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上海里弄，我无法挣扎和逃避。因为这里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空间，我们的语言，我们生存的呼吸。

当我在上海这个城市里穿行，那些平凡的、不平凡的，年轻的和不年轻的人们，他们在这个变得通俗和现实的城市里，描绘和编织的故事，令我感动。这些故事里有浪漫也有真情，更多的是现实的人生。

她是上海里弄的孩子，在逼仄的老石库门房子中长大，在工厂度过人生最好的青春年华。这两者不仅是她的创作源泉，更是她最初与最后的精神家园。

当我在上海这个城市里穿行，那些平凡的、不平凡的，年轻的和不年轻的人们，他们在这个变得通俗和现实的城市里，描绘和编织的故事，令我感动。

邻里世相

 门栅后的母亲

 一路平安

 分居的女人

 写给一个母亲

 的士司机

 “开口笑”

 波波的选择

 女孩本色

 教徒阿香

 桑拿室里的温柔一刀

 丈夫的礼物

家长里短

 远逝的情书

 爱的寓言

 天上人间

 家里的厨事

 母子购书记

 疯狂的家具之旅

 健身趣忆

 家居

 眼镜

 电话

 网上轶事

同时代人

 一个普通而成功的女性

 我和你一样的平等

 古韵已难全

 如友如兄洪丕谟

 建华印象

 军官李泉有

 朋友枚的故事

 我和《小梅的梦》

 欢乐英雄

 都是苦孩子

岁月留痕

 过去的灯光

 油灯、柴火——我与火的交流

 妹妹的老照片

 一件衬衫

 母亲

 二姐和父亲的故事

 革命路上

 曾经走过街头

 往日心曲

 曾经有过一位老警察

 挤车

 聚会

走来走去

 一个人的河

 锦江小街

 老屋的故事

 家居上海嘉定

 墅沟风情

 街角

 地图上的南翔

 白鹭天堂

 等待出阁的浏岛

 放生桥堍看申窑

 英雄长眠地——嘉定革命烈士陵园

自我坦白

 自我坦露

 自恋的独白

 现实的天空

 我写《屋檐下的河流》

 我，自己的车，和《汽车城》

 “签约”十二年

 我有一本蓝色的笔记本

后记

报载有个恋爱中的女孩，和远在美国芝加哥的男友“煲电话”、发送电子邮件，两年来已经耗费了美金两万多元。据说在电话已经普及、电子邮件进入寻常人家的今天，人们已经很少用笔来倾诉爱情了。尤其是年轻的一代，对于他们，在电脑上浏览用规范划一的字体传来的情人邮件，或者直截了当的“煲电话”，才是真正的心灵体验和爱情倾诉。两万美金，这样的记录似乎足以说明爱情的热烈和昂贵了。进入电子时代以来，电话、传真、电子邮件甚至电脑电话等高科技的通讯手段不断涌现，人们视写信为“老土”。据说若干年后，手写的书信因为稀少将成为某种收藏。当周围的人们把这样的故事当作城市传奇的时候，我却常常想到二十多年以前的情书。那种用钢笔蘸了纯蓝墨水写的，萦绕在心间不散的美丽文字，曾经激动了我们多少个无眠的夜、抚慰了多少平庸的岁月。

二十多年前，一个充满激情而又苍白的年代，人们对爱情讳莫如深，然而爱情依旧以她特有的力量和魅力深深打动和征服着年轻一代。

在那样的年代里，恋爱中的女孩悄悄期待的就是爱人的情书。在那些期待的日子里，怀着少女的羞涩和喜悦，她们总喜欢往单位的门房跑。到达门房的时刻，往往是邮递员骑着单车的绿色身影蓦然出现的时刻，她们用心灵计算的时间是那么精确和铭心刻骨。

我就在这样的行列之中。

永远忘不了这样的时刻：从看门老头的手中抢过情书，看着信封上没有地址的“内详”两字，心里说着：就是他、就是他……然后躲在无人的角落急切地阅读。那些滚烫的爱的字眼，那些扣人心弦的甜言蜜语在标着政治口号的信笺上跳动，它们带给我心灵的震动和抚慰。眼前的时刻因为这些而辉煌和丰满起来，热泪在眼中幸福地涌动……到了晚上，在集体宿舍的单人床上，放下蚊帐，在绝对个人的天地里，情书再一次带给我激动和想象。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也用我手中的笔向他倾诉那些难以言说的热情，在第二天的早上把同样写着“内详”的情书庄重地投进邮筒。那时候的我和他，因为看过很多文学书籍，罗密欧与朱丽叶、马克思和燕妮，陆游和唐婉，所有中外闻名的经典爱情故事、唐诗宋词纷呈在我们的笔下，阅读和书写情书成了一次次文学上的洗礼。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情书或许就是我最早和最好的文学熏陶和实践。

结婚以后，我们把双方的情书合在一起，用一根细绳紧紧地扎了，放在一只旧箱子里，偶尔也会拿出来重新阅读，带给我们新婚的欢乐和喜悦。

随着孩子的降生，单位工作的变动，房子、儿子、菜篮子……烦恼人生使我们渐渐地忘记了过去的情书，忘记了它的存在。

在那些琐碎的日子里，这些记忆着我们青春的情书已经被排挤到床底下的旧纸箱里了。那时候，说一句爱的话似乎都成了一种奢侈，不要说重温旧梦的闲情了。直至有一天，5岁的儿子用他稚嫩的手无意地打升了过去。

5岁，正是充满冒险和想象的年龄，儿子常常从外面拾来一些普通的石头，说是宝贝。他也在床底下寻找宝藏。

这是一种秘密的寻找。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情书已经以一种特别的形式出现了。

那几天，儿子很自得其乐地折叠着纸飞机，他先是在屋里放飞。后来又跑到阳台上。妈妈！妈妈！一只，两只，三只……看着纸飞机在风中摇曳的一个个小影子，我和儿子一起欢呼着。我为我的儿子骄傲。

不经意的，我打开一只纸飞机，呆住了。这是一封过去的情书。

我蓦然明白了那些在风中摇曳的“飞机”，它们意味着什么。

它们在风中摇曳，并且渐渐远去。“劫后余生”，那两封没有飞走的情书重新被我珍藏起来。

随着时光的流逝，有一天我发现20岁的儿子也在悄悄地书写着什么，看着灯光下他那年轻单纯的面影，那些在空中摇曳的定格在心版上的“飞机”又清晰起来。我想，这是不是一种生命的必然？人们在流逝中懂得珍惜懂得延续？

我重又找出过去的情书，我并不在乎读它们。阅读似乎已经不能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只是轻轻地抚摸它们，我似乎又听见了我年轻时候的心声：就是他！就是他！

这就是情书。即便远逝，也是永恒。P40-43

魂系梦牵的上海弄堂

2008年初春，百年外白渡桥即将被拆移维修，上海电视台找我去做一个专题节目。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我？是因为我写过《虹口轶事》、《一个人的河》等等的小说散文中有与苏州河、外白渡桥相关的内容？还是因为我生于斯、长于斯，对外白渡桥及其周围太熟悉？

专题片播出的时候，其中的一段解说词我听了感慨良久，“这个城市中，很多人是伴着外白渡桥成长的，浪漫的青春、无忧的童年、外白渡桥默默地记载下人们的喜悦和悲伤。苏州河边这个叫做新康里的弄堂，是作家殷慧芬的家，从父母那一代开始，她们就居住在这里。”我听着，少时许多甜的酸的记忆顿时在眼前奔涌，一幕幕纷至沓来，竟不能自已。

以苏州河边这个叫做新康里的弄堂作为背景，我写过许多小说，并获得圈内圈外许多好评。1993年，我的第一本小说集《欲望的舞蹈》出版，王安忆专门写了评论，对其中以上海里弄为背景的《仇澜》尤感兴趣：“我所以要特别提到《仇澜》，是要以此说明殷慧芬世界观中的沉重的情感基础，这使她笔下的人物和故事脱去女作家们常有的悲秋悯日的甜腻的伤感，而具有‘悲哀’这一人生大感觉的内涵。”之后，我的《屋檐下的河流》、《吉庆里》等相继问世，我更是听过她当面鼓励的话。前不久，陈丹燕在接受一家媒体采访时也说：“殷慧芬写过很多上海弄堂的故事，她写得非常好”。王安忆和陈丹燕都是我的文友，我很欣赏她们的以上海为背景的作品。她们喜欢我的上海弄堂小说，其原因还是安忆所说的是因为“殷慧芬在我们这个城市的深处”。与我相濡以沫三十多年的楼耀福则说得更直白，说我是与上海石库门建筑的纸筋石灰拌和在一起的一块砖。

面对上海里弄，我只要一进入写作状态，我便无法挣扎和逃避。因为这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空间，我们的语言，我们生存的呼吸。由于眼疾，写作于我已异常艰难，但我每每走过上海弄堂，看见相似的石库门老屋，我会不由自主地驻步凝望，我知道在那甬道的尽头是光线暗淡的厨房，还知道顺着那幽暗的弯弯曲曲的木楼梯走，在亭子间门前，有一个小小的平台，我恍惚看见我和兄弟姐妹们在那里奔跑的小小身影，还有母亲大声的呵斥，我一次次地被深深感动。于是我知道了我的魂，我的心灵注定是属于石库门的。

去年，我的小说集《石库门风情画》出版，洋洋40余万字，差不多收集了我写上海弄堂生活的全部中短篇小说。上海文化出版社总编辑陈呜华见后即同我联系，文化社在编一套写上海的散文丛书，已出的有《上海市井》等，反映还不错，希望我能把写上海里弄的相关散文集中后交付他们编辑出版。鸣华还想着他的老大姐，我有点感动，之后又想鸣华没准也魂系梦牵着上海弄堂，回忆着儿时曾在那里打过弹子，滚过铁圈呢！

拍电视专题片的那天，我陪着编导去我居住过的新康里，年轻的编导很惊讶新康里居然仍那么完整。我告诉他，我还有亲人居住在这条弄堂里，他们时不时告诉我这里可能要拆。城市化的进程中，这样的弄堂会越来越少，这就更显得作家们留下些相关文字的迫切和重要了。这是我编这本《上海邻里》的初衷。

谢谢上海文化出版社，谢谢一直关注我并喜爱我的作品的读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