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部全方位描写抗日战争的长篇小说。从前线到后方、从城市到农村、从国民政府担负的正面战场到八路军开展的敌后游击战全面地、客观地叙写了这场为时八年的战争,真实地再现了全民抗战的雄伟历史画面。抗日期间国民党军在正面战场上的一些主要作战行动,如淞沪战役、徐州会战、保卫大武汉、血战昆仑关、远征缅甸、衡阳保卫战等在书中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反映。作品对包括国民党官兵在内的广大爱国军民艰苦卓绝的斗争,做了如实的描写;对他们英勇奋斗不怕牺牲的爱国主义精神,进行了倾情的赞颂。这部作品填补了中国当代文学的一项重要空白。
作品浓彩重笔描述了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在抗日战争期间的悲惨经历,热情歌颂了中国人民昂扬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大无畏的民族气节,真实反映了正面站成上抗日将士可歌可泣的战斗事迹,生动展现了这场伟大民族战争的宏伟历史画面。人物典型,情节曲折,语言朴实,具有鲜明时代特征、思想深度和丰厚文化底蕴。
第一章 又是投笔请缨时
一
“七·七事变”后不久,刚刚从北平脱险回来的楚明瑞急于了解战局的发展,决定到省城去一趟。他的两个在省城上学的妹妹明华和明祺因一直没有接到学校的开学通知而心中着急,也想到学校去看看。于是兄妹三人今早一起从家乡附近的车站搭乘上西行的列车前往省城。
列车穿过平坦的谷地,向西疾驰。车窗外面,已经收割完的田野光秃秃的显得空旷而又寂寥。新近播种的小麦刚刚长出幼芽,远远看去,呈现出一片似有若无的淡淡的青绿。机车上吐出的一团团蒸汽,像棉球一样地不断跌落到田地上,接着便轻轻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对面窗下坐着一位年轻的军官。他因为邻近坐着两位女学生,显得十分拘谨,一直在目不斜视地正襟危坐,间或偷偷地向这边扫一眼,没等遇到对方的目光,立刻又逃避似地躲开了。因为发生了战争,也因为两个哥哥都从军了,明祺对军人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她把随身携带的水果主动地给他送了过去。大大方方地说:“先生,请吃梨。”
军官慌忙站起来,摆着手说:“我不吃,不吃。”
明祺把梨放到他的茶几上,笑着说:“这是我们这儿出名的雪花梨,好吃得很。您尝尝!”
军官仍然不愿接受,他笨手笨脚地推让着,把一个梨弄到地上了。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慌慌张张地捡起梨,抬起头,想说句什么,一看见明祺那一双闪亮的大眼睛,立刻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怔怔地站在那里,嘴里只顾说:“对不起,对不起……”
明祺见他这个样子,很觉得好笑,连忙请他坐下。
军官不好意思地坐下了,像个害羞的小学生,连眼皮也不敢抬一下。更加拘谨了。
明祺端详着他那还有些稚气的面庞,心中产生了一种既怜悯又失望的情绪。他还完全是个大孩子,看样子又懦弱又老实,居然已经是个军官!可他怎么能带领士兵上战场和穷凶极恶的鬼子兵拼杀?
突然,列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车轮发出尖利的摩擦声,猛地刹住了。接着就听见从车头传来急促的哨声。有人开始呐喊:“敌机空袭,快下车!”
最近日机经常袭击我方的旅客列车。几天前一列从济南南去的列车在泰安附近遭到敌机的轰炸,炸死了二百多人,几乎全是向南方逃避战火的妇孺老幼。情形惨不忍睹。因此乘客一听说敌机来了,都十分恐慌,大家立刻紧张忙乱地逃离火车。
明瑞兄妹随着慌乱的乘客,急速地跳下车厢。这时,空中响起刺耳的马达声。敌机从列车前进的方向飞过来。飞机飞得很低,机翼上的日本军徽和飞机号码都看得清清楚楚。乘客们朝着铁路两旁的田野没命地奔跑起来。拥挤着奔跑的人群为敌机提供了极好的目标。敌人的飞行员,拉起机头做了个半径很小的转弯,对准列车和人群,再次俯冲下来。看样子很快就会实施攻击。
一场可怕的屠杀就要出现了。
这时,就见同车的那位军官,飞身一跃,跳上了路旁的一个高丘,用力地挥动手臂,大声向人群呼喊:“卧倒!卧倒!敌人要扫射了,快快卧倒!”
这威严而高亢的呼叫,使不少的人清醒过来。有的人就地趴下了,有的则灵巧地躲到近处的沟壑和田垄后面,站着奔跑的顿时减少了许多。但这时候,站在土丘上的军官的目标却特别引人注目地突显出来。敌机直直地朝着他飞过来。
这一来,可把明祺急坏了。她站起来朝军官呼喊:“快下来,快!”可是军官却不为所动。他像没听见似地继续挥动手臂向仍在奔跑的人呼叫,根本没有去管正在向自己飞来的敌机。他笔直地挺立在那里,脸色坚定而刚毅,刚才的稚气和羞涩完全消失了。明祺觉得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令她油然而生敬意,同时,对他也更加关注了。她来不及细想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土丘,想把他拉下来。刹那间敌机已飞临上空,眼看就要开火扫射了。军官大瞪着两只火红的眼睛,急匆匆地一把将明祺推下土丘。
敌机没有开火,低低地从军官的头上飞过去,拉起机头飞走了。原来这是一架没有武器的侦察机,大家受了一场虚惊。
在明瑞兄妹眼中,军官的形象完全变了,由一个羞怯的小兵变成一个刚勇豪健的军人。共同经历过的这场惊吓,一下子把彼此之间的关系拉近了。列车重新开动以后,大家已经不再有什么拘束,开始像老朋友似地交谈起来。军官做了自我介绍。他名叫史国梁,是青岛市警备司令部的副官,这次是到省政府去办理公事的。
“我二哥是海军,也在青岛,不知你们是不是认识?”明祺很有些唐突地问。昨天,他们离家前刚刚收到了明强一封从青岛发出的信,告知他已返国,并被分配到了青岛的海军陆战队。日前已经到职。
“噢,令兄是……”,史国梁有些摸不着边际。
明瑞笑着补充说:“舍弟楚明强,在海军陆战队服役。”
“啊,认识,认识。”史国梁记起来了,他高兴地说,“楚大队长刚从英国回来,最近和他一起开过一次会。”听说他们是楚明强的亲属,史国梁倍感亲切。彼此的关系无意间又近了一层。他笑着对明瑞说:“楚先生家里看来都是读书人,怎么也出了一位军人。”
没等明瑞回答,明祺颇为自豪地抢着说:“岂只一位,我三哥也是军人。他是飞行员,正在淞沪前线作战呐。”
史国梁有些意外,看他们都文质彬彬的,想不到还是军人家庭出身。便恭敬地问:“令尊大人想必也是军界的吧?”
明瑞摇了摇头。解释说:“家父是搞教育的。九一八事变以后,他看到中日之间必有一场大战,所以把二弟三弟都送进了军校。”
“楚先生是不是也在教育界服务?”
明瑞点点头:“原在北平工作。这不,刚刚从那儿跑回来。”
“那边情况怎么样?”史国梁关切地询问。
明瑞的眉头皱了起来:“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了。还能好了!”他又沉重地叹了口气,无限感慨地说:“故都蒙羞,国人的耻辱呀!”
“听说北平的日本人在到处搜捕爱国学生。已经杀害了很多抗日人士?”史国梁神情紧张地追问。
“气氛是很恐怖,”明瑞说“不过日本人正忙着拉拢汉奸,组织伪政权,似乎还没来得及搞大规模的镇压。”
史国梁松了一口气。他解释说:“我哥哥也在北平读书,事变后一直没得到他的消息。家里都很着急。”
“令兄在哪所学校?”
“在中国大学,读国文系。”
明瑞说:“噢。我也是那所学校国文系的,刚毕业没两年。说起来我们还是先后同学哩。”他又笑着补充说“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只是交通不便,所以联系不上。我是跑到天津,好不容易弄了张船票,绕道烟台回来的。您很快就会得到令兄的平安信息。”
“但愿如此吧。”史国梁欣慰地说。
话题转回到当前的问题,明瑞向史国梁问起青岛的局势。史国梁说:“明强先生的海军陆战队现在可是肩负重任啦,防守青岛就靠他们这支部队了。”
明瑞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他们海军陆战队只有两个大队。就靠这点兵力守青岛?” 史国梁说:“于学忠的五十一军已南调蚌埠,留守青岛的就只有海军陆战队和一些地方部队了。”
“啊,偌大一个城市,这点军队怎么守得住。这可是华北最重要的军港呀!”明瑞着实吃了一惊。
史国梁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压低声音,语气沉重地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上海已经丢啦!”
“上海失守了!什么时候?”明瑞急促地追问。
史国梁说:“一个星期前,日军在杭州湾北岸登陆,直接威胁到上海守军的退路。军委会被迫决定从上海撤退。到昨天晚上为止,我军已撤出淞沪地区,敌军完全控制了上海。”望着明瑞他们那沉重、痛苦的眼神,他用深沉的语调动情地说:“淞沪抗战,我军将士以自己血肉之躯对抗敌人的飞机大炮,死死地坚持了三个月。让敌人付出了十万人伤亡的代价,这真是不容易。我们是虽败犹荣啊!”
大家谁也不说话了。车轮的铿锵声沉重地扣击着每个人的心。
明瑞沉痛地叹了口气,沉思了半晌又问:“下一步,敌人会怎么行动?”
史国梁回答:“敌人正分两路攻向南京。我军新败之后,战斗力很难恢复,南京恐怕也支持不了多久。”
“如果南京失守,敌人占领了我们的首都,那样我们山东岂不将沦为敌后?”明华着急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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