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只鹤》、《雪国》、《古都》、《伊豆的舞女》等作品是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最优秀、最著名的作品。1968年,川端康成以《雪国》、《古都》、《千只鹤》三部代表作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些作品中的艺术手法、美学追求代表了川端文学的最高成就,被称为“日本现代文学史上抒情文学顶端”。这些作品自发表以来,已被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发行,深受读者喜爱。
川端康成是日本现代文学大师,也是日本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瑞典文学院称其“以卓越的感受性、小说技巧表现了日本人心灵的精髓”。他的多部作品被搬上了电影银幕,深受观众喜爱。根据其成名作《伊豆的舞女》改编的同名电影在川端生前就曾五次被搬上银幕,可见其小说的魅力。
本书主要内容包括千只鹤、林林的夕阳、志野彩陶、母亲的口红、双重星、波千鸟、旅途的别离、新家庭。川端先生作为擅长于细腻地观察女性心理的作家,特别受到赞赏。他的这一优秀的才能,表现在《雪国》和《千只鹤》里。川端氏的作品里,纤细连接着强韧,优雅与人性深渊的意识互挽着。在其明晰之中,隐含着不见底里的悲哀。《千只鹤》很有节奏感,简洁且含蓄,充满了比喻和象征,明显地表现出诗的性格和散文特质。
菊治踏入镰仓圆觉寺院内,对于是否去参加茶会还在踌躇不决。时间已经晚了。
“栗本近子之会”每次在圆觉寺深院的茶室里举办茶会的时候,菊治照例收到请帖,可是自从父亲辞世后,他一次也不曾去过。因为他觉得给他发请帖,只不过是一种顾及亡父情面的礼节而已,实在不屑一顾。
然而,这回的请帖上却附加了一句:切盼莅临,见见我的一个女弟子。
读了请帖,菊治想起了近子的那块痣。
菊治记得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吧。父亲带他到了近子家,近子正在茶室里敞开胸脯,用小剪子剪去痣上的毛。痣长在左乳房上,占了半边面积,直扩展到心窝处。有掌心那么大。那黑紫色的痣上长着毛,近子用剪子把它剪掉了。 .
“哟!少爷也一道来了?”
近子吃了一惊,本想把衣襟合上。可是,也许她觉着慌张地掩藏反而不好意思,便稍转过身去,慢慢地把衣襟掖进腰带里。
她之所以吃惊,大概不是因为看到菊治父亲,而是看到菊治才慌了神的吧。女佣到正门去接应,并且通报过了,近子自然知道是菊治的父亲来了。
父亲没有直接走进茶室,而是坐在贴邻的房间里。这里是客厅,现在成了学习茶道的教室。
父亲一边观赏壁龛里的挂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给我来碗茶吧。”
“哎。”
近子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站起身来。
近子那些像男人胡子般的毛,掉落在放在她自己膝上的报纸上。菊治全都看在眼里。
大白天,老鼠竞在天花板上跑来跑去。靠近廊子处,桃花已经绽开。
近子尽管坐在炉边烧茶,神态还是有点茫然。
此后过了十天,菊治听见母亲对父亲像要揭开惊人的秘密似的说,近子只因为胸脯上长了块痣才没有结婚。母亲以为父亲不知晓。母亲似是很同情近子,脸上露出了怜悯的样子。
“哦,哦。”
父亲半带惊讶似的随声附和,却说:
“不过,让丈夫看见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婚前取得谅解就好嘛。”
“我也是这么说的呀。可是,胸脯上有块大痣的事,女人家哪能说得出口。”
“可她已经不是小姑娘啦。”
“毕竟难以启齿呀。就算婚后才发现,在男人来说,也许会一笑了之。可是……”
“这么说,她让你看那块痣了?”
“哪能呢。净说傻话。”
“只是说说而已吗?”
“今天她来茶道教室的时候,闲聊了一阵子……终于才坦白了出来。”
父亲沉默不语。
“就算结了婚,男方又会怎样呢。”
“也许会讨厌,会感到不舒服吧。不过也很难说,说不定这种秘密会变成一种乐趣,一种魅惑呐。也许这个短处还会引出别的长处来呢。实际上,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我也安慰她说这不是毛病,可是她说,问题是这块痣长在乳房上。”
“唔。”
“她觉得,一想到生孩子要喂奶,这似是她最感痛苦的事。就算丈夫认可,为了孩子也……” P3-4
川端康成的创作,走过曲折的探索之路。起初他没有深入认识西方文学问题,只凭借自己敏锐的感觉,盲目醉心于借鉴西方现代派,即单纯横向移植。其后自觉到此路不通,又全盘否定西方现代派文学而完全倾倒于日本传统主义,不加分析地全盘继承日本化了的佛教哲理,尤其是轮回思想,即单纯纵向承传。最后他开始在两种极端的对立中整理自己的文学思路,产生了对传统文学也对西方文学批判的冲动和自觉的认识。这时候,他深入探索日本传统的底蕴,以及西方文学的人文理想主义的内涵,并摸索着实现两者在作品内的协调,最后以传统为根基,吸收西方文学的技巧和表述方法。既是吸收西方文学思想和理念,也开始注意日本化,并取得了成功。1968年以《雪国》、《古都》、《千只鹤》三部代表作,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主席在颁奖辞中,突出强调:“川端先生明显地受到欧洲近代写实主义的影响,但是,川端先生也明确地显示出这种倾向:他忠实地立足于日本的古典文学,维护并继承了纯粹的日本传统的文学模式。在川端先生的叙事技巧里,可以发现一种具有纤细韵味的诗意。它的起源,可以上溯到十一世纪日本的紫式部所描绘的生活与风俗的庞大画面。”
在这一文学的定位上,川端康成的作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反映下层少女的悲惨遭遇和爱情生活,以及女艺人、艺术家、棋艺家对艺术的执著追求。比如《伊豆的舞女》、《雪国》、《名人》、《舞姬》、《古都》等,一类是通过性与爱的正常与反常,反映了生的主旋律和生的变奏曲,流露出几分颓唐的情调。比如《千只鹤》、《山音》、《湖》、《睡美人》、《一只胳膊》等。
川端康成的创作手法,从《伊豆的舞女》开始有了新的突破。他在《伊豆的舞女》中非常明显地继承着平安王朝文学幽雅而纤细的、颇具女性美感的传统,并透过雅而美,反映内在的悲伤和沉痛的哀愁,同时,也蕴藏着深远而郁结的情感,是一种日本式的自然感情。作家从编织舞女的境遇的悲叹开始,由幽雅而演变成哀愁,使其明显地带上多愁善感的情愫。主人公“我”之于舞女,或舞女之于“我”,都没有直抒胸臆,他们在忧郁、苦恼的生活中,从对方得到了温暖,萌生了一种半带甘美半带苦涩之情。这种爱,写得如烟似雾,朦朦胧胧,作品的艺术魅力就产生在这种若明若暗之间。
也就是说,川端在《伊豆的舞女》里,既不同于作家初期的写实文学,也有别于新感觉派时期的追求华丽文体的小说,重新开拓和发展一条新的创作道路,即开始运用日本古典文学的传统美,以及表现这种美的传统技法,从精神与技法两个方面来具体表现日本文学的特质,从而在发挥自己的艺术个性上取得了成功。
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中力求体现日本的传统美,在《雪国》中对此又作了进一步的探索,更重视气韵,追求“心”的表现,即精神上的“余情美”。日本文学的传统特质之一,是排斥理而尊重情,言理也是情理结合,追求一种余情之美。这种余情美,是哀与艳的结合,将“哀”余情化,以求余情的艳。这里所指的艳,是表面华丽而内在深玄,具有一种神秘、朦胧、内在的和感受性的美,而不是外在的、观照性的美。这种艳不完全是肉感性、官能性的妖艳,也不完全是好色的情趣,而是从颓唐的官能中升华而成为艳的余情,是已经心灵化、净化了的,沐浴着一种内在庄严的气韵,包含着寂寞与悲哀的意味。应该承认,日本文学这种余情的艳,虽然有其颓伤的一面。但也不能否定其净化的一面。
川端康成在《雪国》中继承和发展日本文学这种“余情美”的传统,特别强调美是属于心灵的力量。他重神而轻形,如描写驹子的情绪、精神和心灵世界,始终贯彻悲哀的心绪。作家对于驹子生活、爱情的描写,既不是肉欲化,也不仅仅是精神化,而是一种人性化、人情化。川端是怀着丰富的同情心来塑造驹子的性格的,这种性格本身包含了悲剧性。驹子流露出来的是内在真实的哀愁,洋溢着一种健康的生活情趣和天真纯朴的性格特点,而作家为了使驹子保持“余情美”,着力将驹子置身的肉感世界情操化,展现出一种艳的余情。从表面上看,驹子这个女性装饰得十分妖艳、放荡,实际上却反映了她内在的悲伤,带有沉痛的哀叹。应该说,《雪国》所描写的人物的种种悲哀,以及这种悲哀的余情化,是有着自己的理念的,这是作家的人情主义的表现。它接触到了生活的最深层面,同时又深化了精神上的“余情美”。这种精神主义的价值,决定了驹子这个人物的行为模式,而且通过它来探讨人生的感伤,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作家强作自我慰藉,以求得超脱的心态。作家这种朴质无华、平淡自然的美学追求,是富有情趣韵味的。
有一些评论家对川端文学的评论,重视川端的《伊豆的舞女》、《雪国》,而往往忽视了作家本人自认为最喜欢的《名人》。川端写作《名人》,着眼于“把这盘棋当作艺术品,从赞赏棋风的角度加以评论”。在《名人》中,他十分注意精神境界的描述,虽然他以观战记的精细程度,写了棋局的气氛和环境,但主要是写入、写人生命运,而不是单纯写棋局,它突出地展示了秀哉名人在对局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美好的心灵,和对棋道传统的执著。尤其是《名人》在艺术上体现了日本传统的“物哀”的美学精神,将“物”与“哀”,即怜悯、同情、壮美与悲哀、悲伤、悲惨和谐地统一起来,集于名人一身。名人一方面面临各种新规则限制的折磨,身体日渐衰弱,加上对弈的失败,堕入极度的悲伤与痛苦之中,他为要保住常胜不败的地位而苦恼,为失败而感伤,一方面又用心描写名人专心致志于探讨棋道的艺术,达到忘我的美的境界,表现出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宽容的品格气质。作家通过对名人遗容的生动描摹,充分展现了名人的这两种性格:名人遗容充满了仁爱的色彩、安详的气氛,又流露出深深的哀愁。人们从这张遗容中可以看到名人所象征的力量、名人的不平凡的生涯,甚至仿佛在上面荡漾着名人灵魂的气息,从而创造出独特的艺术世界。
川端康成的《古都》是在京都的风俗画面上,展开千重子和苗子这对孪生姐妹悲欢离合的故事,将人物的纯洁感情和微妙心理,交织在京都的风物之中,从中表现了人情美与自然美,以及保持着传统的气息。《舞姬》则是围绕着主人公波子及其丈夫矢木、儿子高男以及年轻时代的恋人竹原等的婚姻与爱情、生活与事业的矛盾而展开种种冲突。其中作家将较多的笔墨用于描绘波子这个人物的娴雅、温顺、脆弱而哀婉的性格,自始至终贯穿着日本传统文学的“物哀”的感情,从中捕捉感人心灵的最哀伤、最值得同情的东西来加以抒发。如果说,《伊豆的舞女》和《雪国》是川端康成在东西方文化交流与融合的定位上进行创作的一个转折,那么《千只鹤》、《山音》、《湖》,以及《睡美人》、《一只手臂》,又是另一个转折,其前后既有连续性,又有相对的独立性。这些作品大多不受理智、理性乃至传统的道德观念约束,达到了病态伤感的境地。
川端康成的《千只鹤》、《山音》、《湖》这些作品,表现了爱情与道德的冲突。作家一方面想要抹煞道德上的善恶对立,宣扬不管是道德还是非道德,人的自然感情是真挚的、纯洁的,以表示他不满于社会现实、传统道德和法纪规范在维护无感情的结合,并企图破坏这种传统的伦理道德,建立自己的价值观念。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囿于社会现实、传统道德和法纪规范,写自然的爱情又并没有完全违背,而只是接近于违背传统道德观念的边缘,始终停留在精神放纵上,追求一种变态的幻想美,而且常常带着一种“罪恶感”和“悔恨感”。也就是说,作家既渴求一种自然的爱情,又为传统道德所苦,无法排解这种情感的矛盾,就不以传统道德来规范人物的行为,而超越传统道德的框架,从道德的反叛中寻找自己的道德标准来支撑爱情,以颓唐的表现来维系爱欲之情。
《睡美人》、《一只胳膊》,可以说是《千只鹤》、《山音》和《湖》的外延。这两部作品是作家川端康成长期以来心理上的阴翳的折射,也是他追求瞬间的感觉、受压抑的官能享受,以及虚无颓废情绪的一种必然的发展。这几部作品,带上几分虚无与颓废的色彩,而且具有一定的自觉性。当然,也有川端自己的解释。但是,川端写女性,只写女性的美丽与悲哀。这悲哀又是日本式的思考,即是继承了“物哀”、“风雅”甚或“风流”的审美传统。即使是写性文学,也是按照日本文学传统的“纵使放荡,心灵也不应是龌龊的”精神,十分注意把握分寸的。然而,这种美的东西又是虚无的,只有在哀怨与虚幻中追求与憧憬。这是永远无法达到的。这种“女性美”,恐怕也不可能拯救他自己虚空的灵魂。
川端康成这几部晚年的代表作品,虽然反映了孤独者的内在世界,是孤独者的悲哀。但是它们表现的情欲、灵肉的冲突,并没有完全脱离写情、写灵,并注意“性”因素的爱情描写,并非完全无视道德的思考。尽管某些作品的描写,超过了通常的所谓道德的框架,但还是通过“肉”写“灵”,通过“欲”写“情”,是把人的灵与肉、情与欲作为一种不可分割的整体来描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性中理性的一面,和心理上非理性的微妙关系,这是涉及性道德和性心理的范畴。可以说,这是川端康成从入学和文学的角度对性的探讨,对人的探讨。笔者在文章开头所说的,川端康成这类作品,反映了生的主旋律和生的变奏曲,其文学意义也在于此。
我们第一次将川端康成这两大类作品,搜集在两卷本中,书名《伊豆的舞女》、《千只鹤》。读者两卷在手,可以尽享川端康成文学之美,尽享日本文学之美。
叶渭渠
2005年月11月
川端康成先生作为擅长于细腻地观察女性心理的作家,特别受到赞赏,他的这一优秀的才能,表现在《雪国》和《千只鹤》里。
——诺贝尔文学奖评选委员会主席安德斯·奥斯特林
川端氏的作品里,纤细连接着强韧,优雅与人性深渊的意识互挽着手,在其明晰之中,隐含着不见底里的悲哀。
——三岛由纪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