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研究了自明中晚期至清朝末期这一特定历史阶段忠义题材美术作品存在的社会大环境、呈现出来的形态与特色、存在的空间及传播的路径，更专门研究了这些作品具体的题材来源以及其创作主体的情况。作者结合美术的教化功能在明清主流美术中衰退的事实、背景、影响，对其内在价值观及相关因素进行了剖析，探讨了忠义题材美术作品存在的社会与艺术功能，揭示了“成教化，助人伦”的中国美术传统和“礼失而存诸野”的文化意义。

邵捷，1978年生，女，祖籍浙江慈溪，现为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史论系讲师，博士学位。专业方向为美术学，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美术史和佛教艺术史。
2014年主持上海市教育委员会科研创新项目“中国绘画创新机制研究——以画史为依据”；参与2017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敦煌壁画榜题底稿校注与研究”（第二序位）等多个课题。在各级期刊发表过学术论文三十余篇。

第一章 绪论
第一节 “忠义”概念的探究与界定
一、说文解字谈“忠义”
二、忠义之于时代和题材
第二节 本书的写作目的与相关研究
一、忠义著彪炳——本书的写作目的
二、相关研究概况
第二章 唯有忠义寿金石——明清忠义题材美术的存在环境
第一节 明清之前的忠义题材美术
一、明代之前忠义思想变迁回顾
二、明代之前忠义题材美术概览
第二节 “忠义”是明清思想领域的重要议题
第三节 市民个性解放与忠义思想受到的挑战
一、明代中叶的“士习大坏”
二、明代中叶的士商合流
第四节 明清市民大众价值观图景
一、明中期后市民大众的价值观
二、民众的世界——侠义江湖
三、文学中的底层民众对“忠义”的践行
第五节 明清时期的市民文艺
第三章 百年忠义寄江花——明清忠义题材美术的形态与特色
第一节 忠义题材美术的载体形态
一、明清卷轴画中的忠义题材美术
二、明清版画中的忠义题材美术
三、明清年画中的忠义题材美术
四、明清雕塑中的忠义题材美术
五、明清瓷器中的忠义题材美术
六、明清剪纸中的忠义题材美术
七、明清皮影戏中的忠义题材美术
八、工艺美术中的忠义题材创作综述
第二节 明清忠义题材美术的艺术特色
一、艺术形象的脸谱化
二、艺术作品的情节性
三、艺术表现与艺术形式的多样化
第四章 天地能知忠义心——明清忠义题材美术的存在空间及传播
第一节 明清忠义题材美术与其所存在的神圣化空间
一、明清统治者对忠义的祭礼及其庙宇建筑
二、明清忠义题材美术作品与其所在的神圣化空间
三、明清忠义题材美术作品神圣化空间的遗存
第二节 明清忠义题材美术作品及其所存在的生活化空间
第三节 从存在空间看忠义题材美术作品的传播
一、关帝庙与忠义题材美术作品的传播——以安徽亳州关帝庙为中心
二、以家庭生活空间为中心的忠义题材与传播——以苏州网师园为例
三、以生活用品为途径的传播
第五章 书生忠义与谁论——明清忠义题材美术的题材来源
第一节 明清忠义题材美术与小说、戏曲、经史著作及社会现实的关系
一、明清小说以及其中的忠义题材
二、明清戏曲文艺以及其中的忠义题材
三、明清忠义题材美术与经史著作
四、忠义题材美术的创作与社会现实的关系
第二节 忠义题材美术在小说、戏曲的营养滋润下发展
一、提供人物及人物形象
二、提供故事情节
三、提供事件场景
四、提供美术作品的展示平台
第三节 美术作品对小说、戏曲发展的促进
第四节 相关美术作品对经史阅读兴趣的激发
第六章 不朽忠义垂青脉——明清忠义题材美术的创作主体
第一节 文人画家的代表人物
第二节 画工代表人物
第三节 手工艺人的代表人物
第四节 创作主体与主题表达的关系探讨
一、陈洪绶《屈子行吟图》分析
二、王希尧《桃园三结义》分析
结语
参考文献

谈到“忠义”二字，它似
乎是一个抽象、宏大，甚至
有些沉重的话题。然而，以
“忠义”精神为内核的道德理
念，又的确是中国伦理道德
的基本组成部分和重要内涵
。在此精神指引下，历史上
产生过许多可歌可泣的事例
，并由史书、小说等媒体记
载下来。根据美国人类学家
格尔兹（Clifford Geertz）
对文化的界定：“从历史沿
袭下来、体现于象征符号意
义中的意义模式，是由象征
符号表达的传承概念体系，
人们以此达到沟通、延续和
发展他对生活的知识和态度
。”中国早期绘画的一个重
要作用，就是与六经一样，
承载着“成教化，助人伦”的
形象教育功能。在浩如烟海
的画学文献中记载的古代名
画，多有正反两面的忠义题
材，自汉代起就形成列女图
、孝子图、忠臣图、义士图
等系统化题材，多见于画像
石与墓室壁画。“忠义”精神
体现在绘画艺术中，呈现为
传播道德观念的功能性绘画
，形象示范了如何做“人”（
社会的人）的行为规范，对
中国从三代至唐宋的传统美
术产生普遍性影响，并被社
会各阶层广泛接受。“忠义”
精神作为一种文化思想和实
践系统，也深刻塑造了中国
传统社会的文化人格。
钱穆认为，中国传统社
会是由士、农、工、商组成
的“四民社会”，其中核心力
量就是“士”，为四民之首，
所以“士志于道”必然引导四
民以不同形式志于道，以延
续传统文化的文脉道统。因
此，中国的文化传统是天下
兴亡由士人来承担，大道之
行也天下为公，以天下为己
任，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
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
怀，是士大夫阶层担当精神
的真实写照。宋代程朱理学
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主
张，其后学脱离理论语境的
再阐释，对“士人”个性的钳
制导致结构性的弊端，其在
后世的流弊，引起人们的普
遍质疑。明末由阳明心学演
变而来的泰州学派又过于矫
枉过正，主张“人欲即是天
理”，导致士人精神泛滥无
归。“天下为公”的观念和理
论，原本是由主流经史文化
来传达的，忠义人物如程咬
金、秦琼也都是在主流文化
中得到表彰的人物。但晚明
时期，“士人”精神开始发生
变化，原有的价值观念趋于
变易、瓦解，忠义精神在主
流文化中被文人的性灵精神
所蚕食。
如果将明中期后社会风
气之变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
作比较，可以看到二者若有
近似之处。二者都以人性解
放为旗帜，承认欲望的合理
性，使作为社会个体的人，
摆脱了社会权威与道德权威
的禁锢，实现了人性的自由
与解放。但个人欲望一旦从
潘多拉盒子中释放，也可能
会产生不可预料的历史后果
。顾炎武曾沉痛地评价“明
代三百年养士不精”，指出
天下兴亡的重任已无法由读
书人来承担，而要让全社会
普通人来承担，即“天下兴
亡，匹夫有责”。
何以匹夫能承担起天下
兴亡的责任呢？礼失而求诸
野，他们的价值追求基本没
有改变，他们在地方戏曲、
小说、忠义题材的民间美术
中继续获得教化，所以他们
依然信仰天下为公，不自觉
地追求利他主义。由于古代
社会文化普及率的局限，很
多普通百姓并不识字，使得
文字的教育作用有限，而忠
义题材多深入民间文学、民
间美术的领域。这些通俗的
图画，包括雕饰、彩绘、剪
纸、年画等，目不识丁的百
姓不但能看懂，而且日常就
能看到，其“不问而知”的教
化功能比戏曲、小说还要直
截了当，其图像教育意义也
更大。就这样，由于民间的
建筑、版画、雕刻品等的存
在，这些精神传统幸未丧失
，为我们留下了研究的样本
。
晚清以来，中国社会面
临“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中
国读书人曾一度出现文化认
同的危机，对中国固有文化
精神产生了怀疑；历经百年
奋斗，如今中国国力持续强
盛，民族复兴。在这样的历
史大背景下，邵捷博士的著
作重新梳理明清民间绘画中
的忠义题材，描述和解释了
士人文化、忠义道德等观念
及其历史演变，中国传统绘
画对忠义道德等价值观念的
态度以及明清美术忠义题材
的类型载体、主要内容、表
现形式等，将大量的文献与
图像重新梳理，再作阐释，
编织成一幅清晰而系统的社
会历史图景。这些工作，不
仅有助于我们重新认识明清
绘画史、工艺史，对于转型
时期的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的
建设，也具有一定实践意义
和创新价值。
是为序。
张长虹
2021年5月于沪上
（作者为上海大学上海
美术学院史论系教授、博士
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