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雅特是学校里唯一的红发少女,一双美丽的眼睛隐藏在黑色镜框下,凸显了一脸的雀斑。和学校里的其他女生比起来,她长得并不出色,却有一股神秘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去接近她,可是她从不给别人机会。当我有问题问她时,她不会不理我,只是答案简短得跟没说似的。
最令我不解的是她竟然要求我进寝室前要先敲门,我不理她,她索性将门锁起来,逼得我非敲门不可。几次之后,我忍不住发了一顿脾气,她既不回嘴,也不妥协。我告到舍监那里去,她则一脸歉意地对舍监布朗小姐说,那几次她刚好都在换衣服才会把门锁上。遇到这样的人,我实在无计可施,晚饭后我索性待在自习室里写作业,免得在寝室里进进出出,徒增纷扰。
严格说起来这里的功课并不多,但光查生词往往就得花上一两个小时,有时候查了半天字典,还是弄不懂题意,或者不知道怎么写。我每天忙得要死却一项作业也交不出来。
有一天,科学课的史密斯老师当着全班同学质问我:“你的作业呢?”
“我不知道怎么写……”我结结巴巴地说着。
史密斯老师大约三十出头,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金色的头发与牛奶色的皮肤相互映衬,一副标准的英国绅士派头。更迷人的是,他的肚子里永远有讲不完的笑话。他总能在全班昏昏欲睡时,抛出一个又一个笑话,我虽然听不懂,却很喜欢上课的气氛。
“我讲得不清楚吗?不然你怎么不会写呢?”当他不讲笑话时,却严肃得令人发抖。
我紧张得手足无措,全班二十几双眼睛就像聚光灯似的投向我,我感到浑身发烫,两腿虚软,真怕随时会瘫倒在地上。
幸好,一个男孩开口了:“对新来的外国学生,何必那么严格呢?”他就是奈吉尔。
“新生也该交作业啊!”史密斯老师的语气不变,眼神却软化了。“有谁愿意帮帮这位新同学呢?”
“帮她写作业吗?”坐在我右手边的一个男生说,“我很想,可是我也需要帮忙。”
“乔治,谢谢你提醒我,你的作业也还没交,中午以前请放在我的桌子上.否则你的父母很快又会接到信了。”史密斯老师给了那个男孩一个警告的眼神,接着叉说,“有谁愿意帮她?”
“我可以帮她。”奈吉尔又开口了。
“谢谢你,奈吉尔。”
史密斯老师接着不知又说了一句什么,引起一阵暖昧的笑声。奈吉尔的脸一阵红热,连忙垂下头去。我虽然没听懂,同样感到不舒服。
我原想跟奈吉尔道谢的,却怕引来异样的目光,便顺着人潮往餐厅走去。
上了一上午的课。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餐厅里的食物很难吃。除了主菜有鱼或肉的变化外,可以说是千篇一律。水煮马铃薯、水煮胡萝卜、奶油豌豆,都是每天必上的食物。我虽然不喜欢,还是整盘吃光,食量之大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尽管如此,到了四点钟,我就又开始饿了。
董洁说那不是真正的饥饿,是欠缺心灵饱足感。她还搬出“饮食心理学”这个名词,说什么饱足感不是来自于食物的摄取量,而是心灵的满足状态。一个人若老是吃着不喜欢的东西,味觉神经就会不停地发出饥饿讯息,提醒你去吃真正喜欢吃的东西。如果一直得不到满足,人就会吃个不停,很快就会变成大胖子。
董洁的话让我胆战心惊,住校不过才三个星期,我已经胖了两公斤了,该怎么办呢?她笑着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吃空运来的食物呀!”
她的好意让我感动,我却不能那么厚脸皮。我继续吃着学校的餐食,继续忍受着频频的饥饿感。
我曾在电话里很严肃地跟小阿姨讨论这个问题,她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什么建议也没给,只说:“你那么瘦,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由得恼火起来。她说过要照顾我的,却忙得连见我一面都没空。第一个周末我想去找她,她跑到北英格兰去做田野调查;第二个周末我想去找她,她又去参加研讨会。我们虽然都在英国,感觉上却比之前还要遥远。想到这里,我心中的委屈竞混合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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