、思想和荒诞之间的悖谬。《少年葵花地》围绕着盖房事件,揭示了希望和失望的共生、转换。《鬼城禅思》中,夜行水路忽见江北商镇灯火灿然,遂凝目玄想:“万千灯火,每盏灯下都是发生着一个故事,或窃贼作祟,或怨女偷情,或赈灾义演,或商贾点钞,这灯下有你有我有他,他人思望我人,亦作如是猜,大千世界,大同了岂不少了多少悲欢和故事?”亦虚亦实,简明而极富哲思,揭示了大千世界纷繁复杂的奥秘之所在。而《鼓山法雨》中对佛的解释,可谓令人叫绝:“佛是什么?佛是一种浸润,或者一种腐蚀,如这漫山的湿气,如这满山阴沉。有一个说法叫潜移默化,巨大的演变只在细微中进行。”如此表征佛法的特征,时下的散文家中有几人能够做到?
孙见喜散文的文体风格更具有艺术个性。
孙见喜是有着鲜明的文体意识的作家,对散文文体有着自己的思考和自觉的追求。他说:“散文可以写‘自我’的心灵,可以是第一人称;同时更可以写非我的、客观的世界,可以是非第一人称的。从视角上讲,可以是全知视角,可以是半知视角,也可以是次知视角。我强调的是:作者自己最好从读者以眼前让开,叫读者更多地看你笔下的世界。左一个‘我发现’右一个‘我认为’,‘我感觉’,阴影一般遮去读者大半视野,有时还可能引读者误入歧途,甚至最后无路可走,坠入心灵的死角,荒草一片,无景可言,无思可索,无论‘我’怎么了不得,‘我’到最后都是一线天。”从文体的角度着眼,孙见喜在这里强调的是表达的灵活和开放性,这种文体在其创作实践中有着充分的体现。
首先是文类的交叉和渗透。每一文都有着特定的文体规范。那么不同的文类之间能否交叉和渗透?这与作家的文体实践和艺术造诣有关。孙见喜是成功地实现了文类的交叉和渗透的。他的散文写作常常采用诗的笔法,有时又融进小说的叙事艺术。比如《半亩桔梗半面坡》和《少年葵花地》两篇,都叙述了家庭的遭际和变迁,有故事有情节,仿佛是小说笔法,而其风格却是散文的,意境则是诗的,是小说、诗与散文的有机结合。尤其在这种交叉和渗透中并不因散文文体的操作而放弃小说和诗的文体特征,运用小说文体处尽其故事叙述、人物刻画和情节安排;运用诗歌文体处则又极尽情感抒发、创造优美意境和和谐音韵。而散文的风格则统领着全篇,故而有小说有诗却是散文。这种交叉和融合不仅是对封闭的文体观的突破,艺术效应也是单一的文体所不可企及的。
其次是结构形式。孙见喜的散文结构可说是无结构。其开头往往于不经意间悄然进入,让人觉得突兀利落;结尾又时有惊人之语,似意犹未尽。诚然,孙见喜的散文也是有行文线索的,但几乎是完全的隐蔽,致使结构内部的转换粘接既灵活跳跃,又浑然天成,几达无迹可寻之地,是结构的最高形式的体现。
再次是人称的变换。孙见喜散文人称运用灵活,不同人称间又存在着一定的重叠和转换。比如《请自重,涵泊兄》一文,通篇是以第一人称“我”写成的,但其间又不断地出现第二人称“你”,而“你”的言语行为只不过是由“我”转述的,“你”只是一个虚拟,更多的是一、三人称的重叠。以《品读山海》一辑为例。作为游记体散文,似乎全是第一称,然而作家却在多数篇目中故意隐去了“我”或仅于文末出现,于是,第一人称的局限突破了,他叙融入了自叙,“我”的言说功能扩张到了第三人称领域,由此也就使文本由“我”的视角进入了非我的视角,从而扩大了视域。
孙见喜的语言运用有何特色?我们不妨先看看他自己的言说:“我审美散文作品,一是看语言美不美,文学味儿够不够……如果我们在从事文学码字的时候只是随意为文,只用口头语言,那起码的一条‘文学艺术是语言的艺术’就没做到,其他就只是空言了。”“还应该强调,不能无视优秀书面语言之于散文质底的支撑作用。”这种散文语言观在孙见喜确实是努力实践着的。他的散文语言形象、生动、鲜活、恰切。长句短句交互使用,口语和书面语杂糅混合。这确实称得上自成一家。其语言功力之深,是同时代作家中所罕见的。从中亦可看出孙对古代散文尤其唐宋八大家散文语言营养的吸收。但是,对书面语言的过分崇尚,使一些句子编码过于繁复,信息含量过大,色彩也过于典雅,相对于整体语感,显得不够协调,这似乎是不可取的。
(作者为著名评论家、渤海大学教授)
《跪拜胡杨》收录孙见喜的散文作品近90篇,分“村野风景”、“品读山海”、和“人事物语”三辑编排。
孙见喜的散文语言形象、生动、鲜活、恰切。长句短句交互使用,口语和书面语杂糅混合。这确实称得上自成一家。其语言功力之深,是同时代作家中所罕见的。从中亦可看出孙对古代散文尤其唐宋八大家散文语言营养的吸收。
《跪拜胡杨》由西安出版社出版。
孙见喜的散文取材广泛、无拘无束。举凡山水草木、世态人情、羁旅乡思、艺术品味,都被他信手拈来,一一现于笔下,且无大小之分,轻重之别。说题材无束缚,可谓是对孙氏散文取材特点的一句最恰切的概括。《跪拜胡杨》这本书收录的就是他的散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