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童:这是惯例,名著改编成电影,大多都不成功。
刘恒:也有一些例外。
王童:艺术成就最后好像不是以电影剧本这样的形式来展现的。你多年在进行这种影况剧本的创作,是基于什么考虑的呢?是基于金钱的考虑?还是就是喜欢这个艺术形式呢?
刘恒:多种考虑,综合性的考虑。我记得我早年写小说的时候,甚至一部小说只有七十央钱、五十块钱人民币,很少很少的,我记不清了,那时候一万字的一部小说,可能也就几十块钱的收入。但是仍然很高兴,仍然很愉悦。实际上它是某种说不出来的、不追求回报的那种愉悦,我觉得这只是一部分。我觉得人最初写小说的那种动力肯定是内心的某种召唤。
王童:你转型过后,第一个剧本应该是根据你自己的小说《黑的血》改编成的《本命年》吧?可说是一炮就走红了。就得了银熊奖。那次跟你去人民大会堂见那个好莱坞《雨人》的编剧,我就向他介绍过你。他拿好莱坞来唬人,只是联合编剧的二把手。而你的剧本在世界各大电影节几乎都得了奖。你剧本的深度、力度及创作的源泉从哪儿来的呢?是你本身文学素养的功力,还是其他……
刘恒:我觉得也不是吧,我早年喜欢文学的时候,喜欢小说的同时也喜欢电影,七十年代初期,不到二十岁,年轻人对所有的艺术表达方式都有兴趣,那时候对乐器也有兴趣,没有条件学,对很多艺术表达方式都有兴趣,但是都没有条件与机遇。有条件来把自己的某种想象或者某种艺术的能力展现出来只有文字。
王童:刚开始我就特奇怪,文学和艺术不太分割的,假如小时候你在什么音乐之家长大,或者什么京剧之家,学了钢琴或者京腔什么的,那你有没有可能就成为一个艺术家了?刘恒:不,不会。
王童:所以对于现在来说,我很难把握,说你是文学家,你又是很杂,看你现在涉猎的艺术形态太多了,除了电影、电视、歌剧,还给《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改过评剧,许多艺术门类你几乎都涉猎进去了,除了可能不会作曲和画画,是一个什么样的综合因素把你历练成了这个样子?
刘恒:所有罗列的表达方式基础不都是文字吗?都是文字。所以说文字应该是所有表达方式的一个载体。而这个载体恰恰是我可以适当的控制的,我觉得我控制不了的是,你让我画画,不会,没感觉,成不了陈丹青。让我作曲,也根本不行,五音不全,成不了莫扎特。
王童:唯一的一个写作方式,你没尝试过写诗吧?
刘恒:小的时候写过,年轻的时候写过,但写歌剧也要韵味啊,歌词也是要押韵的。
王童:所以我觉得你太厉害了,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出来的?
刘恒:我认为对文字的这种使用,应该是一个作家最基本的素质,我的文字功夫是磨炼出来的。当年我二十多岁时和战友们的那些通信、诗都写得很好,我的日记也写得不错,对文字的长期磨炼,而且是有意识地磨炼,我觉得应该是达到了相当的一个水准了。
王童:现在是否说你在影视创作这条路上走到底了呢?已达到巅峰了?
刘恒:应该不会。我觉得这个行业想象力最丰富的应该属于青年人,像我这个从壮年往老年走的这个过程应该是一个衰退的年龄段。所以,现有的这种江湖地位只是暂时的。我觉得做到一定程度之后可能就会急流勇退。
王童:但我觉得你现在好像属于高峰期啊,有那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刘恒:但我自己不这样认为。
王童:反过来说,我把你的作品分类了一下,有一部分是你自己创作的,有一部分是你改编的,对吧?
刘恒:对。
王童:改编与自己独创的东西有什么不同?
刘恒:就电影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电影就是很怪的一种表达方式,它是在某种构思,或者文字展现的基础之上去表达那个东西。我觉得这个过程中有无数人会贡献出力量来。用自己的小说改编一部电影,和你不用小说,完全凭自己对现实生活的一个想象撰写一个电影剧本,和你根据别人的作品改编一部电影,所面对的困境是一模一样的,难度也是大同小异的。
王童:改编是不是有时候更难一些?
刘恒:改编,我觉得一般人没有一定的技巧的积累或者是艺术的磨炼根本不能胜任。
王童:需要技巧吗?福克纳说,其实这个技巧实际上是不能去想的。
刘恒:他说什么?
王童:他说,我在写的时候就不去想什么是技巧,应该是不存在这些因素的,如果你把这个前提放下来,他举了个例子说,实际上小偷,街上的流浪汉……他们也都有可能写出很优秀的作品,只是他们没有发掘自己身上的某种东西。P6-8
担任影视记者多年,现又浪迹在文学圈内,耳濡目染接触到了许多在这两个领域内指点江山、品头论足的人物。然而,说穿了,影视与文学这两块领域实际上又是互通有无的。张艺谋说,电影依靠文学的兴盛而强大。王朔和刘恒言电影是他们创作上的“情人”。王朔在写他那些被称为话语“革命”的小说同时,一刻也没忘记他对影视的关注与创作。而刘恒今天从小说创作中已鲜明地脱胎换骨成了名副其实的电影剧作家。
在对影视圈内的焦点人物采访的同时,我曾经用一年的时间为《小说界》做了文坛翘楚人物的专访,每期一个人物。现在回过头来看,对这些人物的专访真是有些先见之明。因那时交谈中阐述的许多问题今天还被人频频引用。如陈凯歌就表白过在《赵氏孤儿》中仍有他误伤父亲的影子,仍有他自己的化身。采访刘索拉向她提出西方新年音乐会由于每年举办、转播,久而久之。今天已成了传播西洋音乐仪式的话题,现也常被人引用。有一次,有某位著名文学评论家,当着包括我在内众人的面侃侃而谈他这一高论时,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些论点原来竞是我多年前就点晴析题过的。近一两年,应《收获》杂志之约,我又重操旧业再次采访那些影坛风云人物时。有些话题我发现原来在许多年前就已提到了。如有关电影审查的立法问题,我是国内率先也是唯一切入的。铁凝言,文学要给人以温暖、要有责任感同使命感;徐坤认为文学本身对人性本质的探讨,对生活的感受能力,是作家应具备的话题,今天仍在被人们津津乐道地讨论着。对王蒙的专访是中国艺术研究院的一个专项课题。感谢他在同我交谈中,慷慨地允许我参阅他的回忆录。在我整理这些专访时,连我自己也感到惊讶。我竞采访了那么多的人,提出过那么多的焦点问题。20年前对意大利著名作家莫拉维亚的专访也弥补了一段空白。对葛优的访谈有一半原因则是组发了他妹妹葛佳的小说;与冯小刚促膝谈心,也是十多年前的继续。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因年代久远,有些因时过境迁,已遁去的人物也没全部收入进来,这似有些欠缺。但不管怎么说,这终是一份影视及文坛上著名人物侧影的留档音画。
闻其声、观其人,几乎所有的人都面临着一个自我选择的困境。张艺谋成功导演了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但他随后执导的影片又陷入了迷茫中。王朔的小说曾掀起过一:场语言的颠覆:而他今天有限的创作却让一些评论家贴上了不知所云的标签。冯小刚:与刘恒也都一度放弃了他们自己执着的理想,而选择了现实主义的生存哲学,这就如宾克莱所论述的:善于思考的读者现在已经到了必须选择自己的根本价值委身的时候,了。在同这些人的交谈中,我承认话语本身会刺激开一些人的灵感与思想,这是在官样场合中所听不到的。但面对那些突如其来涌现出的思想与灵感,你要有知识上的准备,这是必然的,也是必需的。如果每一天我们都能听到那些人发自肺腑的真实声音的话,我们的思维也许就不会那么平庸了。
王童写于2011年6月9日夜
王童在国家剧院购了我早年出的一本《音乐笔记》,他来电说他非常喜欢,并言他也是音乐迷,这书他是在坐地铁时阅读完的,一本严肃的探讨古典音乐的书,王童竞在行走中读完的,这让作者多少也有些欣慰。不久他又短信告我在云南昆明机场又看到了我的这本书的另一个版本《外国音乐在外国》,这让我颇感意外。接着,王童又如数家珍地把对我作品的体会一一道来,并称多有呼应。现在,王童让我给他这本访谈录作序,一是太忙,二是欠的文债太多,这对一个专心绘画的人来说,实在是负重致远。本书中的艺文名流曾被各路记者轮番采访过,这本书有趣的是,采访者王童在提问与追问之外,忽而反主为客,忽而反客为主,持续向受访者提出诘问与反问,以致成为无可名状的对话,甚至论辩——采访者需要持有观点与立场吗?这里王童并不隐晦自己对人生、对艺术的观点。在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访谈里,王童不仅仅是停留在一般的文学艺术观念的探讨上,更是渗透着一些对艺术创作空间拓展的渴望、对僵化、故步自封状态的批判。有些访谈,王童往往追问得对方下不来台。但据说,一些被采访者却非常认同他的这些论点并加以引用。王童可能使我相信,发问就是观点,发问就是立场。今天,有关这类的访谈常能看到一些,我自己也曾是被访问者之一。但像王童这样咄咄逼人的论谈,还是比较少见的。
2011年9月6日
《视窗你我他(王童名人访谈录)》(作者王童)分两辑——“影视篇”和“文学篇”,通过与文艺界名人:冯小刚、张艺谋、陈凯歌、铁凝、王蒙、雷达、王朔等的对话,《视窗你我他(王童名人访谈录)》了解他们对艺术、对人生的看法,对荣誉对名利的态度,以及被媒体人或者普通人诟病时,他们的思考和应对。
《冯小刚:嫁接一段新路继续前行》;《陈凯歌:我不仅仅是忏悔》;《葛优:演出生活来》;《姜文:我最不认识的人就是我自己》;《巩俐:拍电影是我毕生追求的事业》;《人称“拼命三郎”的冯小宁》;《冯小刚“光环”下的徐帆》;《赵本山:苦涩的笑》;《张元访谈:平静是必须打破的》;《张暖昕:逝去的银幕之光》……《视窗你我他(王童名人访谈录)》(作者王童)了解他们对艺术、对人生的看法,对荣誉对名利的态度,以及被媒体人或者普通人诟病时,他们的思考和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