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饭后,无目的地走了几条小街。有小风不断地吹着,太阳也温柔起来。拿出地图看了看方位,感觉Miramar离老城也不是那么遥远,因为这些天已经转过许多地方,感觉从Miramar走回老城不是个问题,而且一定有趣,一口气穿过哈瓦那最主要的五个城区,一定很有意思。
我应该是一个典型的小日子佬儿,胸无大志。吃了点什么好吃的,看到了些什么好看的,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或者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所有的零零碎碎的小感觉、小体验、小事情都会令我特别开心,这样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幸福感,觉得生活实实在在地美好。
此刻,走在哈瓦那的小街里,走在哈瓦那的城市生活中,我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走过一座大桥,十分惊险的样子。因为这是连接Miramar和Vedsdo两个城区唯一的一座大桥,应该说是有一条小小的海峡隔开了两个城区,这里看着更像是跨过一条大河。钢架桥,有重型卡车和汽车、摩托车同时驶过,人行道的宽度不足半米,还变化无常,忽然一下就狭窄了,忽然一下桥面上又有一个半个井盖大小的洞,忽然一下大卡车贴着你的肩膀开了过去,忽然一下大桥因为几辆重型卡车同时驶过上下晃动起来……过桥,多么浪漫的事儿,自然是没有感觉到,就连两边的风光都没有顾上看一眼。
Vedado和Nuevo Vedado是哈瓦那比较大的两个城区,游客少了许多,街上的人也少没有老城人口密集,也没有了门外窗里卖呆儿的人们。偶尔会有一两个老人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在一片绿树掩映的清凉之间,默默地看着我们。完完全全与老城不一样,不一样的气氛,不一样的建筑,不一样的生活感受。
在一大片宣传栏里面,看到了许多关于中国的照片。是跟中国一模一样的玻璃框宣传栏,关于中国的照片都是喜气洋洋的,跟在西方看到的关于中国的摄影展完完全全的不同,感觉上是因为同是社会主义国家,比较容易沟通似的。结果转过那面墙,就看见了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原来这里是中国大使馆。使馆门外也没有士兵站岗,大门关着,高高的围墙里面,可以看到的就是一个小楼的屋顶,掩映在高高的绿树之间,屋顶上高高飘扬着的五星红旗。
使馆的对面有一家中学,巨大无比的操场上,无数学生跑着跳着做着游戏。哈瓦那中小学的各种设施相当不错,无论是学校校舍还是运动场地都有很奢侈的空间。
穿过城区,有几处地方是由士兵把守的,有点儿像北京的军队大院儿。不过气氛比北京大院要严肃得多,因为远远地就用铁丝网围着。里面也没什么特別的地方,看不到军人训练,也似乎不是科研基地,更没有活跃的部队大院的孩子们。士兵总是十分警觉地看着过路的人,事实上,除了我们满怀好奇地向那边张望以外,没有人注意那边的一切·甚至走路都在马路的另一边。
就在士兵看守的围墙外面,有一幢小小的两层楼房,看上去是办公用的。楼前有一个小小的花园,小楼的大门敞开着,一张大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打电话的先生,十分威武的样子。他身后的墙上,是一张切·格瓦拉的肖像,我迟疑地举起相机,面对大门,一只脚在花园门槛的里面,另一只脚在门槛外面,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打电话的先生,一边继续讲电话,一边向我招手,叫我进去拍照。于是我走进花园,走上台阶,走到门边,拍照。然后出来,大大地出了口气……
Vedsdo才算是哈瓦那的真正的中心。尤其是到了Rampa大街,转过来转过去,都是国际大酒店、美金餐馆和商店。Rampa大街一直通向大海,沿街而下,想到的就是巴塞罗那的兰布朗街或者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再或者是曼哈顿的第五大道,气氛完全不同,地理位置与象征意义却一样——城市的灵魂和心脏。本地人更喜欢在这条街上闲逛,而游客大多数时候都跑到老城小街看热闹去了。沿着海岸与Rampa大街相会的就是哈瓦那著名的海滨大道MsoccOn。
被老城和Vedsdo像三明治一样夹在中间的城区是Centro Hsbana,房子和生活都开始密集起来,没有老城热闹,不过已经燃起了激情,一种时间上的老旧,一种情绪上的遥远,渐渐地培养起来,似乎是一个缓冲和准备,为了迎接老城的欢歌。
倒塌、倾斜、衰落、保留、修复……走在哈瓦那的街上,随时随地都会冒出这样一些词语。哈瓦那的性格,好像就是面临时间的挑战、面临不同时代的屈辱,所形成的一种博大、一种顽强,散发着一种光辉,成为红色古巴如诗如画的首都,与所有拉丁美训国家的首都相反,这里几乎没有发展什么卫星城,完全保留了一个复杂多变的古老城市的原型。也许这一切都是不得已,是一种不由自主的保留,然而,在今天全球化经济迅速覆盖世界的时代,哈瓦那显得特别与众不同,独具魅力。走在哈瓦那的大街上,你会确定这里是古巴,是哈瓦那。而不是圣保罗、东京或上海。它变化无常、高低错落的建筑遗产概括了五百年来古巴的发展史。
老城渐渐近了,人慢慢地多了。一阵毛毛细雨轻飘飘的,特别凉爽。突然,雨就大了。喜欢淋雨,尤其是在夏天,所以依旧不紧不慢。古巴人也一样,没有人奔跑。在街边围着桌子打牌的人,依然在出牌。这种多米诺骨牌,看上去形式上有点儿像中国的麻将,只是游戏规则比麻将要简单许多,也没有那么多花样翻新。
街边有废旧的公车停着,有人在车身上画了美丽的乌,有小孩子画上了鲜艳的花儿,车体既没有变成咖啡馆,也没有变成按摩间,就那么闲置着,随意而从容,
无论是走在雨中,还是走在阳光下,都是走在一个又一个生动的画面里,上下左右包围着我们的是令人惊奇、充满创意、激情绽放的画面,平面的、立体的、过去的、正在进行的。在我看来,如今世界各地的都市都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开放的博物馆,一个个向世界向所有来到这个都市的人免费开放的博物馆,沿着任何都市的大街小巷走上一圈,就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这个城市的永久收藏和临时展览。建筑展,街景展,大型广告展,招贴画展,路标展,招牌展,橱窗展,公共汽车展……所有的形状,所有的颜色,拼贴重叠,成为一个都市的形象,形成城市的性格,体现出这个都市博物馆的水准。
哈瓦那这个博物馆是特殊的,与众不同。它拥有着完好的建筑,有着变化多端的街景展、生活秀,只是这里的街景不包括铺天盖地的巨幅广告,没有随处可见的肯德基、麦当劳。它的精彩之处在于小街小巷,没有华丽的灯光点缀,没有明亮的镜框包装,它的殖民建筑和它的革命壁画就那么和平地平等地存在着陈列着,那是画面的伊甸园,无声地拉开了古巴和其他美洲国家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