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她毫不迟疑地回答,并告诉我,少年已离开这“丽湖园”,今天一大早她送他去了虎门码头,船到香港后飞台湾。
那少年是她什么亲人呢?我想问却说:“他还回这里吗?”
“当然!”她的眼神里透着令人信服的坚定,“过些日子,学校就要放暑假了,我们就一起去巴山老家。”
既然那少年不久就会与她重逢,想到她和那少年悲郁哽咽的情景,肯定就是另有缘由了。
我告诉她,我是一名记者,在一家刊物“咬”笔头。“老乡嘛!有什么为难的事儿不妨一起聊聊……”
“聊聊?”她沉重地叹一口气,“真要只是什么为难的事儿就好了!那样,我就有机会去弥补了。然而……唉,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远去了!”停了停,她又说,“说出来又有何用呢?”
她说得很认真、很郑重,却又很无奈。我略一愣怔,想了想说:“什么时候在一起坐坐喝喝茶好吗?”
“还这样客气地讲话?”她说,“彼此门对门的,又都是同乡,少不了往后多走动呢。”
连着好几天,我见她仍旧站在露台上痴痴地望着远方,在雨天的时候,一头墨玉般的青丝被点点滴滴的雨滴打湿,身影也一动不动……这种奇怪的景象无言地笼罩在我心头,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一天午饭后,她没有在露台上出现。空空荡荡的露台,好像让我的心一下子也空空荡荡的。她在干什么?那无奈而又郑重的话语和哀怨的眼神在我心里泛起各种各样的猜想,出于对一位陌生同乡的关注,我本能地跨出了门,穿过树篱,敲响了她的门。
过了好一阵,门开了。一张泪痕未擦净的脸上,闪着一双忧郁、凄楚的眼睛;憔悴的两腮,落下寒冰冷雪似的一片落寞、苍凉。我愣了一瞬,告诉她我来看看老乡。她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然后邀我进屋里坐坐。
在宽敞的客厅里,我刚刚坐下,就嗅到一股香味。我发现一侧的餐厅开着门,里面桌上好几只碗碟散发着袅袅热气,她还没有吃午饭。接过她送来的一杯茶水,放在茶几上,我站起身,故意耸了耸鼻子,说:“好香!我能看看老乡做的什么好吃的吗?”
她凄然一笑,说:“哎,家常便饭。”
走进餐厅,我一眼看见赏心悦目的几道川菜、一碟台湾热狗、一碟三杯鸡,禁不住深深吸了口诱人的气息,赞赏说:“哈!这么好几样菜——台湾的名特与家乡的佳肴都有了,看不出老乡有一双巧手呀!”
她像忘了她是这里的主人似的伫立不语,又仿佛迷醉于自己营造的清香扑鼻的氛围,看着饭菜直愣神。
桌两边各摆着一双筷子,一只碗,碗里盛满米饭。桌边放着一个记事本,摊开着,纸页上有好几行字。我凑近翻开的本子瞟了一眼,是一首诗:《爱你就是爱你》。我不禁有些惊讶。
“有客人要来?”我看着端放桌上的两碗饭、两双筷子和桌边的两把餐椅,问。
“客人?”她一下抬起双眼,“除了你这个客人还有谁?”
我不由得心中纳闷:既然没有别的客人,那为何多添一双筷子、多盛一碗饭呢?
见我发怔的样子,她的眼里流露出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表情,踌躇半晌才将呆滞的目光移开桌面,望着别处,用轻柔却很清晰的声音说:“这是我对另一个人的等待……”
我等着她讲下去,可她垂下眼帘,双唇紧闭。P00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