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镇,当时当地人也叫“天灯头”,位于上海县城东北三十六七里处,地属高桥乡第二十二保。因黄浦江把上海县分割为东、西两部分,江东称做浦东,江西称做浦西。高桥镇地处浦东,因而杜氏一家被称做浦东人。
这是一座拥有三千多户人家的大集镇,多数人家务农,其中有一些人家经商、做土木工匠。这座集镇有一特别之处,就是一镇分属两县。这是因为镇上有一条常年流水潺潺的小溪,名叫界浜,从镇中流过,把高桥镇横割为南北两片,浜北划归宝山县,浜南划归上海县。杜家花园在浜南,杜家理所当然是上海县人。
杜月笙出生的这一年,天灾频仍,父亲杜文卿所开米店本少利薄,收入极少,常常无力接济家中。母亲杜朱氏只好一边带孩子,一边拖着瘦弱的身子,到处帮人家洗衣服,赚几个小钱糊口度日。
光绪十五年,杜月笙1周岁时,上海地区阴雨绵绵,时疫流行,高桥镇不少人染上疫病,甚至有人因此丧生。稻米、棉花因久雨不晴,一直下了四十多天,大量烂在田里,贫苦人家无不陷于饥饿威胁之中。杜朱氏带着孩子苦撑苦熬,本来就苦不堪言了,在此情况下,无异于雪上加霜,不得已只好抱着嗷嗷待哺的杜月笙,跑到杨树浦去找丈夫杜文卿。
杜文卿在杨树浦的日子也不好过,正自陷入困境。当时,因灾情严重,人心惶惶,市场上米谷供求失调,米价一日数涨。这对资本雄厚的大粮商来说,不仅毫无损伤,而且可以大量购进米谷,囤积居奇,从中获取暴利。可是对本钱极少的杜文卿来说,却是难以为继。一次所购米谷,仅能卖三五天,等店中米谷卖完,再要进货,米价已涨几倍,所获微利根本补不上涨价之数,搞得他焦头烂额,小小米店几乎濒临倒闭。
妻子抱着爱子来到杨树浦,杜文卿始而高兴异常,从妻子手中接过儿子,又亲又逗,满脸笑开了花;继而一抹愁云涌上眉头,为未来的生计所困扰。他怀里抱着儿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所处的境况详细告诉妻子。
一筹莫展之际,夫妻相对而泣。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杜朱氏知道,杨树浦有几家大纱厂,就提出要到纱厂去做工。杜文卿对杜朱氏的意见不敢苟同,因为杜朱氏体质很弱,而且又怀有身孕,怎忍心让她去纱厂做工呢!此外,他还有一个难言的隐衷,就是觉得自己是堂堂的男子汉,竟连一妻一儿都养不过,让妻子抛头露面去做工,岂不让人耻笑!可是严酷的现实迫使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杜朱氏的意见,让杜朱氏到一家纱厂去做工了。
光绪十六年夏天,上海地区流行霍乱,来势之猛,让人猝不及防,身染此疫者连抢救都来不及就死去了。大路上、沟渠边,随处可见有人倒下,再也爬不起来。所幸杜文卿一家没有染上此疫,但杜朱氏却因生下一个女孩,产后身体过度虚弱,又无钱购买食品补养,终于睁着一双眼,不甘心地离开了这个充满灾难和饥饿的人世,魂归西天了。
杜文卿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亡妻的尸体边,痛不欲生,号啕大哭。在亲友和街坊邻居们的帮助下,他尽囊中所有,为妻子料理丧事。他为妻子买了一口白木棺材,雇人抬回高桥镇,一边哀哀痛哭,一边用稻草将灵柩捆扎好,然后浮厝于杜宅附近的田塍上。妻子为他生儿育女,操劳一生,死后却使棺木暴露荒丘,不能不说是一件终生憾事。可是穷困潦倒的他,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
杜文卿中年丧妻,妻子给他丢下一双弱子幼女,整天啼哭不止,加之贫困交加,真想一死了之。可他思之再三,还是打消了死的念头,仍然苦撑苦挨地又做生意,又带孩子。撑到精疲力竭时,他再也撑不下去了,只好忍痛割爱,双眼含着泪把女儿送给富人领养。其时,杜月笙已经3岁,所能记得的只是他的妹妹送给一个姓黄的宁波商人抚养,其余什么也不知道了。因此,到他发迹后一直想找到这个妹妹,却最终也未能找到。
就在杜文卿心力交瘁,对未来生活失去信心的时候,一位楚楚动人,且性情温和的女人闯人了他的生活。杜文卿正当壮年,又有孩子拖累,家里不能没有一个女人,于是他和这位可亲可爱的女人同居了。她就是杜文卿的续弦杜张氏。
杜张氏很年轻,自己又没有孩子,因此把杜月笙视为亲生。她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杜月笙,把一掬母爱都给了杜月笙。一个破碎的家庭,因杜张氏的参与又得以弥合,显出一派温馨和快乐。可是好景不长,到光绪十八年,杜月笙5岁的时候,杜文卿溘然去世了。
杜文卿死于农历腊月初九。
这一天,天降大雪,天气特别冷,北风裹挟着雪花刮个不停。因长期劳累过度而精疲力竭、身心交瘁的杜文卿突然病了。也许是他的体质太差了,也许是病情来势太猛,竟连请医生的机会也没有就死去了。P2-3
“小瘪三”要去闯大上海
一、天不长眼,黄梅不落偏偏青梅落
二、赌场里小露锋芒,只想找回做人的尊严
三、撂下一句铮铮誓言,挥泪走向冒险家的乐园
染缸里染出一个地道的流氓来
一、欲望恶于魔鬼,浑浑噩噩跳人大染缸
二、香堂不是天堂,人帮挥不去贫困的困扰
三、真朋友不言利害,患难中才能结下生死情缘
四、与鬼门关擦肩而过,末路中方显真情可贵
终于抓住了机遇的翅膀
一、命运之神在招手,走入一座神秘的大门
二、诚信大于天,千金散尽还复来
三、一副难挑的担子,不期落在了肩头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一、“硬吃”捅了马蜂窝,两雄较劲争高下
二、阿猫阿狗被抬上天,婚礼办得惊天动地
三、阴差阳错,老板、伙计变成儿女亲家
血溅黄浦滩
一、出道伊始,两座“大山”拦在面前
二、闲话一句,难禁的“剥风”消失于青萍之末
三、瞒天过海,戏演到绝处方为戏
四、地盘即金钱,浦江岸边鲜血飞溅
“小八股”党斗败了“大八股”党
一、钱迷心窍,全是“独食”惹的祸
二、与虎谋皮,搅浑了一江清水
三、白银子诱动黑人心,在“土”行圈子里翻开了筋斗
四、不步项羽后尘,“鸿门宴”吓瘫黑老大
羽翼丰时财运通
一、霸主觊觎天堂,三足鼎立上海滩
二、强龙拜地头蛇,猛三斧砍出一片新天地
三、自贬辈分,麻雀一飞跳高枝
事业有成爱情何苦
一、下野总统身价不倒,夙兴夜寐甘心当保镖
二、一则虚妄传说:真龙天子吓跑一群狐仙
三、不该留空档,双凤来仪花落梧桐树
黄浦江边叱咤风云
一、太岁头上动土,拜佛找错了庙门
二、以牙还牙,水高漫不过山头
三、虎狼窝讨价还价,吹散满天乌云
强扭的瓜不甜
一、花心独恋名伶,糟糠妻不惜分道扬镳
二、波诡云谲的大劫案,了结在一个局外人手里
三、美名伶中计,一石击中双鸟
赌桌设下一局棋
一、网罗人才,三教九流云集门下
二、昔日仇敌今日友,聚散无常皆是缘
三、豪赌尽显人格魅力,对手落套才收网
包在长衫下的“新乾坤”
一、白丁放屁不响,必须搞一个镇住人的头衔
二、进退有方,做了一篇令人费解的文章
三、高处不胜寒,韬光养晦自好做人
四、给足别人面子,水涨船自高
绝不戴绿帽子
一、耐不得寂寞,红杏出墙也在情理中
二、一个杜撰的故事,惨害了三个天涯沦落人
三、死也不开刀,草头方也能起死回生
四、有理走遍天下,官司打到异国夷邦
色不迷人人自迷
一、你刚唱罢我登台,红黑老将也见面
二、薄薄一纸信,胜过十万兵
三、指挥“美人兵”,葬送一个军
用共产党人的鲜血换来少将军衔
一、抱佛脚也得高招,“拜师帖子”当了敲门砖
二、政变得有帮手,拿黑社会当王牌来打
三、惨惨腥风血雨,搅得周天寒彻
比政府的力量还强
一、财神登门拜年,不尽黄金滚滚而来
二、外交风浪骤,正义终将治服邪恶
三、全凭私人交情,讨回一个难讨的公道
打掉了英国人的傲气
一、居心叵测,软刀子比硬刀子还锋利
二、工潮掀巨浪,驾舟闯过惊涛骇浪
三、人才比钱财金贵,工会首脑跳入法眼
家事国事事事关心
一、一掬恋情曲始终,舞台失却一颗璀灿的星
二、大鱼掀大浪,死了也要把烟戒掉
三、唱一出《错中错》,意外交下两位川中挚友
把势力拓展到各行各业
一、谜底难猜,巨款不知何处去
二、机关算不尽,“挤兑”风潮险象环生
三、商道即兵道,财运藏在袖筒内
四、一剑悬天挂,潮起潮落随心所欲
五、扑朔迷离,“沪土案”竟瞒了天和地
有史以来第一盛事
一、挥金练出大手笔,小祠堂争回大脸面
二、名士也感恩,累倒病榻又何苦
三、旷世大典礼,轰动朝野九州
四、梨园名伶唱绝响,创空前绝后盛况
有了自己的新闻大阵地
一、鱼蚌相争,渔翁唾手得利
二、恶性游戏,人兽搏命仅图一笑¨
誓与日寇血战到底
一、两国举兵鏖战,最忙者并非军人
二、怪事咄咄,军国大事不找政府找百姓
三、机密不慎泄漏,一次重大军事行动胎死腹中
四、正义不是理由,不听话别怨子弹不长眼
干尽风光体面事
一、竖起招兵旗,八百子弟归麾下
二、大玩家只玩大境界,到手的蛋糕拱手送给他人
三、“小鬼”算计“阎王”,贼手不该摸贼脚
四、两架飞机礼何重,换得寿星一轻笑
不惜一切支持抗战
一、劳资纠纷里藏着一颗“大人心”,帮别人全是为了帮自己
二、战场炮火连天,后方惊雷滚滚
三、扬眉箭上弦,不以成败论英雄
死也不做亡国奴
一、任尔花招百出,难动永不变节的决心
二、人心最善变,铁杆兄弟偷上了贼船-
三、栈道尚在修,陈仓早已走人
居危不失报国志
一、乱象丛生,一场“粪战”熏臭十里洋场
二、打仗未必动刀枪,磨镰砍柴都是工
三、政出多门,上海不买钦差大臣的账
四、手托一方印,鱼鳌虾蟹都得听话
天下帮会熔一炉
一、活人都念死人好,欠妻子的情在儿子身上还
二、单凭名字响亮,就该坐龙头老大的交椅
三、策反也能立功,造出一枚政治炸弹
除掉了两个大汉奸
一、频频遭暗杀,方知汉奸不好当
二、做了刀下鬼,最信任的人最靠不住
三、任命书就是催命符,以血还血天理昭彰
救人如救火
一、严刑下显气节,保住命就不亏本
二、找准软肋,工夫下在要害处
上海掀起腥风血雨
一、二龙戏珠,鱼虾遭了大殃
二、举重若轻,把“礼单”的神通玩到极致
三、安全岛起火,救人是头等大事
从山巅摔到了谷底
一、会算账不吃亏,五百万买了一张通行证
二、醉翁之意不在酒,赌桌上赌出大乾坤
三、火中取栗,风险越大暴利越多
四、东窗事发,“黄金案”利剑悬于脑门
乱哄哄,你刚唱罢我登台
一、浦江边桃子正熟,马不停蹄一心想当接收大员
二、一张任命书,惊醒一枕黄粱
三、身在屋檐下,再难咽的气也得咽
四、政权出现真空,国难财任抢任夺
在沉浮中顽强抗争
一、天不藏奸,“中山狼”阴沟里翻了船
二、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连台好戏唱不绝
一、蛰伏的鹰隼,又头角峥嵘冲飞蓝天
二、劝赈一波三折,“选美”炒为时尚
三、看重人品,就要看轻金钱
枭雄不惧桑榆晚
一、收拾金瓯,黑网撒向大江南北
二、螂、蝉结成伴,联手对付黄雀
三、奢华才好敛财,祝寿是名赈灾为实
落花时节方醒悟
一、参选议长,不蒸(争)包子蒸(争)口气
二、软钉子也是钉子,最难忍的气是被人冤枉
三、无心结大仇,无风掀起三尺浪
四、狐死狗烹,离心泪洗不尽满腹悔恨
做鬼也要回上海
一、夕阳未必好,相者金口泄天机
二、最不可欠的是人情,形式远胜于内容
三、游魂盼归乡梓,夙愿终难酬
四、生命尽头,浮华葬礼于事何补
雪上空留马行处
自序
写序是方家名人的事,这在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已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写序是一部书的作者想借方家名人的如椽大笔,对自己的著作给予好的评价,借以提升这部著作的声誉,从而得到读者和社会的认可。
著书立说者多为名利场中人,有此想法是可以理解的。然而由此引出的尴尬却是一把双刃剑,受到伤害的不只是其中的某一方,而是双方。
这是为何?道理显而易见。如果你的著作立意颇高,创新多多,文采横溢,特色鲜明,倒也好说,写序者读过大作,深受感动,心为情涌,言自心生,真话实说,顺理成章可以写出一篇脍炙人口、的绝佳序言。可是,如果情况并非如此,你送给人家作序的著作仅是一部平庸作品或者有明显疏漏和缺陷的作品,甚至是一部垃圾作品,这就给人家出了一个大难题。我们知道,凡方家名人,多为清高傲世之辈,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极少媚俗,更不可能说违心话,点石成金、指璞为玉。按理说,评价作品应评得也评失,方可昭显公允。可是真的在序言里尖锐指出作品的缺失,那么作者已不仅限于尴尬了,而是必然恼羞成怒,悔不当初。与其如此,没事找事,相互伤害,何苦来哉!这也许就是我为拙作自己作序的原因吧。
这部书付梓前,为起一个恰切的书名,我煞是费了一番心血,林林总总,一共列出十几个书名,斟酌再三,最后选定的书名是《黑白人生——帮会龙头老大杜月笙》。
对杜月笙其人其事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杜月笙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既是青帮的龙头老大,贩烟土、开赌场、走私贩私、巧取豪夺、敲诈勒索,什么钱都赚,什么钱也敢赚;又做过国民党的各种官职,最高授予中将军衔,热心慈善事业,积极参与抗战,打鬼子,除汉奸,善心昭昭,义举多多。从政治的角度看,他既坚定不移地效忠于蒋介石集团,屠杀过不少共产党人和工人;又营救过革命者,支持过工人运动和新四军,反对内战。举凡其一生所言所行所举,确如黑、白两色,反差极大,总是走向两个极端。惟其如此,把他的一生概括为“黑白人生”,我以为是最恰当不过了。
为杜月笙作传,我绝没有要诋毁他的意思,更没有褒扬他的意思。就本人的初衷而言,政治动机很淡,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历史人物看待,意在通过记述他的故事,让更多的读者了解民国时期旧上海奇奇怪怪的生活现象和形形色色的人物形态,从而深刻理解当时这座国际化大都市,在光怪陆离的繁华掩盖下的肮脏、腐化、堕落和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等状况。
杜月笙的人生轨迹向我们昭示,在旧上海,一个“小瘪三”别说出人头地,就是安身立命也是很难的。难怪有人说,旧上海是有钱人的天堂,穷苦百姓的地狱。杜月笙当属例外。然而例外的发迹绝非偶然,而是有其必然性的。。民国初年,上海是帮会组织最集中的地方。入帮入会,不问出身高低贵贱,而且靠本事吃饭。这就决定了心气颇大、智商极高、出身低贱、穷困潦倒的杜月笙,必然会选择走这条路。这就是说,杜月笙参加青洪帮,对与错,责任不在他本人,而在社会。
加入了帮会,就是走了黑道,亦即步入了黑社会。黑社会的非常性,决定了存在于其中的人道德标准非常,思维非常,做事的方式方法非常,赚钱的门路也非常。如果我们在理论上承认了这诸多的“非常”,那么回过头来审视杜月笙一生的所作所为,就应该认为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黑道上的人嘛,就应该按黑道的标准做人,按黑道的规矩出牌。反之,则一定会被视为不正常,会被视为黑道中人的另类。
从杜月笙诸多的故事中,人们感兴趣的不是他“正常”的一面,而是“不正常”的一面。这就应了西方新闻理论所说的一句话:“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
黑社会里有一普遍的行为规则,就是“讲义气”,凡事“义”字当先。所谓的“义”,强调的不是对社会上的每一个人,特别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贫困百姓,而是对他们的那个小社会、小圈子里的人。
杜月笙作为帮会的龙头老大、黑社会的大佬,能做到“离经叛道”,对他们那个圈子以外的人,特别是平头百姓讲义气,发善心,确实是难能可贵的!他的义举,不是小义——给少数人以小恩小惠;而是大义——为几万、几十万人的倒悬之灾,施以援手,甚至不惜毁家纾难。难怪上海和江浙一带的百姓都念他的好,视他为慈善家。 中国的老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他们判断是非的标准,没有政治家、思想家想得那么多,那么复杂,那么深远、周全,简单到仅有一条,那就是谁对我好,就认为谁是好人;谁给了我好处,就拥护谁。这是历史的悲哀,社会的悲哀!可旧中国的百姓,就是在这种悲哀中走过来的,即使是被蒙蔽、被欺骗,也浑然不问,走得心安理得,毫无悲情可感、可言。
黑社会和政府当局,从理论上讲,是绝对矛盾的、对抗的。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旧上海的黑社会却在实践上颠覆了这一理论,和政府当局不仅能和平相处,而且抱成一团,好多政府当局不能办、办不到的事,让黑社会去办,却能出人意料地收到出人意料的功效。由此足见,旧上海的官场是何等的黑暗、腐败。从这一角度看,在旧上海,黑社会的存在倒是有其合理性和必然性了。
黑社会赖以存在的必要条件,是政府当局内有他们的保护伞。就是历史走到21世纪的今天,重庆市的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如果没有文强一类政府官员的保护,也是难以存在的。这一点,杜月笙不仅看得十分清楚,而且操作得驾轻就熟。政府里、军界里、警界里的官员,除了利益上的考量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工作上的迫切需要,几乎到了离不开这股势力的地步。这种畸形政治彰显了特殊历史时期的特殊政治形态和社会形态。
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国家正处于军阀混战时期,旧上海的政局,如《红楼梦》里所说的一句话:“乱哄哄,你刚唱罢我登台。”那时,每一个政权在上海,都是历史的匆匆过客,多则几年,少则几个月,就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之中。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种历史的特殊性,决定了势力庞大的黑社会,在任何派系主政上海时,都不得不依靠他们,双方结成一种非常的同盟关系。
杜月笙任何事情都能玩得转,摆得平,所倚恃的不是他手中的权力,也不是他个人的超强能力,而是凭着他的智慧,借助了这个特殊历史时期所构建的政治舞台,四两拨千斤,借力于畸形政治。
爱国情结是杜月笙人生的一大亮点。他的爱国情结,从始至终。,挽得结结实实,从未松动过。在法租界做事,他受雇于洋人,端着洋人的碗,吃着洋人的饭,却从未忘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总是千方百计维护中国人的利益。他不惜冒着天大的风险,和洋人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
在对待日本侵略者的态度上,为了守住“爱国”的底线,他经受了各种考验,作出了常人难以付出的牺牲。他的表现,他的努力,他的行为,他的贡献,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
杜月笙身陷黑社会,在帮言帮,做了多少坏事、恶事、卑劣事,都是有理由理解的。唯一不能被后人理解和谅解的是他死心塌地地追随蒋介石集团,在“四一二”政变中,动员组织上海所有的黑社会力量,充当“清党”的急先锋,屠杀了共产党人和武装起义的工人群众。这笔血债,任你对社会、对人民作出多大贡献,都是难以偿还的。
分析杜月笙这一政治倾向的形成原因,首先是因为他的经济地位决定的。此时的杜月笙,已非昨日的“小瘪三”,而是跻身于上流社会的大富翁,资产多达数千万,足以在社会上呼风唤雨,享受众星捧月的尊荣。因此,他加入代表大资产阶级利益的蒋氏团队是理所当然的,勿庸置疑的。
其次是经不起权力的诱惑。权力对任何人都是有诱惑力的,而对杜月笙的诱惑力尤其大。这是因为杜月笙的心气太高,黑社会狭小的舞台早已不能满足他展示自己的能力的企求,强烈渴求站在更高、更广阔的舞台上,放开手足,出尽风头。恰好,值此关键时刻,蒋氏慷慨送给他一顶“少将”的顶戴花翎,满足了他的欲望。投桃报李,他没有理由不为蒋氏集团舍命拼杀,也没有理由不出这个足以震动华夏的大风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杜月笙此前和共产党人是没有深仇大恨的,就是两者间衔冤结仇的事也从未发生过。他的举动,充其量是受人利用,让人拿他当枪使而已。主人“哨憨狗撵狼”,他充当的角色不过是一只“憨狗”罢了。
再者,受政治地位、人生阅历、生活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局限,杜月笙充当蒋氏集团的犬鹰,公允地讲是盲目的。当时尽管他已是上海滩呼风唤雨式的人物了,但对政治不能说一窍不通,却也知之甚少,非常幼稚。特别是对国、共两党的性质的认识,限于人生阅历和所处的社会地位,不可能有深刻的、理性的认识。即使有所认识,也是模糊的、肤浅的。他出道以来,生活、活动的范围很小,除了上海还是上海,比之辽阔无边的泱泱中华,不过是弹丸之地。长期生活在这块弹丸之地上,是绝对不会具有观照全局、纵览天下的可能性的。
由此可以认为,在“四一二”政变中,杜月笙和蒋介石集团的骨干人物是有区别的。主谋和协从历来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杜月笙和蒋介石走到离心离德的地步,如果要怨,也怨不得蒋介石,得怨杜月笙自己。这是为何呢?道理是再明白不过的。
民国时期,蒋介石是党国的领袖,而杜月笙是黑社会的龙头老大。各自所处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他们的关系,不管事实上如何亲密,只能是在幕后、暗箱内表现,是不能见阳光、不能摆在桌面上的。更何况,从一开始蒋介石就没有把杜月笙当做知己,更没有倚为干城,只是做表面文章,利用他而已。杜月笙并没有看透这一点,真的认为自己是党国的要员,是蒋氏眼里的一根“葱”了。因此,抗战胜利后,自恃有功,竟想入非非,蹬鼻子上脸,想当上海市长。
这件事退一万步讲,就是蒋介石真有心让杜月笙当上海市长,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任命一个黑社会的龙头老大出任上海市长。若真有其事,蒋氏不啻自己把屎盆子扣在了自己头上,必将贻笑古今,滑天下之大稽。由此推论,此后杜月笙志在必得,拼命竞选上海议长,却受到蒋介石的阻挠、打压和挤对,就不难理解了。
至于小蒋在上海“打虎”,征得老蒋的首肯,把杜月笙的二公子抓捕入狱一事,却得另当别论,杜月笙怨恨蒋介石倒是持有整一份道理。杜氏集团的不法行为路人皆知,一个黑社会龙头老大,其身份决定了他的敛财手段必然多数是非法的。在蒋家王朝败亡前夕,连一般商人都从事非法经营,杜氏集团这么做就更不足为奇了。当杜月笙购买两架飞机为蒋氏祝寿时;当杜月笙为国民政府建空军,发动上海各财团捐献20架飞机时,蒋介石对这些惊人巨款的来源是心知肚明的。他能够欣然接受如此惊人的捐献,表明他对包括杜月笙在内的黑社会和不法商人的不法经济活动是默许的、宽容的。收下这两份大礼,就等于作出一个承诺,像受了贿的贪官,一定替行贿者办事一样,对杜月笙等人的不法经营行为表示不予追究。
可是,时过境迁,蒋介石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稳定上海的经济局势,拿杜氏当替罪羊,未免太下作、太卑劣了。狗急了要跳墙,兔子逼急了也咬人。难怪杜月笙反戈一击,里子、面子全不顾,翻脸不认人,把小蒋抵在墙角,争一份公理出来。这件事道出一条真理:以利益结成的同盟是最靠不住的。利害攸关之际,必然会出现“狗咬狗两嘴毛”的滑稽表演。
糊涂人也许糊涂一世,可聪明人可能犯糊涂,却不会糊涂一生。杜月笙是聪明人,在屡屡犯糊涂后,终于明白过来了。于是乎,他把自己的身份贬低到不能再低的程度,感叹说:“我就是只夜壶,人家用的时候就拿出来用,用完了就扔到床下面。”遗憾的是他明白得太晚了,该给人家帮的忙都帮了,该给人家做的事都做了,该背的黑锅和罪名都背在背上了,从头再来已断不可能了。
以上点滴看法,是我写这部书的过程中的一些思考,均浅尝辄止,谈不到深刻,更谈不到系统缜密,很可能存有悖谬。我之所以把这些思考写在序言里,意在抛砖引玉,希望读者在阅读拙作的过程中,除了了解史实外,不妨也进行一些理性思考,提出更多的真知灼见,推进杜月笙研究工作的逐步深入。
作者
2010年9月于忻州
从上海滩的无名小卒到民国的青帮教父,从嗜血江湖到倾力支持敌后抗战,是非功过自有评说,惯走极端的人都有大胆量,大气魄,大谋略,大作为,只有非凡经历者才能写出非凡经历的大篇章,《黑白人生:帮会龙头老大杜月笙》以独特的文学视角运用纪实写作手法为读者展现杜月笙,曲折跌宕,惊世骇俗,无人能出其右的一生。
《黑白人生:帮会龙头老大杜月笙》由王振华编著。
对杜月笙其人其事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杜月笙是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既是青帮的龙头老大,贩烟土、开赌场、走私贩私、巧取豪夺、敲诈勒索,什么钱都赚,什么钱也敢赚;又做过国民党的各种官职,最高授予中将军衔,热心慈善事业,积极参与抗战,打鬼子,除汉奸,善心昭昭,义举多多。从政治的角度看,他既坚定不移地效忠于蒋介石集团,屠杀过不少共产党人和工人;又营救过革命者,支持过工人运动和新四军,反对内战。举凡其一生所言所行所举,确如黑、白两色,反差极大,总是走向两个极端。惟其如此,把他的一生概括为“黑白人生”,最恰当不过了。由王振华编著的《黑白人生:帮会龙头老大杜月笙》以独特的文学视角运用纪实写作手法为读者展现杜月笙,曲折跌宕,惊世骇俗,无人能出其右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