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世纪》是先锋作家千百秀的最新作品,以其细腻的触笔,准确捕捉了当下女性渴望单一却又入世不拔的复杂情感。小说结构类似交叉式蒙太奇电影风格,由两个看似独立的情感故事组成,而综观全文,却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小说一开始,描写两个暧昧的女人淡淡伤感的亲密举止,初读,以为是一部以同性恋为噱头的小说。但随着阅读的深入,那隐埋其中的脆弱人性便血淋淋地裸露出来。
渴望单一却入世不拔,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只不过是一场欲望的角逐,纯粹的爱是一个自己给自己答案的故事。
一个女人遇见梦想中男人,他给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一个女人遇见外星人,他是字宙中最完美的男人。可结果有点像——一个男人是场无法再逼真的幻想,一个男人是不可自拔的疯子。纯粹的爱,是一个自己给自己答案的故事。
什么流氓打警察的,裸体逛街的,搞行为艺术的,群众围攻小偷练拳的,外国人骗钱的,领着一群孩子家乡闹水灾的,乞丐开车的,泼妇骂街的,首长视察民情的,同人游行的……
麦认为这一切远不及自己邂逅城惊奇。前方同样有一群人围拢着电线杆,神情怪异,麦照样避及。她没有邂逅城之前也是这样的,对街头发生的事物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麦继续朝前走,又遇见一群人围拢着电线杆,隐隐听见“麦”,是自己的名字,她有些好奇,切人群边缘而过。她捕捉到一句完整的话语,“做演员的本就是戏子吗,戏子无情又不是骇人听闻,我看这个叫麦的女人所作所为无可厚非……”是说我吗?麦佯做无意,倒退回人群边缘,瞥眼窥之,原来一群人评论着贴在电线杆上的一张大字报,再细细端倪大字报上的内容,一阵眩晕,天地倒置。少顷后醒过神来,她冲进人群,一把扯掉电线杆上的大字报,发了疯似地逃离诧异的人群。
原来大字报上的内容是关于她为了争当女主角频频卖身的故事,言语恶毒及下流,不输黄色报刊,且配了一幅大头照片,并用战略箭头指向名字。箭头下方还标有一行提示:这就是现代娼妓的模样!
麦是一路流着泪,一路撕去大字报,她不知这个城市里有多少这样的大字报,自己能否撕得完。不仅电线杆上有,墙角也有,候车亭也有,好多角落都有。麦只要看见围拢在一起的人群,便会冲进去。
谁和她结了怨?竞如此卑鄙。
贴大字报的行为不在于有多少人看见,有多少人对歪曲的内容感兴趣,况且,像麦这样的大字报,众人看后只是哑然一笑,全当晚饭后的消遣,不会像个宝似的藏在心里。但对当事人麦来说,却如同被剥光了衣服游街示众,承受着四面八方扔来的臭鸡蛋、烂柿子、破鞋子……其身心遭受的摧残无以比拟。
一直到深夜,麦还疲于街头,寻找着大字报,毁灭它。虽然再过几个时辰,早起的清洁工会好心地将大字报一一扯落,不留痕迹,这也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就是清理一切有损于这个城市形象的垃圾。但麦没有停歇,她觉得大字报多一人看见,就多一分耻辱,大字报多一秒存在,就多一分挑衅。时问继续向前滑逝,撕到最后,她反而快乐起来。她也不知为何,反正心情通透许多,原本包裹自己的力量都转化成了撕裂的勇气。
她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城是否也看见了大字报。
街上冷清,绝对冷清的那种。她劳累地坐在街角歇息,缩着身子,用大衣包住脑袋。挡着肆意寒风。远远望向她,看不出是个人蜷缩在那里,即使擦身走过,也绝不会轻易察觉。
一声哐啷响动,在寂寥的午夜街头特别突兀。麦透过衣服缝隙窥见不远处有一个老头,紧张兮兮地扶起铁桶,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见没有惊扰,便从胳肢窝下一卷纸中抽出一张,快速地贴在墙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老头朝麦这边走来,瞄了瞄,竞坐在麦的旁边,他一定是把麦当作了垃圾桶或者瓜篓之类的东西。麦屏住呼吸,坐得更加稳当。老头点燃一根香烟,在火机的摇曳光亮中,她认出他是继父。他在这里做什么?麦心中陡然升起愤怒的火焰。只见继父抽完烟,缓缓站起身来,从铁桶里拿出一把刷子,朝身后的墙壁划了个四方形,刷子一路滴下粘稠的液体,接着弯身从一卷纸中抽出一张贴在上面。麦看得分外清楚。他在贴大字报,就是关于自己的大字报,就是自己一路毁灭的大字报。
“是你!”麦猝然站在继父身后。继父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麦,更是魂飞魄散。“你还是不是人?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继父缓过气来,见麦只是独自一人,便理直气壮地说:“贴贴玩罢,也是帮你炒作吗,现在哪个明星不弄出点绯闻韵事才成就功名了?何必恼怒,你大红大紫的时候不要忘了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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