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你可不要读博士,那样会嫁不出去的哦!”姐妹们有时候也和她这样开玩笑。
“嗨,那我就嫁给自己吧!”她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
2002年11月下旬,广州还远远没有呈现出冬天的模样。从南海吹过来的湿润的海风一点儿也不刺面,它们轻轻拂过人们的脸颊,带给人们春天般的温熙感觉。亚热带植物狭长而阔大的叶子,也还是绿绿地生长在树梢,随着海风吹拂“哗啦啦”歌唱并热烈地舞蹈。只要穿一件长袖衬衣,最多再套一件薄薄的羊毛背心,人们就可以惬意地出门了。即使偶尔来一场阵雨,空气中瞬间涨满湿漉漉的味道,气温也不会下降太多,不用担心受风着凉。
夏大雪把仪器、电脑等收拾好,带上实验室的门。她又有半年多没回家了,今天是周末,未来两天研究所的事情也不多,她准备回家看看父母和哥哥。她的祖父是湖南人,在一家乡级农科站当了一辈子的小技术员,对农业科技情有独钟。她的父亲比祖父争气,考上了广州的一所农业大学,并成功地在广州附近的小城番禺安顿下来,娶妻生子,安家立业,完成了家族赋予的“鲤鱼跳龙门”使命。她哥哥出生那天刚好是农业节气中的“小满”,祖父一高兴,就给哥哥起名小满,符合他们家“小富即安”的传统,一家人其乐融融。等到她出生,又恰逢“大雪”节气,她父亲继承祖父的遗志,给她起名大雪。除哥哥有点不乐意、觉得他们名字中间的“大”“小”两个字应该互换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好。她哥哥比她大十二岁,虽然当时有了表达意见的能力,但还是没有改变祖传家规的勇气,一直没敢管自己叫“大满”而管妹妹叫“小雪”。夏小满没有继承祖先的优良基因,本来对读书就不感兴趣,更别说枯燥无味的农业科技了,相关的书页课本看都不看一眼,令父亲大失所望。好在夏大雪不仅喜欢读书,而且对农业科技还似乎兴趣颇高,大学本科读的就是父亲当年的母校,还更上一层楼,跟随德高望重的王老院士读上了研究生,父亲终于松一口气,卸下了背叛列祖列宗的心理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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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大雪来到王院士的办公室前,推门走了进去。屋里很简陋,满头白发的王老院士正弓着身体靠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凝神静思,桌下地面躺着一大堆烟头。大雪走过去把王院士手里还未抽完的半截香烟夺下来掐掉,轻声说:“教授,您忘了师母的吩咐了?”
王院士没有转头看她,两根手指配合嘴巴做了一个习惯性抽烟动作,长吐一口气说:“从你记录的数据来看,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病毒已经转移到了果子狸身上。”由于已经是八十高龄的老人了,他这么说着的时候,脸上的皱纹一颤一颤,仿佛随时要掉落于地一般。
夏大雪明白王院士的话意味着什么。自从两年前跟随王院士攻读研究生以来,她一直在追踪一种被王院士命名为“非典型”的新型病毒。现在王院士下了这样的结论,说明自己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阶段性成果,两年来的努力没有付诸东流。不过,这小小的成就并没有让她觉得多么高兴,恰恰相反,她却突然感到了一丝隐忧。因为王院士早就告诉过她,那种未知的新型病毒对人类来说非常致命,而果子狸目前又正是许多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所以,一旦王院士刚才的判断是真的,近期内将极有可能爆发大规模传染病,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下一步我该怎么做呢?”夏大雪一边打扫着地上的烟灰,一边小声地问王院士。她知道,以他们这个研究所目前的能办,要深入研究“非典型”课题还面临着许多困难。人员、资金、设备短缺不说,最关键的是果子狸还不是国家保护动物,他们并没有权力要求别人不去品尝那小家伙的美味。烟灰掠过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其中有一些碰到桌腿后飞扬起来,给空气中混入了几许轻微的不安。
“呃,你好像比我还着急。”王老院士又凭空吸一口烟,颤巍巍地说,“科研这种事情,拖不得,也急不得。”他太了解夏大雪了,这姑娘做事认真、严谨,一旦认准了就会坚持到底,唯一的不足就是欠缺经验。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在科学研究方面有所成就,老院士深信自己当初没有选错人。
听到王院士这么说,大雪就准备提自己想休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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