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制是人类文明伊始就已存在的制度。奴隶制的本质是什么？作者用“社会死亡”作了意味深长的概括。何谓社会死亡？就是将人置于永久性的暴力支配之下，剥夺其尊严，使之虽生犹死。奴隶，从其产生到被奴役，是一个体系化地被奴隶主社会疏离与异化的过程。奴隶释免，则使其社会生命失而复得。然而，自由的获得，对于奴隶，是奴隶主给予的一份赠礼，奴隶需要以一定期限的无偿劳动或其他方式回礼。凡是奴隶，无论其表面上的社会地位有多高，例如恺撒的家奴、伊斯兰国家的古拉姆、拜占庭与中国宫廷中的宦官，事实上都已社会死亡；地位越高，越能体现奴隶制的实质。奴隶制，不仅令奴隶失去人身自由，不得不依附于奴隶主，也让奴隶主无可救药地依赖奴隶而生存，彼此之间，形成一种寄生关系，这就是奴隶制的辩证法。

梅祖蓉，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武汉大学中外政治制度专业博士，2011－2014年在南京大学博士后工作站做研究，在此期间转攻历史学，2018年前往美国哈佛大学访学一年，研究领域为非裔美国人史、美国政治史等，著有《历史、文化与人格：白鲁恂心理文化分析法研究》、《世界历史名篇译读》（卷一“自由与权利”）等，另发表中英文论文二十余篇。

译者序：奴隶制的本质与新概念的诞生
中文版序
2018年版序
1982年版序
导言：奴隶制的构成要素
第一部分 奴隶制的内部关系
第一章 权力的惯用语
权力的惯用语与财产概念
财产权与奴隶制
权力惯用语与奴隶制
奴隶制的矛盾
第二章 权威、疏离、异化与社会死亡
权威：象征性控制
两种社会死亡的概念
临界接纳
奴役仪式与标记
拟亲关系
宗教与象征性符号
第三章 尊严与屈辱
尊严的实质
部落民族中的尊严与奴隶制
前现代发达民族中的尊严与奴隶制
美国南方的尊严与奴隶制
黑格尔与奴隶制的辩证法
第二部分 奴役：一个体制性过程
第四章 从自由人到奴隶
战争中被俘
绑架
贡奉与缴税
负债
犯罪受罚
遗弃与买卖儿童
自卖为奴
第五章 生而为奴
阿散蒂模式
索马里模式
图阿雷格模式
罗马模式
中国模式
近东模式
歇尔布罗模式
第六章 奴隶的获得
外部贸易
印度洋奴隶贸易
黑海与地中海奴隶贸易
中世纪欧洲奴隶贸易
跨撒哈拉奴隶贸易
大西洋奴隶贸易
内部贸易
聘礼与嫁妆
奴隶当作货币
第七章 奴役状态
特有产
婚姻与其他形式的配偶关系
杀害奴隶
第三方伤害奴隶的犯罪
奴隶的不法行为
奴隶的整体境况
主动采取行动的奴隶
小结
第八章 释免的含义和方式
释免的含义
概念问题
文化问题
礼物交换理论
释免仪式
释免方式
第九章 被释免奴隶的身份与地位
被释免奴隶与前主人
被释免的奴隶与生来自由的人
第十章 释免模式
释免的发生
释免率与释免模式
意义重大的因素或变量
种族因素的无关紧要
文化间的不同模式
普遍因素
结论
第三部分 奴隶制的辩证法
第十一章 顶级奴隶
恺撒的家奴们
伊斯兰国家的古拉姆
拜占庭与中国的宦官政治
绝对支配的动力学
第十二章 奴隶制：人类寄生关系
附录 注释 索引
附录A 统计方法说明
附录B 默多克样本中66个有奴社会
附录C 大型奴隶体系
注释
与附录C注释相关的表
索引
后记

奴隶制的本质与新概念
的诞生。
2012年4月，一个以奴隶
制研究为主题，主标题
为“Being Nobody”的学术会
议在美国布朗大学召开，纪
念美国社会学家、哈佛大学
约翰·考尔斯荣誉教授奥兰
多·帕特森（0rlando
Patterson）《社会死亡：
奴隶制比较研究》出版30周
年。为一部学术著作庆生，
在学术界本已不多见；更难
得的是，与会者绝大部分并
不来自社会学界，而是古典
学家与历史学家，研究不同
时代、不同地区的奴隶制，
包括古罗马、古埃及、亚述
帝国、汉代中国、奥斯曼帝
国、中世纪欧洲、18世纪美
洲、19世纪西非等。2017
年11月，史学家们再度聚会
，讨论“社会死亡”概念的深
远影响。2018年，哈佛大
学出版社在时隔36年之后再
版《社会死亡：奴隶制比较
研究》，帕特森为此撰写了
新版序言。
一位社会学家研究奴隶
制的著作为何在古典学与历
史学界带来如此强烈的反响
？首先当然在于奴隶制本身
也是历史学家关注的题域。
然而，社会学家写奴隶制的
数不胜数，为什么帕特森特
别受关注？个中原因，恐怕
在一定程度上归因于作者浓
厚的历史意识。细读全书，
不难发现，帕特森总是闯进
历史学家的本垒，借助一手
文献、史学论著为他的行文
论证寻找依据。作为一个在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获得社会
学博士学位，同时有经济学
教育背景的学者，他却很少
使用复杂的图表、模型，似
乎一反当代西方社会科学领
域崇尚量化分析的主流，回
到了以文字叙述为主、讲究
叙事技巧的史学著述传统。
帕特森本人也一再以历史社
会学家自称。不过，仅仅以
文献来源、写作风格来定义
一个学者的双重身份，未免
肤浅、狭隘，真正使他与历
史学家一息相通的，是他赋
予历史研究的价值。在他看
来，“历史至关重要”；奴隶
制结束没有多久的社会，哪
怕已然过去两三个世纪，它
的“贫困与不发展都是由过
去的奴隶制甚至奴隶制被废
除以后的历史所造成的”。
显而易见，史学视野成了帕
特森的方法论，成为他认识
与解释世界的一把钥匙，他
也因此获得历史学界的赞赏
。不过，学术著作的分量并
不取决于作者的身份，而在
于它自身。
一、全球奴隶制比较
1900年，一位荷兰人赫
尔曼·涅伯尔（Herman
Nieboer）用英文发表了一
部有关全世界奴隶制的著作
，书名《奴隶制：一种产业
体系》（Slavery: As an
Industrial System，1910年
再版）。顾名思义，这是一
项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有趣
的是，作者的考察对象是美
洲、澳洲、太平洋诸岛屿、
中亚、非洲等地区的原始部
落与族群；他所倚重的文献
也全部来自民族学家。因此
，他在副标题之后注明“民
族学的调查”。这部著作的
目的在于“讨论奴隶制作为
一种产业体系的一般特征”
，并且探究是什么原因或者
“条件致使野蛮部落有的出
现了奴隶制，有的则没有”
。由此，涅伯尔考查了奴隶
制的概念、奴隶制在世界各
地原始部落的分布、奴隶制
的经济作用以及奴隶制研究
者自然能够想到的诸多问题
——奴隶的释免、奴隶的境
遇等等。涅伯尔获得了很大
的成功，这本书也给他带来
了国际声誉。遗憾的是，自
此以后，如此大规模的奴隶
制研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1982年，帕特森的《
社会死亡：奴隶制比较研究
》问世。
是什么原因使得这样的
综合性研究鲜有问世？最简
单的回答当然是难。奴隶制
研究，最丰硕的成果出在古
典学即古希腊罗马研究以及
非洲、美洲研究等领域。前
者有我们熟悉的权威威廉·
韦斯特曼（William
Westelmann）、摩西·芬利
爵士（Sir Moses Finley）等
。后两者专家很多，譬如保
罗·洛夫乔伊（Paul Lovejoy
）、乌利齐·菲利普斯
（Ulrich Phillips）、戴维·
戴维斯（David Davis）、
罗伯特·福格尔（Robert
Fogel）、埃里克·方纳
（Eric Foner）等等，不胜
枚举，不过，除了乌利齐·
菲利普斯成名于20世纪初，
其他多半是在20世纪五六十
年代随着奴隶制研究的兴盛
才投身这个领域。所有这些
人都拿出了堪称经典的作品
，耶鲁大学研究西方世界奴
隶制的权威戴维·戴维斯尤
以“奴隶制问题”三部曲而闻
名。但是，敢于涉足全球奴
隶制比较的，并无一人。究
其原因，理由甚多。直到20
世纪80年代，西方世界对于
奴隶制这个主题的研究，一
如当时德国著名历史学家海
因茨·海嫩（Heinz Heinen
）所言，依然是“片段似的
、颇为分散的”。因为“即便
是研究得最深的领域，可为
奴隶制的全面分析所提供的
基础，依然相当薄弱”，更
不要说有些地域的奴隶制本
身就少有人研究，例如中世
纪早期的欧洲。如果再考虑
到语言不通而导致的一手文
献的阅读障碍、分别把握和
理解各地奴隶制所需花去的
精力与时间，以及一旦理解
有误而可能面临的批评，其
风险与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帕特森没有畏难
，也不惧风险。他历时12年
，从一个研究牙买加奴隶制
的专家起步，展开了对全世
界66个有奴社会、从上古到
近代上下四千年的比较研究
，其范围涵盖欧洲、大西洋
岛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