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卡特著，严韵译的《明智的孩子》让走失的人重新被发现，让年老的重回年轻。它创造了不可能的生育能力。重新开始过往接触的事。它带着能量、激情、智慧、狂喜、希望、技能、艺术和爱爆发。有如此多的方式死而复活，这是卡特最后的遗产，是一份好的、强有力的、有喧闹潜力的遗产。多明智。多开心。

安吉拉·卡特著，严韵译的《明智的孩子》是英国当代著名作家安吉拉·卡特最为出色的作品，被誉为女性版的《百年孤独》。小说通过两位上了年纪的歌舞女郎前去参加父亲的百岁寿宴讲起，逐步揭开了整个家族三代的疯狂历史，创建了一套缤纷灿烂的母系家庭。

正文

但你不能指望事情永远保持原状。这阵子有钱人四处流窜，跳上柴油绅宝车分散到全市各处。如今这一带的房价高得离谱，简直让人没法儿相信。这下子可怜的知更鸟该怎么办呢？

去他的知更鸟！要不是阿嬷留下这栋屋子，连我们恐怕都没地方容身。莎翁路49号，布理斯顿区，伦敦，邮递区号SW2。天佑此屋。要是没这屋，诺拉和我就得流落街头，拖着几个塑胶袋的家当走来走去，抱着酒瓶像没断奶的宝宝寻求安慰，好不容易可以进收容所过夜就兴奋高歌，结果因为妨碍安宁又立刻被赶出来，在街头苟延残喘挨饿受冻，最后孤零零挂掉，像破布一样被风吹走。七十五岁的老姑娘生日当天想这个，可真够呛的是吧？

没错！七十五了。祝我生日快乐。整整七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就是在这屋的阁楼出生。比我晚五分钟上台一鞠躬的诺拉此刻正在楼下做早餐，我最亲爱的妹妹。祝我们生日快乐。

这间是我的房间。我们向来尊重彼此的隐私，不共用东西。不折不扣的同卵双胞胎没错，但可不是连体婴。不好意思，房里不怎么干净，到这把年纪时间太宝贵，不能再整天洗洗刷刷擦擦抹抹，不过你仔细看看梳妆台镜子上那些签名照片——艾佛、诺埃、佛雷与阿黛拉、杰克、琴姐、安娜、洁西、宋妮、比妮，全是多年前共事过的朋友。你看最新的那张：高个儿苗条女孩，黑鬈发，大眼睛，没穿内裤，写着“你们最亲爱的蒂芬妮”，还画了一大堆×××××漂亮吧？她是我们心爱的干女儿。我们试过劝她别进演艺圈，但她不肯听。“你们做得了的事我也做得了。”是哦，“演艺圈”；没有比咱们小蒂蒂更俏的女孩了，但她能露的全都已经露光。

我们做过什么？一言以蔽之，我们以前是歌舞女郎。现在腿还是能抬得比一般的狗高，如果有需要的话。

来呀，来呀……一只猫咪走过来了，它刚出衣柜，正伸着懒腰打呵欠。它闻到培根香味啦。我枕头上还睡了一只，白底橘纹。另外几十只自由来去。这屋子有点猫味，但更多的是老迈歌舞女郎的味道——冷霜、蜜粉、防汗腋垫、陈年烟味、凉掉的茶。

“过来给我抱抱，猫咪。”

人总得有个东西抱。猫咪要吃早餐了吗？等会儿，猫咪，咱们先朝窗外看看。

冷冽、明亮、刮着风的初春天气，就像我们出生那天，齐柏林飞船掉下来的那天。美丽的蓝天，本身就是份生日礼物。好多年前我认识过一个男孩，眼睛就是这颜色。他身上没半根毛，光裸得像朵玫瑰，因为还太年轻。一双天蓝的眼。

这窗子视野很好，可以看出好几里，一眼瞧见河对岸。那是西敏寺，看到没？今天飘扬着圣乔治十字旗。单只乳房似的圣保罗教堂。眨着金色独眼的大笨钟。除了它们，这年头没剩下什么熟悉景象。每个世纪都有这么一段时间，众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亲爱的老伦敦，将它拆毁拉倒，然后又重新建起，就像童谣里的伦敦大桥，再见，哈哕，但新建的就是新的，跟以前再也不一样，连那些火车站都变成阿拉伯露天市集，让人认不出来了。滑铁卢。维多利亚。再也喝不到一杯像样的茶，他们只给你鸡尾酒，脏兮兮的卡布其诺。到处都是卖丝袜、卖内裤的店。我跟诺拉说过：“你记不记得《相见恨短》害我哭得稀里哗啦？要是换到现在，男女主角在车站里根本没地方相遇，只有天杀的内裤店。他们的手得在英国国旗图案的四角裤底下害羞地相碰。”

“算了吧，你这多愁善感的老太婆，”诺拉说，“大战期间你唯一有过的‘相见恨短’，就是跟个美国佬在利物浦街车站的公厕后面来了一下。”

“我只是为大战尽一己之力嘛。”我镇静回答，但她没听我说，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唉，阿朵，内衣用品店叫这名字还真配——‘相见恨短’哪。”她笑弯了腰。

有时候我想，只要够努力张望，就能看见过去。风又刮起来了。哗啦。字纸篓翻倒，垃圾散了一地……猫食空罐、早餐玉米片包装袋、绽线的紧身裤袜、茶叶……目前我正在撰写回忆录，研究家族历史——你看这儿有文字处理机、档案柜、索引卡片，右手的、左手的，右边的、左边的，每个人的丑事。好一阵大风！咻咻咻猛吹过整条街，这里风吹得一切七颠八倒。

七十五岁了，今天，一个有风有阳光的七颠八倒的日子。这种风会吹进你血管，让你野性大发。野性大发！

我突然打了个小小寒噤，因为我知道，打从老骨头里知道，今天会有事发生。某件刺激的事。管它是好是坏，只要有事发生，提醒我们还活在人世就行了。（P2-5）

安吉拉·卡特(Angela caner)的最后一部小说《明智的孩子》中所提倡的明智到底指的是什么？首先，有悍然要求我们别那么严肃的意思。“唱歌跳舞是多开心的事！”接着，是更少令人感叹的一种智慧。理解“孩子”这个词。卡特这样一位喜好了解词义的作家，一定知道在历史的大部分时间，“孩子”是特指“女孩”的一个乡村词语。正如在莎士比亚晚年的一部关于出生、死亡和重生的浪漫戏剧——《冬天的故事》(The Winter's Tale)里，老牧羊人偶然在波西米亚海边发现了被遗弃的婴儿珀迪塔(Perdita)时所说的：“嗳呀，一个孩子，一个怪体面的孩子！不知道是个男孩(boy)还是个女孩(child)？”

明智和天真。天真与了解。《明智的孩子》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文本，文中交叠嵌入暗示与文学典故。——最重要的是，明智以各种形式扎根于生育力这个概念。这本极具欢乐的轻佻的小说，是卡特最令人愉快的、最富喜剧色彩的、最有成就感的，当然也是最丰富最快乐地表现狂欢的虚构文学作品。碰巧这也是她的最后一部小说。她在51岁时，即这本书出版后的第二年，英年早逝。所以这本书在她公认的革新文学作品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大多数的智力开发依赖于旧文新读，”她在1983年写道，“我完全赞成旧瓶装新酒，尤其是如果新酒可以让旧瓶爆炸。”她是位坚定的女权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是“发达的、工业化的，同时又正在衰落的后帝国主义国家的纯正产物”。她把所有的艺术都视为无奈的政治，原因在于艺术是历史的产物，属于它所在的时代。她的女权主义和社会主义在作品中合成了一股孪生的势头。“肉体从历史中来到我们身上。”她在其对于女性和性别编撰具有突破性研究的作品《萨德式女人》(1979)中写道。这是那类会引起读者对作者超乎寻常的惊恐和愤怒的出版物。继1960年代她的一系列小说首次得到高度赞扬，并连续获奖之后，她在一本又一本书中无畏地摈弃英国现实主义，其表现形式是巴洛克式华丽的、花哨的，且通常是激烈的。文章充斥了令人厌恶的操纵暴君者、正在堕落的和失败的文明，还有在暴力与疯狂之间摇摆的聪明而又迷惘的女主角，这些让她在评论界挣得了难以归类到令人抓狂的名声。最终，评论者们喜欢将顽皮的“魔幻现实主义者”这一标签贴在她身上。她鄙视这个术语，正如同她鄙视现实主义是唯一可得的“真实”版本这一概念。“我并不反对现实主义，但是有不同的现实主义。我认为我问自己的问题与现实非常相关。”

劳娜．塞奇(Lorna Sage)，卡特的挚友和最勤勉的评论者，曾说1979年是卡特对“改变”这一主题的兴趣最为她的读者接受的一年。这一年，她不仅出版了《萨德式女人》，同时也出版了她最受欢迎的短篇小说集《染血之室》——她的第一部明确改变了传统故事结尾的小说集，在故事里蓝胡子的新娘公然反抗蓝胡子，小红帽引诱着大灰狼。此后，一阵新的笑声，一份更大的热情，以及对于驱逐清教徒式约束的更清晰敏锐的想法，进入了她的作品。

批评者们当然对她的最后两部小说感到笃定得多，他们总体来说更倾向于把《马戏团之夜》中用羽毛装饰的酒吧女招待和《明智的孩子》里高踢腿的舞者的生活看得比之前的作品都“要温和些”。在此前的作品里，例如《霍夫曼博士的魔鬼欲望机器》(1972)和《新夏娃的激情》(1977)

……

里年轻的自己：“两个疯疯癫癫老骚婆眼睛紧盯自己过去的鬼魂。”

面对这些，这本赞美生命力的书是如此强有力，其中有无数的出生、生日和死亡中的重生，并在故事尾声逐渐增强繁育，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善意。《明智的孩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演出，一出戏。这是一出怎样的戏啊！这是一出关于爱的戏，是对怀疑的暂停——换句话说，一出请求信任的戏。这是一出关于生存的戏，一出在沉默里发声的表演。一出关于共同体的戏——证据是诸如父亲、母亲，甚至自己这样的角色可以由不止一个人担当，可以被分享。这也是一出关于修补过去伤痕的戏，一份作家反馈给历史的礼物。她凭着她的智慧，希望展示如果我们用好想象力，事物本来的模样是可以改变的。“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到最后这场灾难被彻底改变了。故事在希望中结束。

卡特的最后一位女主角知道怎样进行角色逆转。她接受了她自己母亲小咪本可以称之为凄惨的故事——一个对已逝女孩幽灵般的回忆，并赋予她存在的意义和“大得很”的性权利。卡特在去世前不久的那次电台访问中说，告诉保罗·贝利“我的姑姑辛西娅(Cynthia)”：

我们叫她小咪。我的姑姑小咪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不

开心的女人，一个不满的女人。她在六十多岁时疯了，之后死了……在春田精神病医院……她个性轻浮……总是被挫败。直到1914年的那场战争结束，她都在一所中学附近。我的奶奶被请进学校，他们不知道该拿小咪怎么办，她离开学校后将会做些什么。我奶奶非常真诚也非常严肃地说，嗯，我们一直认为她可以去歌舞厅……然而她却从没有去过。我的意思是，女校长认为我奶奶建议她去做妓女。此后小咪成为一名职员，总是非常不开心，正如我说的那样。我曾想，比如，也许我会送她去歌舞厅。

《明智的孩子》让走失的人重新被发现，让年老的重回年轻。它创造了不可能的生育能力。重新开始过往接触的事。它带着能量、激情、智慧、狂喜、希望、技能、艺术和爱爆发。有如此多的方式死而复活，这是卡特最后的遗产，是一份好的、强有力的、有喧闹潜力的遗产。多明智。多开心。  阿莉·史密斯，2006

(王蔚岚译)

非常非常有趣的一本书……值得鲜花、钻石及纨绔子弟的追捧。

——萨尔曼·拉什迪

精彩纷呈！能出其右的小说寥寥可数。

——露丝·伦德尔（《每日电讯报》）

令人目眩神迷……多产又创意十足的安吉拉·卡特攀上写作生涯的巅峰。

——《纽约时报》

《明智的孩子》是最具安吉拉·卡特风格的小说。

——《乡村之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