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舜臣编著的《中国的历史(第1卷从神话到历史中华的摇篮)》以历史事件和人物刻划为中心,用引人入胜的文学语言,描写了中国人民所走过的历史道路。反映了陈舜臣先生的历史观和社会观,同时也表达了作为华裔作家深挚的爱国主义情思。本书在日本被当作研究和了解中国的参考书。陈舜臣作为作家,他所写作的史书,没有学者式的枯燥。讲述历史事件,语言平实无华,通俗易懂,严谨缜密,把握分寸,雅俗共赏,又不失艺术性,写得风生水起,生动活泼。语言的平实,不等于肤浅。中国数千年的历史,在他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性、极致到平淡凝练的,对文字具有超强驾驭力的笔下,呈现出时代发展趋势的长河奔腾,脉络清晰,可以比较完整地、宏观地把握历史变迁的全貌,同时在细节上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陈舜臣编著的《中国的历史(第1卷从神话到历史中华的摇篮)》是一部中国通史,也是陈舜臣规模最大的一部作品。与传统历史学家的写史方法有所不同,陈舜臣以时间为轴,以影响时代进程的事件或人物为中心展开描写,讲述上古时期到近代数千年中国王朝的历史兴衰及所涌现的典型人物。
陈舜臣对史料采取中立的态度,没有先入为主的主观性,没有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弊病,他所讲述的事件都有史可查,绝不杜撰,但又不盲信史料,通过比较不同史学家的记载、论述,经过条分缕析,得出自己的历史判断,在不少历史事件以及历史人物的评价上都提出独到的观点。
《中国的历史(第1卷从神话到历史中华的摇篮)》是一本历史社科文化。
我曾经一边行走在旧金山中华街的坡道上,一边思考:刚才所听到的故事将如何在那个社会传播呢?那样的故事会传播下去吗?更重要的是,那个社会会一直存在下去吗?
这是一位第二代华裔老人对我讲述的故事:关于他的父亲随祖父移居美国的经过。他的故乡广东省花县是太平天国领导人的出生地,因此居住在叛逆者首领之地的居民都受到清朝廷严厉的镇压。由于无法忍受这种压迫,人们便开始出国谋生。
这位老人的儿子、四十多岁的第三代华人对这个故事似乎还有些兴趣,但当时也在场的下一代的青少年,据我观察,对祖父讲述的故事却毫不关心。他们大概连“太平天国”的基本知识都没有。
不言而喻,对于已经成为美国国民的年轻华人来说,华盛顿、林肯的故事比太平天国更感觉亲切。即使他们还记得曾经听说过的太平天国的故事,但对其发生的年代以及重要人物等,恐怕都记忆模糊了吧。尽管他们家族中的近祖和这一起发生在19世纪50年代的重大事件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在他们心中,太平天国仍然是遥远时代的遥远世界里的事情,对其记忆无疑会越来越淡薄,很快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国修建横穿大陆的太平洋铁路的时候,移居美国的中国人急剧增加。因为美国人认识到,作为这项前所未有的艰巨工程的建设者,中国人比当时美国所能招募到的其他国家的劳动力具有更强的适应性。华人劳工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在美籍华人社会中,这种记忆极其鲜明深刻。
当年修建太平洋铁路的华工的后裔,其中的成功者所集结的同乡、亲属的后裔,在美籍华人中大概占相当大的部分。他们传递给子孙后代的故事中,讲述修建横穿大陆的太平洋铁路的叙事诗要比太平天国战争的残余片断更加生动,更有激情。因为这些故事就发生在他们现在所居住的美国这块土地上。
后来,中国的留学生来到美国,也有的定居下来。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他们也会给后代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美籍华人中,有几位学者获得了诺贝尔奖。这些光辉耀眼的天才是华人社会的骄傲,他们的故事大概也会久远地流传下去。
不管什么行业,成功者的背后总有失败者。失败者的故事作为警诫后人的教材也会流传下去,但往往会被抽象化为“懈怠懒惰、干坏事的人就是这样的结果”,而失去其固有的姓名。也有的失败者的名字被人长久记住,那他一定是一个具有独特个性、经历的人物。
美国的华人社会的历史,充其量不过百余年。但历史毕竟是历史。正因为历史短暂,当被记忆的时候,就能看见所谓历史的原型。
某个行业中的华人后裔多,从这个意义上说具有强势的华人后裔,引起他们强烈关注的那些事情就成为主要的记录对象。有权记录并保存历史的是多数派或者胜利者。少数派或者失败者的历史很少被记录下来,或者不能正确地得以记录。人们思考历史的时候,对于那些缺少记录或记录不实的历史,必须采取寻找、挖掘史实的态度。
在记录手段十分发达的今天,即使是少数派,只要愿意,就可以强行留下自己的历史记录。除了文字,还可以利用录音或者影像。但如果无视保存,那只会埋没历史,最终无异于没有记录。然而,后代的人只要想发掘,就有可能发现其痕迹。
几百年后,还有谁能挖掘出那位旧金山的第二代华裔老人所讲述的故事呢?
一般地说,神话是远离神话生存时代之后的记录。
记录是一种整理,所以在整理的过程中无论如何都会变形。我们首先必须考虑为什么有必要记录神话及其时代背景,尤其是政治形势。
例如《古事记》、《日本书纪》中记录的日本神话,据说就是为了阐述皇室以及国家的起源所构成的。津田左右吉将其断定为完成于8世纪初的“虚构的神话”,在战前引起争论,他也被驱逐出大学校门。记录的时期就是认为有必要阐述国家起源的时代。
因为神话的构成具有明确的目的,其体系自然保持首尾相当的一致性。被记录下来以后,虽然政权所在地变来变去,但总是皇室圈内的事情,无须对阐述建国的神话加以修改。从地区上说,也没有同时存在第二个、第三个政权的可能性。
相比之下,中国的神话缺少首尾的一贯性,同类的神话多有重复,有的不过是片断的拼接。中国的神话缺少完整的体系。
中国地域辽阔,早年曾经政权并立,大概都有各自的建国神话吧。但是,这些地方政权盛衰兴亡反复无常,神话也随之消失遗忘。由于某种原因没有消失的那部分,有的就可能留存下来。
神话具有反映历史的一面,但绝非全面反映,是所谓的片断性反映。神话是在某种意图的支配下虚构出来的,所以从神话中寻觅历史可以说是一件困难的工作。与之相比,考古学上的发现则是极其具体的历史本身的痕迹。然而,痕迹终归是痕迹,以此重构全部历史绝非易事。
尽管是虚构的神话,但产生虚构的必要性这个事实本身会成为解读历史的重要钥匙。例如,日本的神话被记录下来,应该是在国家的统一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相当稳固,并觉得必须予以加强的时代。当时已经进入8世纪,所以神话虚构工作具有很高的组织性。
中国的神话不是日本式的国家神话,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没有国家神话。如上所述,国家神话应该是非常之多,而国家神话与这个国家的命运休戚与共。
中国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是在诸子百家的时代之后,神话已经被吸收进诸子百家的著作里。他们的著作是阐述自己的思想,并展示说服力,并非以论述国家起源为目的。中国的神话中,国家神话的色彩很淡薄。诸子百家的著作文字平铺直叙,其中所引用的神话往往失去生气。已经“化石化”的评论未必夸大其词。
同样是使用神话,《楚辞》等文学作品中引用的神话故事至今依然鲜活生动。P2-5
这几年,陈舜臣先生在我国声名鹊起,他的著作,主要是推理小说、历史小说、随笔被大量译介,使得我国读者比较全面地接触、了解这位著名的华裔日本作家的作品。平心而论,陈舜臣的作品走进我国读者的视野来得晚了点。他在日本可以说是一位家喻户晓的文学大师,他以推理小说开始自己的文学生涯,一部《花叶死亡之日》(《枯草の根》)荣获江户川乱步奖,奠定了在日本文坛上的推理小说家的地位。1967年开始创作以中国历史为题材的小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先后有《鸦片战争》、《小说十八史略》、《甲午战争》、《秘本三国志》、《太平天国》、《耶律楚材》、《秦始皇》、《郑成功》、《成吉思汗》、《诸葛孔明》、《曹操》等名作问世。他的历史小说具有独特的风格,有意识地将推理手法运用其中,历史与推理的紧密结合更增加了可读性和情趣性,这在日本小说界独树一帜,使他成为与司马辽太郎并驾齐驱的当代最重要的历史小说家。司马辽太郎以日本历史为素材,陈舜臣则以中国历史为题材,许许多多的日本人正是通过他的作品了解中国的历史,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在中日文化交流中架起了一座桥梁。
陈舜臣的历史小说几乎在我国都已出版,唯有篇幅最长的、非小说的《中国的历史》尚未译介,此次福建人民出版社推出以飨读者,实乃幸事。
陈舜臣的《中国的历史》是一部中国通史,以时间为轴,自神话时代写到近代。他与史学家的写史方法有所不同,以影响时代进程的事件或人物为中心展开。
《中国的历史》是史书,不是小说,结构严谨,没有虚构、戏说的成分。他的历史小说尽管也是以史实为基础,但既然是小说,其细节描写难免有虚构的成分,这是本书与历史小说最大的不同之处。所以本书没有太多的细节描写,想象合理,推理合乎逻辑,是史实的努力再现。
陈舜臣是日籍华人,使得他具有与国内学者、作家不同的认知,但更多地站在中国人的视角看待历史,同时也参考一些日本史料进行论证,比较客观公正。他对待历史的态度,正如他在回答《东方早报》书面采访时所说的那样:“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历史观”,“尊重史料和史实是我一贯的原则。我始终认为作家必须尊重历史,但允许作者去想象。”
正因为如此,他对史料采取中立的态度,没有先入为主的主观性,没有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弊病,他所讲述的事件都有史可查,绝不杜撰,但又不盲信史料,往往比较不同史学家的记载、论述,经过条分缕析,得出自己的历史判断,在不少历史事件以及历史人物的评价上都提出独到的观点。例如写三国的曹操、刘备,唐朝的李世民,南宋的贾似道,甲午战争等,都在不同程度上摆脱历史观的惯势影响,较少局限,克服感情上的碰撞与矛盾,根据史料尽可能地去展现当时的真实历史。
他没有以史学家自称,的确他不是史学家,他是作家,所以他提出自己的历史观的时候,没有那种常见的显示着权威性的、甚至强加于人的面孔,而是一种温和的姿态。对他的观点自然可以有不同的见解,这也期待着读者的见智见仁的探讨。
尽管不是小说,但严肃的史书同样离不开立足于史实的推理,这种推理其实就是一种严肃的考证行为。他说:“我依照自己的方法来理解这些相同的基本史料,并且按照自己的方法去解释、推理。”他的推理十分审慎,对隐藏于表象后面的真相的想象尽量做到合情合理,期待对历史真实的还原。
作为客观存在的历史事实,只有一个真相。但这不影响对史实进行不同的观察和评判,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认识历史的主观意识也会发生变化,每个人解读历史的权利都不应该被剥夺,每个人都具有对历史的话语权。
陈舜臣作为作家写作的史书,没有学者式的枯燥,讲述历史事件,语言平实无华,通俗易懂,严谨缜密,把握分寸,雅俗共赏,又不失艺术性,写得风生水起,生动活泼。语言的平实,不等于肤浅,中国数千年的历史,在他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性、极致到平淡凝练的对文字具有超强驾驭力的笔下,呈现出时代发展趋势的长河奔腾,脉络清晰,可以比较完整地宏观地把握历史变迁的全貌,同时在细节上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这就避免了把鲜活的历史变得干巴巴的纪年表。
《中国的历史》自然是以日本读者为对象,但也适合我国读者。原因有两点:一点是作者具有独自的历史观,其学术性不亚于史学家的正论另一点是以作家的笔触撰写史书,具有更大的可读性。而且作者的目光经常关注基本被正史所忽视的底层民众对历史进程所产生的作用,对民众创造历史文化、推动生产力乃至整个社会的发展给予应有的客观的评价,这是难能可贵的。
作者以独自的文字表现其历史观,为体现原貌,我在翻译时尽量体现作品的原有风格,保留作者的用语,语言力求规范平实。
陈舜臣的创作极其重视史实,视史实为生命。今天翻译这部出版于1990年的《中国的历史》,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未能利用其后我国的考古发现以及研究成果,不然,很多问题的论述将更加明确,也必将大大丰富充实本书的内容。例如,本书对良渚文化的阐述比较简略,如果利用良渚古城遗址的发现,也许会对中国的朝代断代产生新的想法。再如本书谈到北匈奴的呼衍王,只说到班超的幼子班勇于“永建元年,在平定车师国之后,一鼓作气趁势击败北匈奴的呼衍王”。如果作者能看到在东天山北麓发现的古代游牧文化的聚落东黑沟遗址,从其中出土的《镇海碑》的“惟汉永和二年八月,敦煌太守云中裴岑将郡兵三千人,诛呼衍王等,斩馘部众,克敌全师,除西域之灾,蠲四郡之害,边境艾安,振威到此。立海祠以表万世”这段话,对呼衍王的结局就有明确的结论。当然,我这样的遗憾是一种难以避免的,不应该是对作者的苛求,这也正是说明历史不断需要改正、更新的必要。
透过《中国的历史》,可以感觉到作者积淀数十年的对传统史学的深厚功底,处处闪烁着敏锐智慧的光芒,透彻深邃的洞察力和恢宏辽阔的大视野把读者带进中国历史气势磅礴的时代进程里,感受中国传统文化无比深远的情韵。因此,他的史书具有普及性的意义,读者可以从这部书中明确中华文明在世界文化中的定位,所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获得诸多思想的警示,对构建政治文明的未来社会具有精神的启迪。
陈舜臣文学已经超越国界,走向世界,对异质文化的包容使他超越民族、宗教、语言、风俗、意识形态等障壁,在国际文化的大视野中审视、考察中国历史。他说:“希望通过写作更多地跨越国界去思考,很多事情应该朝着无国界的方向去融合。”我认为,这就是陈舜臣文学创作思想的终极目的。
郑民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