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陕西省高层次人才特殊支持计划项目成果丛编之一。中国音乐思想史是由西安音乐学院罗艺峰教授创立并在此领域深耕多年的一个新兴学科。罗艺峰教授于2013年出版了《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一书（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13），在学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本书是两次会议（2014年9月西安音乐学院举办的“可思的声音世界——罗艺峰教授中国音乐思想史研究高端论坛”及2018年6月西安音乐学院联合中国音乐美学学会举办的“中国音乐思想史研究高端论坛暨音乐美学专题笔会”）专家学者的发言论文合集。本书不仅有从传世文献研究中国古代音乐思想的论文，也收入了深具中国音乐文化特色的实践形态的研究成果。

论《溪山琴况》琴乐思想的价值取向及其美学特征/孙佳宾
古琴美学中的儒道佛思想/苗建华
“唱弦”考释/林晨
社会、传统和信仰：何家营鼓乐社的生存变化/罗希
张之洞与谭嗣同的斫琴意向与政治隐喻/孙晓辉
文献中反映出的乐律学思维发展、成熟及变迁/李玫
“不存在”中的存在
——律学数据的实践来源、科学依据与理论价值/吴璨 崔宪
从朱载堉《律历融通》管窥中国古代乐律思想的学理渊源和理论建构/薛冬艳
《乐记》“乐本篇”中的图腾之“乐”辨析/王晓俊
南宋《乐记》理学化阐释的两种路向
——朱熹与杨简《乐记》中礼乐思想比较/刘琉 孙小迪
从《韶舞九成乐补》的数理运演看古代音乐思想的范式特征/罗艺峰
复古与通变：清中叶礼乐诠释的两种路向
——以汪恒、江永为中心/袁建军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
——形而上之论“乐”说今/谢嘉幸
中国音乐学史上的“乐”“音”“声”三分/王小盾
董仲舒乐论思想研究
——以《春秋繁露》《天人三策》中的乐论思想为例/王维
对中国古代蒙学著作中音乐观念的认识与思考
——以《蒙学十三经》为例/白英
《文子》音乐美学思想中的“所以声”/刘承华
浅析潘之恒曲论思想中的自然人性观/安晶
也论“音心不二”/何艳珊
先秦“听”文化的探寻及剖释/蒋晶
“回到古人的世界去理解古人”
——评罗艺峰音乐思想史研究中的历史重建意识/王军
《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的学术贡献
——在罗艺峰教授中国音乐思想史研究座谈会上的发言/冯长春
中国古代思想范式中的全息机制
——对罗艺峰《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中范式研究的一种解读/刘承华
思与乐
——读罗艺峰《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后/李曙明
聆听有声的思想，关注文化中的文化
——“中国音乐思想史研究高端论坛暨音乐美学专题笔会”综述及思考/邹如愿
“思想史”寻觅的音乐之根
——读罗艺峰《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宋瑾
微观思想史如何成为可能？
——论《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的学术史意义/张俊杰 叶明春
音乐思想：音乐文化中的文化
——罗艺峰的《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向我们提出了什么问题？/洛秦
音乐是有声的思想
——罗艺峰教授著《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学习札记/袁建军
通往中国古代音乐思想秘境的另一扇门
——评《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黄宗权
从文化的文化到之所以是的文化
——通过写作范式给出学科增长并有效误读再及学科驱动
可思的声音世界——罗艺峰中国音乐思想史高端论坛演讲/韩锺恩
走在实践前面
——读罗艺峰《中国音乐思想史五讲》有感/谢嘉幸
后记

一
所谓“回到古人的世界去
理解古人”之根本历史观的
落实，何其之难！其难不在
于知识性生疏，如思想载体
的根本转换（从文言到白话
）、技术符号的巨大变化（
乐舞谱式和术语的变革）、
历史场景的移步换形（社会
环境的差异），这些困难，
通过学习和研究总能够一定
程度接近其本象。更为艰难
的是，古今文化观、艺术观
和音乐价值观的不同，在审
美认知主义已然成为中国当
下理解声音文化的基本法式
和思想进路的世风下，时空
已错位，观念已两途，产生
这样的问题不足为奇。我以
为，中国传统思想有自己的
文化哲学范式，它规定的东
西恐怕不能与今天一致，当
然也与西方不一致，此乃常
态。在我看来，“乐”当然是
“音乐”，但中国传统固有的
“音乐”概念之内涵，是“文
化的”而非“艺术的”（不是
说它没有艺术性），当然也
不是审美认知主义的（不是
说它没有美学的内涵），此
处的“音乐”并非“music”，
今天许多有关中国音乐传统
的价值判断分歧或文化态度
差异，其根源恐怕在这里。
①当然，音乐思想史的研究
对象也必然是“声音文化的”
，非如此则不能尽其然。
中国音乐史学科要重建
古人的“音乐物质世界”（音
乐物质遗存）、“音乐社会
世界”（音乐社会活动）和“
音乐观念世界”（音乐思想
和音乐观念），这个分层的
世界与许多学科有关，与中
国音乐考古学、音乐文献学
、音乐图像学、音乐社会学
、音乐形态学、音乐美学和
音乐思想史等学科知识领域
有密切关系。所谓音乐史学
，其实只提供我们了解和进
入古人音乐世界的可能，这
样，就需要有建立在价值无
涉基础上的音乐史料学、史
源学；有建立在客观立场上
的音乐社会学、伦理学、政
治学；有建立在前两者基础
上的音乐美学、音乐思想史
、观念史。
职此之由，我以为，作
为历史学科的中国音乐思想
史，应该在方法上取综合的
史观（非采取联系性思维不
能析解）、态度上取同情的
理解（因为古今社会文化环
境的差异）、操作上取具体
的解悟（不取空疏概论式的
宏大叙事），这样才可能与
古人对话，才可能了解古代
音乐文化，才可能进入古人
的思想世界。①
二
我今天选择了一个中国
音乐思想史研究的重要课题
之一，即绵延数千年的礼乐
思想的演化问题来作为自己
的发言题目，之所以如此，
乃是取决于中国音乐思想史
的现实而不是某个学者的喜
好，甚至也不取决于他的学
术态度。但是，在我看来，
20世纪以来对礼乐关系思想
的认识，却是异乎中国学术
传统常态的，这里当然有历
史背景的深刻变化和思想基
础的巨大差异，也当然有方
法论的很大不同。在这里，
许多对立的观点产生了。
王光祈说：“礼乐是中国
古代唯一最有价值的文化。
”②这是一位在德国读书写
作的中国音乐史家的判断，
且时间在20世纪早期。
黄翔鹏说：“雅乐不是中
国音乐传统的主流。”③这
是一位在中国研究思考的中
国音乐学家的判断，时间在
“文革”结束后不久。
虽然他们用词不同，一
说“礼乐”，一用“雅乐”，但
细观其文，则所指为一，祭
祀天地的郊社之乐、祭祀祖
先的宗庙之乐和宫廷仪礼之
乐，军队鼓吹之乐、朝会和
燕享之乐，都既是礼乐，也
是雅乐。④但两人却表现出
强烈的判断差异，再参以时
代影响，不能不说这也是一
种思想现象，也不妨纳入现
代音乐思想史的观察视野之
中。那么，礼与乐的关系如
何？是不是就一定如中国思
想史界和中国音乐美学史界
的近乎众口一词的看法，是
一个压制一个、一个利用一
个的关系？礼一乐的关系逻
辑真的就如某些先师时贤所
论吗？
李泽厚说：“根据礼乐传
统，‘乐’本来就是与‘礼’并行
的巩固政治秩序的工具……
”①这一“工具论”在中国现代
学术思想里并非唯一，我们
自然也不陌生。
蔡仲德说：“儒家强调礼
的制约，必然既束缚人，又
束缚乐。”“明确规定乐中之
情必须受礼的制约。”“要求
音乐受礼制约，成为礼乐。
”“使音乐沦为礼的附庸，政
治的奴婢，失去独立的地位
与自由发展的可能。”②这
也是建立在“工具论”立场上
的观点。
当然这些认识并非只是
言者自言、论者自论，一方
面似乎的确“言之有故”，古
人是说过这些意思的；另一
方面也是时代思潮使然，有
人早就从阶级分析、政治观
念和唯心论哲学出发说过，
“乐”不过是政治上“怀柔的
工具”的观点。③我们可不
可以说，礼乐问题研究史反
映出现代中国的思想学术倾
向和基本方法上的问题？把
礼乐问题当成艺术问题、美
学问题、文艺理论、音乐哲
学和音乐理论问题，许多历
史学家、文学史家、美学家
、文艺家和音乐史家，都发
表过关于礼乐关系的观点。
又因为《乐记》有最重要而
典型的礼乐思想，故而《〈
乐记〉论辩》一书可以发现
许多极有意思的思想现象，
一些中国美学史著作涉及《
乐记》的观点也不妨纳人我
们的观察。
郭沫若说孔子的礼乐主
张是“内以建立个人的崇高
的人格，外以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