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柳美里自述从怀孕到成为未婚妈妈艰难却又感人过程的力作！2000年在日本《周刊post》连载时，引起轰动，出版后则备受瞩目，一周内即荣登日本畅销书榜首。全书内容温暖感人，深入思考生命的本质，在令人感伤而心酸落泪的同时，却又生出无限的希望和新生勇气。

2002年，《命》被改编成同名电影，成为日本当年最受瞩目的电影之一，并获第四十七届汉城亚太影展最佳影片大奖。

在我失去他的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开始起风，呼啸着想要吹走一切。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凤卷起的树叶，升起、又被吹落，但是，肚子里的孩子支撑着我，使我站了起来。我怀着一个不能失去的生命……

《命》是柳美里自述从怀孕到成为未婚妈妈艰难却又感人过程的力作，也是她所有作品中最受瞩目和读者欢迎的小说。全书内容温暖感人，深入思考生命的本质，在令人感伤而心酸落泪的同时，却又生出无限的希望和新生勇气。

我在微明的晨曦中醒来。

好像不是被噩梦魇住，也不是因为睡眠太浅，更不像是因为尿急或被什么声音吵醒的。我觉察到身体里面发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可能是身体在无意间觉察到了什么而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今天是五月二十四日。

如此说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送生日礼物给东由多加，但今年却因小说的截稿日期迫在眉睫，我竞已将他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了。墙上有一个留言板，上面用大头针钉着张便条，写着：五月十二日，生日礼物。

我把好多东西都钉在留言板上，比如约稿的传真、欲购书籍的书评、感兴趣的新闻剪报，以及一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的商品目录。我的整理方法就是每两三个月扔掉其中的一半，把剩下的一半收到箱子里，等到年底大扫除的时候，再把箱子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清除掉。一张发黄的剪报吸引了我的视线，那是一则关于“肺癌的基因疗法”的报道，报道的日期是今年的二月二十五日。我并没有打算要写一篇关于癌症和基因的小说，怎么就剪下了这么条消息?我把手放在额头上，好像有点烧。其实，几天前就开始有点发低烧，只是截稿前经常如此，我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翻开记事本，我一边确认校完末校之后的日程安排，一边瞅了一眼上个月的日历。四月二十五日，来例假。那到了五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要还不来就有点怪了，可我身上却没有一点来例假的征兆。我不禁觉得浑身发冷。

我睡到过晌，起来后就去附近的药店买了早孕试纸，回来一试，发现试纸的颜色并没有变化。我又看了一下说明书，上面写的是例假迟来一个星期以上才会有变化。我就又去了趟药店，把架子上所有的试纸都拿到收银台。我打算每天都测一遍。我确信我是怀孕了。

怎么对他说呢?也许什么都不说最好。不管是生下来，还是做人流，什么都不说最好。我有一种预感，要是真的怀孕了，我们之间也就结束了。

他是在电视台做新闻的，三十五岁，已婚。我们初次相遇时，他身上没有任何已婚男人的味道。我以为他还是个单身汉。直到我们有了关系之后，我才知道他原来已有家室。在床上的时候，我问他：“你现在有女朋友吗?”他眨了眨眼睛，说：“我和老婆正闹分居呢。”以前，我也和这种有家室的男人交往过，每次总会让对方的妻子痛苦不堪。于是，我就对他说：“咱们就到此为止吧，继续下去就会日久生隋，反而更痛苦。”

然而。我们还是见面了。

我也知道我应该离开他。但越想着要离开，就越想见到他。我们几乎每天都通电话，每天都见面。有时候太忙，就只有三十分钟喝茶的时间，有时候我就哀求他：“就五分钟，什么地方都行，站着说会儿话也行。”一开始我就信了他的话，以为他和老婆已经分居。所以，我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还给他买齐了内衣、袜子、手帕、睡衣和剃须刀。他要是在我家过夜，第二天还得有换的衣服，我就想给他买一套便装和一套正装，但他对此不置可否，含糊其辞。而且，他就只穿过我给他买的睡衣，我也意识到他所谓的分居只是一个谎言。但我仍然相信他所说的，他和妻子的关系已经破裂，五年没有夫妻生活，而且，离婚申请也已经写好了。我只是一味地相信，他们不久就会离婚，然后我们俩就可以生活在一起。

我们的交往越深，我就越发不能忍受他在我和他妻子之间保持的那种绝妙的平衡。于是，我不断加大每天服用的安眠药的剂量，每日里整个人就都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体重也下降到四十公斤左右。

他对我说：“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一下子要离也离不了。”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我把它理解为，只要 花上一段时间，婚还是可以离的。

枕边细语时。我天真地对他说：“我想和你生个孩子。我不会给你添负担。你要是想我们了，就一个星期一次，或一个月一次，来看看这孩子好了。”

写作计划已经排到了两年之后，那些还没有影子的作品的版税，早就被我预支了。我哪能生孩子呢?

他接着我的话编排故事：“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想要每天都看到他，想要自己来抚养他。我觉得生活在父母健全的家庭中的孩子比较幸福。要是一个星期或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那我肯定会疯掉的。”

这次谈话是在四月底，没想到我一个月后居然真的怀孕了，这叫我怎么说呢?

校完最后一稿。小说就可付梓了。那天，我拿出早孕试纸一试，色带变成了蓝色。我的低烧还在继续。犹豫再三，我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有事情要谈，看他晚上有没有时间。他稍微有点吃惊地问道： “什么事情?”我说，见了面再说，就把电话挂了。我们在六本木碰头，然后一起进了酒吧，四杯salty dog下肚，我还是没法说出口。

回到我家，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说： “我可能怀孕了。”

“我猜也就这事。”他说完这句话就再没吱声。那天晚上我们俩没有做爱就睡了。自我们开始交往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第二天，我们俩好好谈了谈。那天不是周末，但他没有去上班。

“你像现在这样保持单身不挺好吗?”

“我也拿不定主意，但我要是生下来，是不是就只能分手?”

“怀孕就分手，这也太可笑了。”

“但我们只能分手。”

“为了咱们俩考虑，还是去做人流吧。”

我想哭，就像一般的年轻女孩那样哭出来。然后，眼泪就流下来了。

他是记者，曾经采访过难民营，我一向以为，不论怎么说，他都应该算是一名自由派的人权主义者。如果他求我把孩子生下来的话，我可能就去做人流了。但是他现在的说法却让我觉得滑稽。我反问他，拿掉孩子是不是有悖于他的信条。

P1-5

四月二十日晚上十点五十一分，东由多加永远地长眠了。

实际上，就在他去世前的那几天，我就已经开始写这本书的后记了。

东由多加和我，还有丈阳，我们都还活着。东保住了性命，国立癌症中心中央医院去年七月份的意见是：“不治疗的话，一个月，治疗的话，也就八个月。”现在三月份已经过去了，我觉得，说他已涉足奇迹的领域也不为过。

五月十二日是东由多加的生日。

不管我们是不是生活在一起，每年的五月十二日前后我都会去商店，和东两个人一起给他挑一件适合他的夏令毛衫或衬衣、鞋子等等。

去年的这个月，也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怀孕了，交往十五年来第一次没有送他生日礼物。然后，六月底的时候，得知他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今年，怎么想都想不出要送给他什么东西作生日礼物。

下面是我在医院值完夜班之后写的东西。

癌症中心的主治医生室大夫对我们说：“看来活不过一周了。”

死亡就在眼前。刚好过了一个月。晚期症状在东的身体各处都表现出来了。转到昭和医科大学附属丰洲医院之后，主治医生佐藤温大夫说： “这几天去世也不奇怪。”北村易子、大琢晶子和我一直陪在东的身边，二十四小时待命，但是，我们没有把这些话告诉他。为了隐瞒真相，我们编了谎话，可我们和东一起相信了这谎话，我们觉得就像东自己说的，至少还有半年，好的话还有可能以年为单位活下去。

所以，对我来说，东由多加的死真的非常突然。就好像是演戏演到一半的时候，被什么东西从舞台上扔了下来，急忙爬上舞台一看，戏已经落幕了。这么形容大概能让您多少理解一点我的精神状态。

即使现在，我也觉得东还住在某个医院，正在继续接受治疗呢。现在，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我眼前放着的这个骨灰盒是东的。

我坚定了靠写这个“故事”活下去的信心。虽然去年同时发现了怀孕和癌症的事情，但其实我对活着本身就一直感到很迷惘。如果不把语言的桩打在现实上，不紧紧地抓住每一个字，我就会被现实的浊流吞没而后淹死。但是，我越写越不明白如何结束这个“故事”。如果发生奇迹，东的病治好了，那么这个“故事”也就结束了。如果东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那么这个“故事”就可能崩溃。而且，“故事”结束之后，我还能活下去吗?——我是一边考虑这些问题，一边往下写这个“故事”的。

东和我说了好几次他死后的事情。

“食道被癌细胞堵住，吃不了东西，倒还可以想办法，关键是肺啊。肺部的癌细胞扩散得快。少说半年，当然也有可能再活上一年以上，按赛马上的说法，我觉得现在正好是在转过第四个弯道的地方。这个时候，不能再加鞭，不过也应该差不多有了冲刺的心理准备。丈阳在这儿呢，你要是死了，那怎么行?”

“我可不想作什么心理准备。你说这种话，我觉得死期都会提前的。不是为了活下去才去看病的嘛，你就说一些活下去的事情吧。”

每次东说起这些话，我就哭，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一直都在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我求他也没用，只好哭着说：“你不要死!啊，求求你，你不要死!”

东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了我和丈阳在这个世界上。我和东再也没有重逢的时候了。每天我都会后悔自己怎么就不让他说说死后的事情呢，可是后悔也没有用，东已经死了。叫他，他也不会回来了。喊他，他也不会回话了。再也不会，再也不会了。

马上就是东的七七祭日，可我还不能表明我的坚定决心，决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丈阳两个人一起活下去。在我下定这个决心之前，我还不能放开这个“故事”。因为只有在这个“故事”里面，我才能和东说说话。

最后，值本书出版之际，借此机会，我向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以及全力支持这个“故事”的小学馆的饭田昌宏先生，表示我由衷的谢意。

柳美里

二000年五月三十一日

“生与死在这本书里弥漫着罕见的冷酷而又温暖的气息！”

——著名作家、《空镜子》作者 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