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扑克大战结束了，山姆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回到卧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空寂的卧室，透过浴室的灯光显得昏暗深沉。迷离的灯影笼罩着弗兰床上黄色的丝绸帷幔、宽阔梳妆台上的水晶饰品。弗兰睡前关好窗户，此刻卧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护肤品和粉的香味，浴室里依旧热气未散，缭绕其中，伴着浴盐怡人的暖香。
他渴望着弗兰熟睡呼吸的身体。他越是决心躲避她，反而离她越近，他身体里的欲求在激增，数月以来，这次反应最为强烈。他害怕吵醒她，内心充满罪恶，却做了一件最可恶的事情——重重地将鞋仍在地上——但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
弗兰突然醒来，脸上写满诧异。多少次，弗兰只要一翻身，发现身旁的山姆，脸上就会屡屡流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她伸手打开床头灯，眼神迷离地望着山姆，似乎没有认出他到底是谁，但身旁的山姆，毕竟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弗兰容颜娇羞，毫无皱纹，宛如一个穿着蕾丝睡袍，脖子上围着白色毛围巾的清纯少女。
山姆重重地躺在她身边，如雪山崩塌。他亲吻了她的肩膀。弗兰忍受着山姆的狂躁激情，却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干脆地回答道：“别这样！现在不想！听着，亲爱的，我想和你谈谈。哦，哦……不！我困啦！我努力保持清醒，就为了等你，可还是忍不住睡着了。真可恶！把大椅子拖过来，听我说。”
“你难道不想让我吻你？”
“你为什么总想要？不难受吗？你真笨！你知道你喝多少酒了？哦，我不介意，塔布和你都是社会责任感极强的好公民，但却开怀畅饮，烂醉如泥。我都不介意。你为了自己，哼，纵欲，借着酒劲儿抱着我，难道不恶心吗？”
“你难道不想让我吻你？”
“上帝啊，我亲爱的丈夫，我和你做夫妻不都二十二年了吗？哦，求你了，亲爱的，别这么聒噪！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吗？我真的感到非常非常抱歉！我是认真的，亲爱的。来吻我吧！”
她吻了他，如蜻蜓点水，也冷若冰霜。完事以后，她立即喋喋不休起来：“现在，把椅子拖过来，听着，亲爱的。你还想等到明天吗？”
忽然她的音色变了，学着小宝宝的咿呀语气，嗲声嗲气跟山姆撒娇：“很重要的事情！”
于是山姆将高背椅子拖到弗兰床边，文质彬彬地坐下，脚上的漆皮便鞋轻轻地晃来晃去。说话的口气却躁动不安：“天哪，你别发嗲，好好说话！”
“哦，别这么大动肝火！现在，我问你——公平吗？我不喜欢威士忌酒的恶臭味，难道你想闻到我口中的臭味吗？”
“不想。但我真没喝多少。但是——不管了。听着，弗兰。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决定了。吉南斯试图说服我，跟我签合同，让我立即上班。但是，我拒绝了。我们去欧洲吧，去四五个月！”
“哦，那事啊。”
山姆很清楚，弗兰古灵精怪，满脑子莫名其妙的鬼点子，她欲望强烈，激情澎湃，无忧无虑。她觉得痛苦，心存不满，这一切都不是山姆希望带给她的。他期待她发火时，她却不温不火。此刻，面对弗兰如此漠不关心，山姆反倒有些惊讶。
“还有比去欧洲更重要的事。瞧瞧我们，山姆。虽然我不想——哦，吻你，真抱歉，我不是那么饥渴。真希望我能，能从你的角度考虑。但事实上，我没能做到。即便这样，我们依然幸福，不是吗？我们的生活多么美好！”
“是的，我们很幸福。那担心——”
“纵使我俩不像戏剧中的男女主角爱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但我依然觉得我们的感情真切深厚，旁人无可替代。不是吗？”
顿时，山姆心中的愤怒因为浓浓的爱意而烟消云散。他伸出胳膊轻轻地抚摸弗兰，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动。“你说得对。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差异，但我想，我俩的感情有稳固的支撑，不存在任何人插足的空隙。”
“真有某种永恒之物吗，山姆？可靠之物？我俩难道就像街头恶斗中彼此鼓舞、彼此依靠的好伙伴吗？”
“当然有。但什么是——”
“听着，我们人生的第一步已经走完了。我们挣了足够的钱，养育了两个孩子，你的事业已硕果累累，你创造出了无与伦比的汽车。然而，咱们还年轻，比较年轻吧。哦，别就这么安于现状，满足于琐碎生活中的平淡！我们去过新生活吧，全新的生活，别再计较什么责任心了。（我已经找到自己的情郎——如果你觉得还可以轻松维持现有的家庭关系，对大家都好！）别——天哪，真是难以表达，我的意思是，别规定我们会从欧洲回来（你真是善解人意，亲爱的，我还没求你，你就同意了我的计划），我的意思是，干吗规定死我们必须四个月就结束欧洲旅行回来——也许要四年以后呢！反过来说，如果我们不愿继续旅行，也别硬待着，立即坐早班轮船就回来。快——哦，现在就行动！除了去欧洲，咱们脑子里别再想着其他目的地了，赶紧离开这愚昧的老地方，我们想回来就回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动身，立即就走。也许两个月后，我们还待在里维埃拉，就打算返程了。四十年以后，我们也许住在爪哇岛上的竹棚里，他人不习惯那里，而我们却对那些人嗤之以鼻！为什么？我甚至想卖掉这栋房子，这样就没有什么可以束缚我们了。”
P38-41
很多时候，看一部烂电影，不如读一本好书。就我而言，文字能带来更多的想象空间。而作为一个创作者，你需要知道，源头在哪里。经典文字，经典故事，是永远的活水。愿君多饮取。
——《北京遇上西雅图》编剧导演 薛晓路
电影虽成于银幕，但始于文字。若有志于电影及剧作，或寻觅奥斯卡电影之无穷魅力，此丛书不可不读。
——北京电影学院中文系系主任 黄丹
导读：生活无所谓模式，只是往前走而已
去年七月底，收到《孔雀夫人》（Dodsworth）的翻译任务，心情颇为激动。这是美国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辛克莱·刘易斯（1885～1951）的代表作之一。《孔雀夫人》写于1929年，是刘易斯从批判现实题材回归温情感伤爱情小说的代表作。书中讲述了一对在美国中西部小城泽尼斯生活了近半辈子的名流夫妇——杜德伍斯先生及夫人——他们家产万贯、名利双收，儿女双双成才。可他们却因找寻曾经热恋时的美好承诺，踏上了欧洲之旅，谁知这一去，却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书中着重刻画了一群美国中西部上流成功人士的荒诞生活，这里的人们物质生活丰盈，可精神世界却如此空洞。也许这就是刘易斯的写作风格，这位水瓶座男人骨子里的不安分吧。刘易斯善于描绘小镇风貌，刻画市侩典型，嘲弄“美国生活方式”，用批判的眼光来观察中产阶级。在他看来，自己的作品受梭罗的影响最大，意味着“他自己本人也在寻求强调个性自由的重要性”。他曾写道：“我在思索历史的时候，越来越坚信当今世界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是由自由、探究、批评精神所完成的。”
该作品虽写于20世纪20年代末，但其中的婚恋观，却无不对当今社会产生一定的启发意义。因此在译者看来，这部作品的定位应该是一部社会小说，而不仅仅是畅销爱情小说了。有这样一则段子：一个男人事业有成，腰缠万贯，唯一的不足便是陪伴妻子的时间太短；另一个男人事业平平，略高于温饱线，可最多的就是有时间悉心照料妻子。那么，女人该如何选择？现实的结果是，女人愿意拿着有钱男人的钱，和有时间的男人过日子。如今暖男当道，这样的选择恐怕再精明不过。书中的杜德伍斯先生，正是有钱男人的象征；而洛基特少校、阿诺德·伊萨瑞尔先生和库尔特·冯·奥伯斯多夫伯爵不正是有时间，懂女人心的“暖男”吗？杜德伍斯夫人就是这样一位拿着丈夫的钱和情人风流的女人，可她在最后，却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而杜德伍斯先生和伊迪丝·科特赖特夫人之间的情意，在本书中算不上太重的篇幅，却总让人回忆起《廊桥遗梦》（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里的心心相惜、情愫深深。
书中的杜德伍斯先生，更像是刘易斯本人经历的艺术加工。他从小生长在偏远闭塞的“苏克中心”，正是《巴比特》刘易斯的另一部代表作。——编者注。以及《孔雀夫人》中泽尼斯小城的现实所在。最终，刘易斯逃离了那里，进入耶鲁大学，正如杜德伍斯夫妇认定泽尼斯小城是束缚他们视野，甚至是寻觅真爱的镣铐一样。在刘易斯的生涯中，他不断旅行和写作，常常将经历当作创作的材料。他有两段婚姻，却最终以离异结束。第一次，他同格雷斯·利文斯通（Grace Livingston Hegger）于1914年结婚，格雷斯是《时尚》（Vogue）杂志的编辑，两人育有一子，名叫威尔斯·刘易斯。儿子进入美军，参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并不幸身亡。1925年，他与格雷斯离婚。1928年，刘易斯的第二任妻子是报纸时政版专栏作家多萝西·托马森（Dorothy Thompson），1937年，二人的婚姻也走向终结，并于1942年正式离异。美国前国务卿迪恩·艾奇逊曾这样评价刘易斯：“文学上的荣耀并没能普照刘易斯的婚姻生活，反之，婚姻和生活的不幸也阻碍了他文学生命的长久发展。”1929年，《孔雀夫人》诞生，作者正从上一段婚姻苦海中脱离，并转入第二段婚姻，这不得不让我们揣测，生活经历的变化，难道不是促使他思考伴侣和婚姻关系的诱因吗？至于事实怎样，不得而知。伊迪丝·斯特莱特身上是否有多萝西·托马森的影子，也是个谜题。
该小说于1934年被改编成舞台剧，并搬上百老汇的台面。黑白电影《孔雀夫人》则于1936年由导演威廉·惠勒（William Wyler）拍摄制作，沃尔特·休斯顿（Walter Huston）担当男主角。该片获当年第九届奥斯卡电影三项提名。1990年，该片选入“美国国家级经典电影名录”；2005年，《时代》周刊将此片评为“1925年以来百部佳片”之一。
杜德伍斯夫妇从美国走向英国，并辗转法国、意大利、德国。不同的国度，各色的风光，连人的特质也不尽相同。这一切的来回波折，是两人一次次孤独的逃离，却总也逃脱不出孤独的内心。他们两人追求个体价值的实现方式，从一开始，便分道扬镳：杜德伍斯夫人擅于向外拓展，在异性中找寻价值；而杜德伍斯先生则向内延伸，追求本真的自我和个体的价值。于译者而言，这更像一场文字的旅行。
书中有这样一句话：“泽尼斯人总是说，‘如今，想要在生活中建立新的关系和情谊已为时已晚’。”但若年轻时候认识错的人，此生得不到改变，必是此生的不幸，一切唯有来生再见了。
作为一名普通的文学翻译爱好者，邂逅辛克莱·刘易斯以及《孔雀夫人》，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幸福。虽然所做的，不过是窥视书中一切的甜蜜、争吵、逃离和聚散，不过是过早地体味中年婚姻的酸楚。书中文字如有不妥，请读者指正、见谅。
《孔雀夫人（导读剧照版）》由辛克莱·刘易斯编著。
山姆·杜德伍斯和妻子弗兰住在美国中西部一个叫泽尼斯的小城镇上，山姆奋斗多年，从一个英勇少年郎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此时的他已成为汽车制造的先锋，一个日进斗金的百万富翁，但他发现，钱并不能给他带来快乐，而他深爱的妻子弗兰对他不屑一顾，向往刺激的生活，要寻找富有魅力的男人，于是她说服山姆带她去欧洲旅行。最终，山姆变卖身家巨资，协同弗兰游历英法德意。山姆突然发现自己对弗兰是那么陌生，弗兰过着丰富多彩的神秘生活，她有许多情人。后来，弗兰遇上了浪漫温柔却穷困潦倒的男爵，她被他的魅力所征服，并离开了山姆。正当山姆伤心欲绝的时候，他邂逅了一位同样来自美国，理性而智慧的年轻寡妇伊迪丝，两人一见钟情。她唤醒了他对爱情的深刻思考以及人生快乐的体味。面对被男爵抛弃的可怜妻子和深爱的灵魂伴侣，山姆却难以抉择。
辛克莱·刘易斯编著的《孔雀夫人》创作于1929年，作品中的感伤温情笔调又开始支配了现实的、讥讽的笔调。书中山姆·杜得伍斯可谓是巴比特的另一翻版。该作品于1936年改编成好莱坞经典电影，并获第9届奥斯卡金像奖(1937)五项提名。
山姆·杜德伍斯住在一个小城镇上，当由穷光蛋变成百万富翁时，他发现，钱并不能给他带来快乐。他的妻子弗兰对他不屑一顾，向往刺激的生活，要寻找富有魅力的男人，她说服山姆带她去欧洲旅行。在那里她遇上了极其浪漫却穷困潦倒的男爵，她被他的魅力所征服而离开了山姆。在伤心欲绝的时候，山姆遇见了伊迪丝，一位很有理性的年轻寡妇，他对她一见钟情。她唤醒了他从没有过的激情，双双坠入爱河。面对被男爵抛弃的妻子和年轻寡妇，山姆做出了自己勇敢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