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法国作家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集,包括《马铁奥·法尔科恩》、《高龙芭》、《伊勒的维纳斯》、《卡门》等。这些作品叙述了一个个扑朔迷离、曲折惊险的神奇故事,塑造了豪爽剽悍、大义灭亲的绿林好汉马铁奥·法尔科恩,开朗泼辣、不受法律和道德规范约束的野性女子高龙芭,虽邪恶堕落却独立不羁、珍视个性自由的叛逆女子卡门等众多个性鲜明的不朽艺术形象。
作品展示了远离法国大都市的地中海科西嘉岛附近的化外之乡富有传奇色彩的社会风貌,歌颂了这一地区人们的淳朴、粗犷、直爽、勇敢的个性。
其中的《高龙芭》、《卡门》多次被改编成戏剧、电影,在世界各地广泛上演,备受各国观众的喜爱和推崇,成为世界戏剧界、电影界的盛事。
本书是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集,包括《马铁奥·法尔科恩》、《高龙芭》、《伊勒的维纳斯》、《卡门》等。这些作品叙述了一个个扑朔迷离、曲折惊险的神奇故事,塑造了豪爽剽悍、大义灭亲的绿林好汉马铁奥·法尔科恩,开朗泼辣、不受法律和道德规范约束的野性女子高龙芭,虽邪恶堕落却独立不羁、珍视个性自由的叛逆女子卡门等众多个性鲜明的不朽艺术形象。其中的《卡门》、《高龙芭》等多次被改编成戏剧、电影,备受各国观众的喜爱和推崇。
一名士兵走到草垛跟前,他看了看母猫,漫不经心地往草垛里捅了一刺刀,随即耸了耸肩膀,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疑神疑鬼未免可笑。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而孩子的脸上也丝毫不动声色。
军士和他的小队垂头丧气,已经认真地望了望平川,好像要原路返回了。这时,小队长已确信,恐吓马铁奥的儿子,不会产生一点儿作用,就想最后试一试,套近乎和给好处有没有效力。
“大侄子,”他说道,“我觉得你这孩子还真机灵!将来肯定有出息。可是,你却跟我捣蛋。若不是怕惹我那堂兄马铁奥伤心,我不把你带走才见鬼呢!”
“哼!”
“等我堂兄回来,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他,他一定会惩罚你说谎,用鞭子抽得你流血。”
“真的吗?”
“等着瞧吧……喏,你听着……要当个诚实的孩子,我就送给你一样东西。”
“小叔啊,我倒要劝你一句:你们再这样耽误工夫,那个吉亚内托可就要钻进林子了,再要去那里抓他,就得好几个有你这样胆量的人。”
军士从兜里掏出一只银怀表,足以值十埃居,他见小福图纳托瞧着表眼睛一亮,便拿着挂在钢链上的银表,对孩子说道:
“小滑头!你很想有这样一只表,挂在脖子上,到韦基奥港的大街上走走,像孔雀那样得意。如果有人问你:‘几点钟啦?’你就可以回答:‘瞧瞧我的表嘛。’”
“等我长大了,我那伍长叔叔会送给我一只表。”
“不错,可是,你叔叔的儿子早就有了一只……老实说,不如这一只漂亮……然而,他可比你年龄小啊。”
孩子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你想要这只表吗,大侄子?”
福图纳托侧目瞟着那只表,犹如一只猫盯着主人送到眼前的一整只烧鸡,只因感到是在逗它,才未敢伸爪子去抓,还不时移开目光,免得经不住诱惑,但总是舔着嘴唇,似乎在对主人说:“开这种玩笑也太残忍啦!”
军士冈巴递过表,倒显得诚意奉送。福图纳托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苦笑一下,对他说道:
“你为什么要戏弄人呢?”
“我以上帝发誓,并不戏弄人!只要你告诉我,吉亚内托在哪儿,这只表就是你的了。”
福图纳托不由得怀疑地微微一笑,他那对黑眼睛盯着军士的眼睛,要极力看出对方的话有几分可信。
“我若是不按照这个条件把表给你,”军士叫起来,“就让我丢掉这军衔!这些伙伴都是证人,说过的话我也不能改口。”
他这么说着,怀表也越送越近,几乎要触到孩子苍白的面颊。贪欲和待客的信义,在他灵魂深处所展开的搏斗,流露到他的脸上。他那袒露的胸脯剧烈地起伏,仿佛要憋死了。这工夫,那怀表一直在他眼前摇晃,旋转,几次擦到他的鼻尖。终于,他的右手渐渐抬起,伸向那只表,手指刚刚触到,整个儿怀表就沉甸甸地压在手上了,但是军士还没有放开表链那一端……表盘是天蓝色的……表壳新擦过……太阳一晃,它就像一团火……这诱惑太大了。
福图纳托又抬起左手,用拇指从肩头指了指他靠着的草垛。军士立刻会意,他放开表链。福图纳托感到表只属于他一人了,他像黄鹿一样,敏捷地站起身,离开草垛十来步远。士兵们马上动手翻草垛。
不一会儿就看见里面的草动起来,爬出一个手持匕首、浑身是血的汉子。他挣扎着要站起身,可是伤口的血凝固了,根本站不住,随即又跌倒了。军士扑上去,夺下他的匕首。他抵抗也没用,众人立刻将他捆个结实。
吉亚内托躺倒在地,浑身被绑得像一捆柴草,他的头转向又走到身边的福图纳托。
“兔崽子!……”他骂了一句,声调透着愤怒,更含着蔑视。
孩子又把先前接受的银币扔给他,感到自己不该再拿人家的钱了。然而,那个逃亡者似乎并没有注意孩子的这一举动。他十分冷静地对军士说:
“我亲爱的冈巴,我走不了路了,你只好把我背进城了。”
“刚才你可跑得比鹿还快,”军士残忍地接口道,“不过你放心,把你逮住我太高兴了,就是背你走上一法里也不累。话是这么说,我的老伙计,我们这就用树枝和你的外衣给你做副担架,到了克雷斯波利农场,我们就能弄到马了。” “好吧,”被捕的人说道,“担架上再铺点儿干草,我躺着好受点儿。”
有些士兵忙着用栗树枝绑担架,有的则给吉亚内托包扎伤口,这工夫,马铁奥·法尔科恩和妻子突然出现了。他们正走到通向丛林的小道的拐弯处:妻子扛着一大袋栗子,压弯了腰,吃力地往前走,而丈夫则昂首阔步,手里拿杆枪,肩上还斜挎一支,须知一个男子汉只拿自己的武器,背负别的东西是丢脸的事。
马铁奥一见有大兵,头一个念头就以为是来抓他的。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呢?难道马铁奥同司法机构有什么过节吗?没有。他一向名声不错,正如人们所说,他是个“声望很高的人”。然而,他是科西嘉人,又是山里人,但凡科西嘉的山里人,仔细搜索一下记忆,总能想起动刀动枪之类的小过失。比起别人来,马铁奥倒是问心无愧,十多年来,他的枪口就没有对准什么人了。不过,他是个遇事谨慎的人,先进入戒备状态,一旦有事就能自卫。
“老婆,”他对吉玉色帕说道,“放下袋子,做好准备。”
妻子立刻照办。他怕斜挎在肩上的大枪碍事,便摘下来交给妻子,又给手中的枪上了子弹,便顺着路边一棵棵树,慢慢朝自己的家走去,一发现敌对的情况,就闪身躲到最粗大的树干后面还击。妻子紧跟在身后,拿着替换用的枪支和子弹袋。在战斗中,一个能干的妻子,就是可以给丈夫上子弹。
而另一方,军土见马铁奥枪口向前,手指扣着扳机,一步一步朝前走,心里就忐忑不安。
“万一马铁奥是吉亚内托的亲戚,”军士心中暗道,“或者是他朋友,想要保护他,那么两支枪的子弹就会撂倒我们两个人,就像把信投进信筒那样准确无误,万一他不顾亲情,枪口瞄向我……”
他正自束手无策,忽然作出一个十分勇敢的决定:单独一人走向马铁奥,像老熟人那样打招呼,对他讲讲事情的经过。可是这一小段路,他走起来就觉得无比漫长。
“喂!嘿!我的老伙计,”他叫道,“你怎么样啊,我的朋友?是我呀,我是冈巴,你的表弟。”
马铁奥站住了,没有应声,但是他随着军士的话音,轻轻抬起枪口,待军士走到跟前,枪口已经朝天了。
“你好,大哥,”军士伸出手去,说道,“好久没有见面了。”
“你好,兄弟。”
“我顺道来向你和表嫂佩帕问个好。我们今天可跑了远路了,不过累点儿也不冤枉,总算抓到一个大家伙。我们刚刚逮住了吉亚内托·桑皮埃罗。”
“谢天谢地!”吉玉色帕嚷道,“上周他还偷了我们一只奶羊呢。”
冈巴听了这话真高兴。
“可怜的家伙!”马铁奥说道,“他那是饿的。” “这小子像狮子一样顽抗,”军士只好又说道,“他打死了我们的一名士兵,这还不算,他还打断了下士夏尔冬的胳膊。P5-7
梅里美(1803—1870)的小说非常好看,一个半世纪流行至今,始终受到广大读者的青睐。它们吸引读者的一个突出特点,借用流行的字眼,就是富有“刺激性”。梅里美和雨果、巴尔扎克都是同时代人,当时在文坛上也是齐名的。从作品的数量和深度来看,如果把雨果、巴尔扎克的著作比作“大型超市”的话,那么,梅里美的小说就是“精品小屋”了。
梅里美仅以其《卡门》、《高龙芭》、《伊勒的维纳斯》等十余种中短篇小说,就跻身大家的行列,必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仅就《卡门》而言,1847年一发表,便成为经典之作。而经比才作曲的歌剧《卡门》,又成为西方歌剧经典中的经典,久演不衰,与小说并举双赢。
梅里美的小说篇幅不长,数量又不多,而且反映社会的深度和广度,也远远比不上雨果、巴尔扎克、司汤达的作品,却能显示出永恒的艺术魅力,成为梅里美现象,这就值得仔细探究了。
我看梅里美小说所产生的印象,大抵可以借用《卡门》中这样一段话来描述:
“敲响晚祷钟的几分钟前,一大群妇女欢聚在高高的河堤脚下,没有一个男人敢混迹其中。晚祷钟声一敲响,即表明天黑了,等到钟敲最后一响,所有女人便脱光衣裙,进入水中。于是欢叫声、嬉笑声响成一片,真是沸反盈天。男人都站在堤岸上面,眼珠瞪得要冒出来,观赏那些浴女,但是却看不真切。然而,暗蓝色的河面上朦胧浮现的白色身影,足能引起有诗意的头脑浮想联翩。而且,只要略微想象一下,也不难把那看成狄安娜和仙女们在沐浴……”
这种现象,既不像看雨果的《悲惨世界》中的一幕幕悲剧那样真切,也不像看巴尔扎克《人间喜剧》的一场场表演那样清晰,而是朦朦胧胧,雾里观花;望见那白影憧憧的浴女,恍若狩猎女神和仙女们在沐浴。换言之,就仿佛在异常的时间、异常的地点,看到异乎寻常的情景,如同神话一般。
如同神话,又不是神话,至少不是神界的神话,而是发生在人间的神话。但又不是发生在人间的正常生活中,而是发生在人世的边缘。
读几篇梅里美的小说就不难发现,他本人虽然生活在主流社会中,却让他的小说人物远离巴黎等大都市,远离人群密集的场所。他这些故事的背景,虽不能说与世隔绝,但大多也是化外之地、梦想之乡,是社会力量几乎辐射不到的边缘地区。
例如《查理十一世的幻视》的怪诞故事,发生在十七世纪的瑞典,时空都很遥远。《勇夺棱堡》的战役则远在俄罗斯,其余的故事也都是在西班牙、意大利,甚至是在浩瀚的大海上展开的。至于马铁奥大义杀子,高龙芭设计复仇,全是科西嘉人的所作所为。须知在当时,科西嘉岛刚从意大利并入法国版图不久,全岛自成一统,有自己的语言、文化和习俗。总之,有一种独特的科西嘉精神,是法兰西文明的化外之地,就连法国本土人,在岛上也归入四等公民的外国人之列。岛上大部分荒野丛林,高山峻岭,还受着原始强力的控制。
原始的强力,这正是梅里美所偏爱发掘并描绘的。他在《伊勒的维纳斯》中写道:“强力,哪怕体现在邪恋的欲望中,也总能引起我们的惊叹和不由自主的欣赏。”不过,性格的原始动力,在现代文明社会中已经异化了,只有到社会的边缘、时间的边缘去寻觅了。
因此,梅里美的第一篇故事,就塑造了马铁奥·法尔科恩这样一个铁汉,一个传奇式人物。他住在强盗出没的丛林边缘,浑身涌动着江湖义气,什么问题都以刀枪解决,是一个受绿林好汉敬重,军警也不敢招惹的豪杰。可是,偏偏他的独苗儿,他寄予极大希望的十岁的儿子,为贪图一块银表,出卖了被军警追捕而受了伤的一名强盗。马铁奥得知实情,不由分说,亲手处决了年幼的儿子。
支配这种大义灭亲之举的原始冲动,不仅任何社会力量和秩序都限制不住,就连亲情也无法遏制。这是不能以现代人的目光来判断的事情,既新奇又神奇,对现代社会中过着平庸生活的人们,恰恰极富刺激性。
文学批评家勃兰兑斯就谈到,梅里美十分厌恶一些作家为愉悦公众,剖析在自己身上泛滥的半真半假的感情,“漫无节制地满足庸俗群众的低俗趣味的好奇心理”。梅里美则有意向流行的趣味挑战,选取同现代文明社会尽可能没有联系的题材。
梅里美不愿意像巴尔扎克那样,描述大家都熟识的周围的生活现象,而是到现代社会生活的边缘去寻找稀有事物,寻找具有发聋振聩的冲击力,能让多愁善感的市民热血沸腾的奇人奇事。他正是沿着这种取向,合规弃矩,自成方圆,又塑造出高龙芭、卡门这两个神话般的女性形象。
如果说像马铁奥这样的汉子,受原始动力的驱使,做出惊天动地之举还不足为奇的话,那么两个美得出奇的女子:一个科西嘉姑娘、一个吉卜赛女郎,也做出了石破天惊的事情,就不能不叫人叹为观止了。
高龙芭是个村野姑娘,但是拿小说结尾时一个农妇的话来说:“那位小姐长得多美,可是不一般!我敢肯定,她长了一对毒眼。”所谓毒眼,即目光能令人着魔。高龙芭的这双毒眼,正是她那颗复仇女神的心灵窗口。她这一生,仿佛只有一个目的:为父报仇,除掉仇家。为此,她千方百计迫使她哥哥奥尔索,一个接受了现代文明的退役军官就范,终于借奥尔索之手,打死了仇家的两个儿子。最后那个仇家,一个当村长的老律师,因承受不了打击而疯了,她还是不放过,要亲自去看看他受痛苦折磨的悲惨相。
在高龙芭看来,社会、法律、文明、道德,既然不能为她报仇,就全都毫无意义。她一生只干了一件事,一件大事。杀父之仇一报,今后是生是死就无所谓了。
这种性格的原始动力,比生命还重要,谁敢碰一碰就要倒霉,甚至可能同归于尽。
与高龙芭带有野性的美不同,卡门的美带有一种邪性。“她笑的时候,谁见了都会神魂颠倒”,美色和她的巫术、狡诈一样,都是她的武器。她靠美色将唐何塞拉下水,成为强盗和杀人犯。唐何塞骂她是“妖精”,她也说自己是“魔鬼”,“越是不让我干什么事儿,我就越急着干”。她不再爱唐何塞时,唐何塞怎么哀求,甚至拔出刀来相威胁,也都无济于事。卡门绝不求饶,连讲句假话应付也不愿意,她中了两刀,“一声未哼就倒下去”。卡门我行我素,不择手段,蔑视和反抗来自社会和他人的任何束缚:“宁可把整座城市烧掉,也不愿去坐一天牢。”哪怕拼了性命,她也要维护个性的自由,保持吉卜赛人的本色。
梅里美笔下的人物形象,都生活在社会的边缘,远非典型人物,为什么在文学史中还占有鲜明的地位。说起来情况比较复杂,这里仅仅指出他们有个突出的共同点,都率性而为,一意孤行。非洲酋长塔曼戈将同胞卖给黑奴贩子勒杜船长;在醉酒中甚至把妻子送给人家;酒醒后追上贩奴船反而身陷魔窟。于是,原始的暴力与文明的暴力,在海上展开了殊死搏斗。再如唐璜,他不是单纯的生活放荡,而是以其放荡向整个社会挑战,向宗教挑战,还直接向上帝挑战。他们受原始动力所支配,表现出来的狂热激情,具有毁坏的力量,往往轻易地毁掉自己的梦想、自己所爱与希望(杀子杀妻),甚至轻易地毁掉自身(唐何塞、卡门、塔曼戈),连命运也视同儿戏。他们极其自然的举动,在世人看来就是惊世骇俗的行为了。
因而,梅里美的这些故事,大多充满血淋淋的场面,冷酷无情的毁灭,不知惨死了多少人。不过,梅里美并没有把这悲剧题材写成悲剧,至少没有写成真正意义上的悲剧。
悲剧的命运,都是由社会、宗教(或其他信仰)、自然力造成的。悲剧人物的悲壮之美,正是体现在他们同其中一种力量不屈不挠的抗争。如《悲惨世界》的主人公冉阿让,由贫困和社会的法律造成不幸,他在苦役犯监狱度过前半生,出狱后化名才得以回归社会,还受尽追捕、屈辱和误解,但仍然不懈地为他人的幸福而牺牲自己,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化为社会道德和良心的标准像,完美地完成了命运赋予他的使命。
然而,梅里美笔下这些人物,根本不肩负任何使命,与世人所诠释的命运无涉。他们处于人世的边缘,游离于社会之外。他们处于现实和神话的边缘,现代文明和原始野蛮的边缘,犹如荒原的野草、丛林的杂木,随生随灭。他们生也好,死也好,无所谓悲剧不悲剧,无所谓意义不意义,不能以常人常理去判断。他们有的只是生命的冲腾与勃发,以及生命所不断呈现的炫目的光彩,在常人看来无异于神话。每个人物都是唯一的,并没有社会代表性。卡门就是卡门,高龙芭就是高龙芭,马铁奥就是马铁奥,就连伊勒的维纳斯,也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或者克隆。《伊勒的维纳斯》中的叙述者,要临摹这尊雕像的头部,怎么也把握不准那神态,这不是令人深长思之吗?
神话人物都是生命的原始动力的产物,梅里美小说人物湓涌着原始的动力,他们的故事也就成了现代神话,即边缘人的神话。
梅里美叙事手法高超,善于营造一种似真又幻、若无还有的神秘气氛,故事自始至终往往扑朔迷离,往往只有谜面而没有谜底。《伊勒的维纳斯》中新婚之夜的惨剧,读者即使看了新娘的证词,仍难断定新郎就是被维纳斯雕像给勒死的。至于《阴错阳差》,朱莉的悲剧虽然同神话搭不上边,而且唯有这个中篇故事发生在巴黎社交界。但是毋庸置疑,人总有一种可悲的、甚至是可笑而愚蠢的倾向,往往在误会的沙滩上,建起自己感情的神话殿堂。
走进梅里美神奇的小说世界,应当怀着欣赏时装表演的心情,或者怀着参观博物馆的心态,来阅读他这些神话般的故事。走在博物馆里,就不会担心美神的雕像忽然走下基座来掐人脖子;同样,我们也不会想象马铁奥忽然离开化外之境的科西嘉岛,跑到巴黎的街头,在艾菲尔铁塔下枪杀他的儿子。称马铁奥为好汉,硬汉,铁汉都可以,但是不要把他的行为(其他人物的行为亦然)同社会意义联系起来,说什么“大义灭亲”,或者“合子取义”,他很可能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名誉和生存状态。
这里还要讲两句有关译名的问题。译名不同,由来已久,不同的译者各有偏好,尤其还有译自英语的名称来捣乱,往往把读者搞晕了。
《嘉尔曼》这个名字就不错,从法文音译过来,但是恐怕许多读者不知道它就是《卡门》。“卡门”之名来自歌剧,译者大概不是学法语的。这个名字用在一个美丽的吉卜赛女郎身上,尽管并不怎么雅观,但是流传既广,为读者计,这个译本只好合高就低,沿用“卡门”了。至于《高龙芭》还是《科隆芭》,《马铁奥·法尔科恩》还是《马特奥·法尔戈内》,都近似音译,则并不以词言义。至于《阴错阳差》,又译《错中错》、《双重误会》,也都取义相近。这里简略交代一下本书的篇名与别名,以免译者和读者发生双重误会。
2005年7月
于北京花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