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些首次发表的弗洛伊德的游记书信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位精神分析学的创立者的另外一面：一个懂得享受、充满活力的人。最吸引他的旅游地是托斯卡那和西西里岛，当然还有罗马，这个“无与伦比的城市”。此外，他还游览了希腊、英国、荷兰和美国。

马不停蹄的辗转和没有时间表的旅行安排使弗洛伊德远离了他在维也纳的常规工作。他在充实的旅行中尽情地享受着一切：美景、佳肴、鲜果、美酒、舒适的旅馆和一流的服务。

从1895年开始，弗洛伊德每年都要外出旅游消夏。大部分时间，与他同行的不是他的弟弟就是妻妹，因为他太太不大喜欢旅行。1923年，当弗洛伊德被诊断出患癌症之后，这样的旅行就结束了，那时正值他第七次也是最后一次游览罗马。

随着精神分析实践的日益巩固，弗洛伊德终于发现了“自己热切的愿望”是“要旅行，要认识世界”，并订立了目标。弗洛伊德在外出旅游之前，总是先携全家去某个宁静的山林胜地度上一个半月的假。

大部分时间，他都消磨在了那最吸引他的国度——意大利，尤其是托斯卡那和西西里岛，而在他的心目中，罗马占据着神圣的位置。

本书首次出版的内容包括来自弗洛伊德手稿中的189张明信片和56封信，大部分是他写给妻子和孩子的。从中可以看到一个平凡的、不完全熟悉的弗洛伊德的文字，另外还有一段从未公开过的题为《关于男人和面貌的评论》的文字，这是弗洛伊德在参观了伦敦国立画廊后写下的。书中的大部分图画来自弗洛伊德自己收集的照片。

游记正文

威尼斯／1

1895年8月23日到9月2日

托斯卡那／7

1896年8月30日到9月11日

威尼斯，托斯卡那，翁布里亚／23

1897年8月25日到9月18日

南蒂罗尔，上意大利，瑞士／37

1898年8月4日到14日

达尔马提亚／47

1898年8月31日至09月13日

上意大利／51

1898年9月13日到18日

南蒂罗尔／55

1900年8月26日到9月10日

罗马／6l

1901年9月1日到14日

罗马，那不勒斯／73

1902年8月26日到9月15日

巴伐利亚，南蒂罗尔／87

1903年9月6日到20日

希腊／91

1904年8月28日到9月10日

意大利北部，瑞士／103

1905年9月3日到23日

托斯卡那，罗马／113

1907年9月12日到26日

英国／133

1908年8月30日到9月15日

瑞士，上意大利／149

1908年9月18日到28日

美国／155

1909年8月19日到9月29日

荷兰／183

1910年7月16到31日

罗马，那不勒斯，西西里／193

1910年8月31日到9月26日

罗马／213

1912年9月16日到25日

罗马／219

1913年9月9日到29日

罗马／223

1923年9月1日到21日

附录

本版附言／230

威尼斯 1895年8月23日到9月2日

1895年暑假，弗洛伊德第一次决定，旅行只为了愉快。而且对他特别重要的是谁陪。他总是很详细地制定自己的计划。因而1895年8月6日他写信给他柏林的朋友威廉·弗利斯：“我在22号和24号之间要去威尼斯，与我的弟弟一起，所以很遗憾……不能同时在奥伯霍夫(Obelhof)了。我这样决定的动机是，我做的决定，我担心那个年轻人(译者注：指他弟弟亚历山大)，他要和我一起对两位老人以及这么多的女人和孩子负责。他有严重的神经衰弱，很想逃离我的影响，因而作为在意大利的陪伴，到了柏林我再答谢他。

这样的担心后来也存在。1900年2月弗洛伊德写道：“我的弟弟，作为专业人士的地位越来越提升。他也作为政府的代言人被请教一些事务。他已经感觉到，所有的关系都要利用。他不止一次得到教授的头衔，他供职于对外贸易大学，没有国家公职。他工作很努力，你知道我对他未来的担忧。现在他已经34岁了。”

但是选择亚历山大作为第一个和伴游次数最多的陪伴，还有其他的考虑：他是“最近和最便宜的陪伴”，另外他还是运输和劳资的专业人士，并且鉴于弗洛伊德旅行的特殊性，亚历山大是旅行里最好的组成部分。因而弗洛伊德可以将舒适和有用联系起来，一方面他对亚历山大的压力可以小些，另一方面又可以利用他兄弟给他提供知识的便利。

而弗洛伊德的妻子这个暑假则留在维也纳一克本茨尔(Wien-Kobenzl)的“观景楼”里。这份田产属于一个叫立特·冯·施拉格(Ritter von Schlag)的骑士家庭，弗洛伊德一月前曾在这里“梦见依拉玛斯(Irmas)投射”，在他的主要著作《梦的解析》中作为天堂的例子描述过。五年后他写信给威廉·弗利斯：“你能想象吗?在这所房子的大理石石板上，会读到'1895年7月24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博士在这里发现梦的秘密’。”

1895.8.25

从威尼斯给玛莎·弗洛伊德的明信片

卡萨教堂

夏逢尼水岸

星期天上午8点

可笑的童话，完全错了，明年一定要给你看看，如果它能留到那时。没有什么图画可以取代它。早餐是在圣马可吃的，然后然后去了公共浴池。夜晚的行程是美妙的。下午会更多，如果我更会表达的话。P1-2

20多年前在《中国青年》杂志上首次读到对弗洛伊德的介绍，觉得此人把别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都说了。那时年轻，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乏勇气，所以也没觉得什么。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动机，竟然把那篇文章的大部分内容都抄了下来，经常翻看；当然那些文字实在太少了一点，不足以满足一个还算好学的年轻人的求知欲，于是就走访了武汉几所最大的图书馆，寻找弗洛伊德的书，全被告知没有，原因就不必说了，因为说起来有些无趣。以后间接地从其他书中，如《朱光潜美学文集》等，读到了更多的精神分析的东西，兴趣日增，慢慢地在大学才上了一半的时候，就决定了自己的专业方向：做精神科医生，做心理治疗师。

那个笔记本还压在书箱的最下层，已是很久没有去看它了。因为有很多第一手的东西可看。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到现在，大量弗洛伊德的书籍被译成中文，不敢说全部都读了，只敢说读了大部分。这种阅读，就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兴趣，而且还因为日常工作的需要。

很多中国同行觉得，弗洛伊德的专业文章很难读懂。实际上他的著作的德文原文是很好懂的。有点滑稽的是，好懂这个特点，既导致了很多人崇拜他建立的理论，也让很多的人反对和讨厌它。与此对应的是，相对论除了难懂还是难懂，却使爱因斯坦除了受尊敬还是受尊敬。这是人性的特点之一：好懂的东西没有了神秘感，你可以任意评判它；不好懂的东西本身就是迷人的，你根本就不需要懂它，你就已经拜倒在它幻影般的外表之下。

精神分析在世界上的迅速传播，在相当大程度上得益于弗洛伊德的优美的文字，他本人还因此获得过德语国家的最高文学奖——歌德文学奖。难读的原因在于翻译，不是因为翻译得不好，而是由于表达习惯上的不同，使得很简单的德语在翻译成汉语后就变得别扭和晦涩。

读弗洛伊德，特别是用专业的眼光读他，心灵经常会受到强烈的震撼。他用丝毫不带情感的语调和节奏，描述了被人类几乎完全忽略了的世界，即潜意识层面的战乱纷争和腥风血雨。你开始的时候真的不太敢相信那是真的；到了后来，你又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再后来，你一定还会觉得它其实是很管用的。

对非专业人员来说，享受弗洛伊德的著作所带来的愉快感是没有问题的。至少弗洛伊德制造的若干术语，能够满足部分人“知道的术语越多就越有知识”的潜在需要。但是，精神分析是来自临床、并且又反过来可以指导临床工作的理论，再说简单一点就是它本来就是一种治病的理论；如果没有在精神分析设置下所做的心理治疗作基础，就很难说真正地读懂了弗洛伊德或者精神分析。

弗洛伊德的确能够极大地满足人的“哲学瘾”，而学过精神分析的专业人员也常常会有利刃在手的感觉，面对人的纷繁的潜意识世界，不再感到那么的慌乱、迷茫和无助。弗洛伊德的深刻，经常让分析者和被分析者同时都感到刀刃切入肌肤的疼痛。当然，就像外科手术的疼痛一样，这样的疼痛也是使肌体变得更加健康的必由之路。

在利用弗洛伊德的工具的时候，就常常会猜想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的专业著作带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一定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无情的怪物，自然地就对他有了鄙视之心，因为按照中国人的理念，一个只生活在思辨领域而全然不知享受山水、美食和生活琐事的人，境界定然不会很高。

深刻是智力的结果，高智力从来就不是稀罕之物。而且，一味地深刻总给人虚弱、僵硬和小气之感。

这本游记，让我们看到了弗洛伊德有血有肉的那一面。在这一面里，他用曾经写过《少女杜拉的故事》的心灵和笔触，描绘了山川海洋、风土人情和曰常琐碎。深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全是深情：对他曾经那么深刻剖析过的人、事物和生活的深情。

透过弗洛伊德钟爱的雪茄烟的香味，再看他书中“移情”(准确的翻译应该是“转移”)那两个字，感觉变得全然不一样。原来他的深刻是有那么多的深情垫底的。雪茄的浓烟像一双柔软的手一样抚慰着被深刻之利刃切割的肌肤和灵魂，舔着血，止着痛，给着爱。慢慢地创伤被抚平，冲突也变得能够承受。到最后，都不知道到底是深刻还是深情导致了心灵的变化。我固执地认为，一定是深情起了最关键的作用。

没有深情就没有真正的深刻，就像你如果没有深爱过一个女人或男人，你就不可能真正了解她或他一样。我们甚至可以说，深情的疆域比深刻要大得多，深情包含着深刻，深刻只不过是深情的一部分而已。当我们深情的时候，就正在深刻着或者就已经深刻过了。

烧窑的师傅有一个经验：如果长期烧制仅供欣赏用的艺术品，人慢慢地就会专注于某一方面；要时常也烧些日常生活用品，如吃饭的碗、喝茶的杯子等等，才能平衡对艺术的整体感觉。后者其实就是增加对生活本身的感情的一种努力。

做学问，特别是从事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专业的学习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要具有对人、人性和人生的深情。借着《弗洛伊德游记》的文字，我们试着从那些司空见惯的事物之中，重新体验我们和它们之间曾经被忽略了的紧密的和温暖的关系。

深情改变了我们，也会改变我们周围的人和事。

有如此深情相伴，我们从此就都不再孤独。

曾奇峰

2005年9月10日于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