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入选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几类:《归者无路》(迟卉)、《过渡时代》(郭黎媛)、《我是谁》(何夕)、<暗狱》(柳文扬)、《世界》(赵海虹)、《网络樱花祭》(李志伟)六篇,似乎都表现出对技术社会的某种不满——假如我们不使用“控诉”这样一个过于严厉的词汇;而《梦魇)(陶然)、《转生的巨人》(石不语)、《谋杀》(冯友) 三篇,都描述了科技进步所引起的具体社会变化——而且往往是不良变化;《再见,地球》(凌晨)、《土斯星纪事》(江波)两篇则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而在结尾处都带有希望的闪光;《莱氏秘境》(长铗)是对一种世界观的表达和解读;《乘客与创造者》(韩松)是对现实社会的折射;《长别离》(王晋康)是对人类文明发展的伦理思考;《山》(刘慈欣)是对未知世界的展示;《穴居时代》(星河)是对未来社会的展望;《黎明将至》(七月)则是游戏场景的再现。上述绝大部分作品,无论从科技构思、情节构造还是语言叙述来说,都显得相当成熟,颇见诸位作者的深厚功力。
迷失的女孩在网络江湖充当“刀手”,过着漂泊的生活,她不再知道自己是谁;在过去与未来的时空穿梭,探索“莱氏秘境”。
本书从2006年度发表的科幻新作中遴选了17篇佳作约30万字,集故事性、科学性、文学性、娱乐性于一体,既有成熟作者的最新力作,也有新作者的成熟佳作。《归者无路》、《过渡时代》、《我是谁》、《暗狱》、《世界》、《网络樱花祭》,表达出对当代科技的某种拷问;《梦魇》、《转生的巨人》、《谋杀》,描述了科技进步对当今社会的异化;《再见,地球》、《土斯星纪事》则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莱氏秘境》是对一种世界观的表达和解读;《乘客与创造者》是对现实社会的折射;《长别离》是对人类文明发展的伦理思考;《山》是对未知世界的展示;《穴居时代》是对未来社会的展望:《黎明将至》则是游戏场景的再现。
本书编选者为当代中国科幻作品研究的权威人士,《序言》对当下的科幻小说现状与发展进行了精当分析。一卷在手,尽享当前科幻创作的盛宴。
无处归去
在听完程教授漫长的叙述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我头痛得仿佛要炸裂开来。纷杂的思绪不受控制地奔流,胀得耳朵嗡嗡作响。
吞了两片药,一点作用都没起,我发狠地又吃下三片,关了电脑,按着头晃到厨房,用已经没什么热度的水泡了一包方便面,半生不熟地吃下去,回到屋里,一头扎进从打开就没叠过的被子里,衣服也没脱,就昏昏沉沉地跌入了梦乡。
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我才有力气爬起来,草草抹了一把脸,揣了点钱去楼下的超市买东西。提了一大堆零食和猫粮,突然看到一个公用电话亭,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
“妈,是我,雪姣。”
对面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很久很久没有声音。我拿着话筒,手微微地颤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了勇气,等着,等下去。
“雪姣,你现在在哪里啊?我看你的号码又换了。”妈好一会儿才找到话说。
“我调到嘉兴上班了。”我开始撒谎,每一次都是这样敝谎,其实我怀疑,妈早就知道我在干什么了。
“嘉兴是个不错的地方啊。雪姣,好好工作,好好照看自己……”妈的声音低了下去,“啥时候,也回家一趟吧。”
“嗯。过年吧。”我说。
每一次都承诺了过年的时候回家,每一次我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抱着阿克夏,睁着干涩的眼睛,听新年钟声冷酷地响起,想着自己无法向母亲兑现的承诺。
看到我无精打采地回来,阿克夏跳上桌子:“又给你妈打电话了?”
“哦。”
阿克夏舔舔自己的爪子。“给自己找郁闷吗,你这不是?”
“我乐意!”我没好气地回它。
“想哭就哭,雪姣。”阿克夏的声音听起来有种饱经八情世故的感觉,但是胡子上还沾着猫粮的样子实在缺乏说服力。
我耸耸肩膀,抓起装钱的信封,点出三分之二的钱,分成两份。
“要去汇款?”
“嗯,老样子,一半给妈,一半给周阿姨。”我把钱揣进兜里。
阿克夏用粗糙的舌头舔着我的手指。“出门别忘了带药。”
“我知道。”
从邮局回来,我和阿克夏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把我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消灭个精光。然后我再次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早上。
充沛的精力和体力是寻找渊隐的前提,我吃足了抗排斥反应的药,也睡足了觉。爬起身来甩开被子,换了衣服,头没梳脸没洗牙没刷,吃了两个鸡蛋,喝了一袋牛奶,开电脑,连线。
程梁说他的女儿沉迷于《江湖无限》这个游戏,并且强烈建议我去游戏里寻找他女儿上传的意识,但是我用了更简单的方法:沿着电脑中上传数据包的痕迹查找。
在第一个节点.痕迹就断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阿克夏那边已经下载了女孩电脑里的游戏数据,开始在《江湖无限》里寻找游戏手法类似的ID。
没有。它说。干干净净,比最狡猾的耗子留下的痕迹更少。
政府的数据库里也没有捕获或者清除类似意识数据包的记录。我回应。
哪里还有线索?阿克夏问。
深处。我回答:最深处。
要找到一个渊隐并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寻找一个特定的渊隐。现在有两个可能:女孩自己成了渊隐;或者更糟,被其他渊隐分解成资料碎片,包裹在不同的意识里。我调整了自己的模式,开始寻觅。
要知道“连线”和“上传”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用一个比较恰当的比喻:以人的头脑连线网络,就好像坐船在河上漂过。而上传则是将你直接扔入水里,你要学会在水里如何看,如何呼吸,如何生存。从前的一切概念全部被颠覆过来,你必须在被吞噬之前,就把自己变成一条鱼。
我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从游戏入手:女孩如果很喜欢这个游戏,初入网络世界,对一切尚且懵懂的她肯定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直奔游戏而去,在断了痕迹的节点和游戏服务器的节点之间,我小心地寻找着,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信号一:9月2日。也就是女孩“上传”那天,《江湖无限》三区第六服务器出现卡机,强行惮出,掉线现象。
信号二:六服务器的负载经常过大。
信号三:从这里曾经发出一个追踪程序,虽然目标不明,但是位置在无锡。那是我曾经待过的城市,却被程梁吓得搬了家。
是这里了。阿克夏说。
我深深潜入下去,服务器里有一连串的存储区域,巧妙地分布在不同的地方,连贯、完整,但是不容易被人发现。
在人机连线中,我打开了那扇门。
连绵的金色群山灼痛了我的双眼,红色和黄色的落叶林间夹杂着绿色的松树,晚秋的霜为大地涂抹了一层淡淡的白色。稻田已经收割,高高的玉米立在地头,金黄的穗粒映着碧蓝澄澈的天空。
“怀念吗?夏雪姣,怀念你的家乡吗?”
淡淡懒懒的声音传来,从低矮的平房里走出一个女孩。是程雯,小小的鼻头,圆圆的脸,洋娃娃一样笑起来很可爱。
但是那双眼睛是黑色的,夜空一样邈远,渊薮一样深不可测。
“或者,我应该叫你吉兹娜?”女孩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吉尔?”我艰难地吐出那个代号,四周的风景突然间翻滚起来,化作无数奔流的色带,仿佛一条彩虹甬道,一头是我和阿克夏,一头是吉尔一程雯。
“我一直在等你。”女孩笑了,转了个圈,短裙飞舞成好看的花朵,“我把意识‘下载’到这个身体之后,那个傻姑娘却后悔放弃身体了,其实她不应该追踪你,也不应该把地址通知她的父亲,如果她一直躲在这个服务器里,我通过精神病院的电脑根本追踪不到她。”
我一阵心痛。
“你偷了她的身体,现在又吃了她的意识?”我问。
“别做正人君子的样子给我看。”她秀气的脸上露出冷冷的表情,“你做过的事情又比我好多少?”
“那么你现在有多少是程雯?”
“很多,接近百分之四十。”她做了一个手势,“这么大的数据,我怎么肯分给别人?我把她拆着吃了,和我的数据放在一起,还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我望着她,在她幽深的双眼中读出熟悉的饥渴。虽然每一个渊隐都滋生于上传自己的人类意识,但是每一个渊隐似乎都渴望回到现实。
“你就这么想要身体?”我轻声问。
“你自己有身体,就不让别人有?”她抿起了嘴唇,“那么多渊隐。都在找身体,甚至抢夺身体。我看见了这个,就拿过来,有什么错吗?”
“下载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我苦笑起来。
“可是,我想要 我想要能拥抱的手臂,我想要能够流泪的眼睛,我想要一个身体,我想……”她沉默了好久,“我想回家。”
一个渊隐吞噬另一个渊隐,人格会融合在一起,那一刻我无法分清:想要回家的,是那个在深渊里奔流已久,很久以前就将身体放弃了的存在,还是那个傻傻地冲入网络,再也无法回头的女孩。
“没有那么容易.”我说,“就算你已经把‘渊隐’巨大的意识塞进人脑。你也必须终身服用黑市上抗意识排斥的药物,还有,你怎么从精神病院出来的?”
“那不关你的事:”她说。
“好吧。”我回答,“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吉尔—程雯耸耸肩膀,“快点,护士要查房了。”
“你说你想回家,可是你想回哪个家呢?是吉尔.伦克在美国堪萨斯的家,还是程雯在上海的家?”
她呆住了,好久好久,她抬起头来,用幽深的黑色眼睛惘然地望着我。
“我……我不知道。”
我快意地笑了,开始逐步退出深渊,当我就要断线的时候,远方飘来吉尔—程雯的叹息:
“吉兹娜,你又能回去哪个家呢?”
疼痛猛地刺中了我的胸口,我伤害她的投枪转过来穿透了我自己的情感。那个在高楼大厦间飘扬着细细雨丝的城市,和群山间被白雪覆盖的安静小镇的残像纠结在一起,哽住了我的咽喉。
“妈妈……”我啊喃自语,却不知道自己呼唤的,是林雨的妈妈,还是我的母亲?
P10-P13
翻检2006年国内的中短篇科幻作品,会发现它们都具有极高的质量。就这一点而言,中国科幻期刊水平的逐步提高功不可没。
从国内科幻期刊整体来看,应该说是在保持原貌的前提下持续稳定发展。专业性的科幻期刊,依旧是《科幻世界》、《科幻大王》和《世界科幻博览》三刊并举。《科幻世界》引领潮头自然不容置疑,这从本选集中所选篇目的比例即可看出。但毫不夸张地说,另外两本科幻期刊的突飞猛进实在令人刮目相看。我不举《网络樱花祭》和《再见,地球》的例子,因为李志伟和凌晨都属于成熟的“老”作者——但读一读《过渡时代》,平静的叙述让人深深感动;《梦魇》也许不算十分成熟,但当知道它出于一位年仅16岁的作者笔下之后,又有谁能说它幼稚?本选集将这些作品排在前列,也是这次编选中力推新人的一项举措。
其他幻想类期刊的发展势头也在持续上升。《恐龙·九州幻想》仍以“九州”奇幻故事为主,同时兼收其他奇幻乃至科幻作品;而其兼营的《少年人生·幻想1+1》,则以刊发长篇科幻作品为主。综合性或专业性科普期刊均保留着原有的科幻栏目:《知识就是力量》从未放弃对科幻文学的垂青,每期都在介绍科幻影视的同时刊载科幻小说;《大众软件》一如既往地保留着“游戏剧场”栏目,而游戏与科幻又有着天然的渊源;《我们爱科学》等少儿期刊依旧坚守着少儿科幻的阵地,为科幻文学培养着潜在的读者;《航天员》、《飞碟探索》等专业性科普期刊也在登载科幻……
但科幻作者的相对稀少,仍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有时同一作者在不同期刊都发有佳作,我们往往只能择其一篇,其他只能忍痛割爱。而出于本选集的篇幅考虑,又有众多的精品佳作难以入选。但即便如此,这次编选的作品还是具有相当的代表性,无论从内容、形式、风格和思想等各方面,都有具有一定水平的代表性佳作入选。
本次入选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几类:《归者无路》(迟卉)、《过渡时代》(郭黎媛)、《我是谁》(何夕)、<暗狱》(柳文扬)、《世界》(赵海虹)、《网络樱花祭》(李志伟)六篇,似乎都表现出对技术社会的某种不满——假如我们不使用“控诉”这样一个过于严厉的词汇;而《梦魇)(陶然)、《转生的巨人》(石不语)、《谋杀》(冯友) 三篇,都描述了科技进步所引起的具体社会变化——而且往往是不良变化;《再见,地球》(凌晨)、《土斯星纪事》(江波)两篇则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而在结尾处都带有希望的闪光;《莱氏秘境》(长铗)是对一种世界观的表达和解读;《乘客与创造者》(韩松)是对现实社会的折射;《长别离》(王晋康)是对人类文明发展的伦理思考;《山》(刘慈欣)是对未知世界的展示;《穴居时代》(星河)是对未来社会的展望;《黎明将至》(七月)则是游戏场景的再现。上述绝大部分作品,无论从科技构思、情节构造还是语言叙述来说,都显得相当成熟,颇见诸位作者的深厚功力。
在此还要对编选中的具体问题做一点说明:考虑到出版时间,编选范围仍以2005年11月至2006年10月为准;《谋杀)系香港作者创作,有些句法习惯与内地作者不甚一致,在编选时对较为明显处略有改动,但主要部分仍保持原貌;《黎明将至》刊发时署名“赵磊”,编选时改为作者通常使用的笔名“七月”。
对于科幻文学来说,2006年是充满变化的一年。新期刊的问世,也许预示着科幻文学群雄并起的时代即将到来,而原创奇幻的降温(出版界又开始大量译介国外经典奇幻),也许会给科幻文学带来更多的机会。这些问题,也许都要到2007年甚至两三年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2006年的科幻文学界还有一件事特别值得一提:中国第一批科幻文学方向的研究生毕业了,而其中一名女生肖洁则在刚刚完成毕业论文答辩之后,即被诊断为白血病!在这件事上,科幻界表现出极大关怀和真挚的爱心,《2005中国年度科幻小说》的全部作者都将全部或部分稿酬捐给了肖洁。现在,在大家的关心下,肖洁已完成骨髓移植,身体正在逐渐康复。
让我们祝愿肖洁与中国科幻界一同健康成长!
星河 王逢振
200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