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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作者20年来独自旅行,足迹所及亚、非、欧多个国家,本书收录的是其行纪中关于人的部分照片。 纪尘是广西著名的瑶族女作家,历来以通过实地考察与生命行旅来进行文学创作为特点。 说本书是一部摄影集,或许不是太准确,书中的所有插图,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的人像摄影作品,而是对人物的如实记录——大多数照片谈不上构图、光影等技巧,只是记录人物当时的真实状态。“真”贯穿书稿始终。如书名“遇见——世间的那些陌生人”,本书的主体内容是作者在旅行过程中遇见的各种各样的普通人(多为当地社会的底层百姓),照片记录相遇瞬间人物的状态,图说记录照片拍摄时的情境,另有少量散文描述作者所感所想,不经意地流露出作者的人文关怀。全书300多幅照片,主角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图片和文字关注的点都是当时当地底层人民的生活、状态。 作者简介 纪尘,1975年生于广西富川,瑶族。2000年开始文学创作,广西第五届签约作家之一,鲁迅文学院2004少数民族作家班成员。发表过一些小说和散文,曾获首届华夏作家网杯文学大赛小说一等奖、第三届广西少数民族文学创作花山奖。关心中国的动物保护事业,热爱旅行。现居德国。 目录 1.中国(2003-2008年) 2.柬埔寨(2007年) 3.老挝(2007年) 4.尼泊尔(2008年) 5.印度(2008年) 6.巴基斯坦(2008年) 7.俄罗斯(2009年) 8.黎巴嫩(2009年) 9.叙利亚(2009年) 10.约旦(2009年) 11.蒙古(2010年) 12.缅甸(2010年) 13.菲律宾(2012年) 14.斯里兰卡(2012年) 15.以色列(2017年) 16.西班牙(2018年) 17.摩洛哥(2018年) 18.西非四国(马里、科迪瓦特、加纳、多哥)(2018-2019年) 19.德国(2014-2021年) 20.孩子 21.曾经 序言 1 一直记得多年前的一天 ,接通电话,父亲在那头 说他刚看了天气预报—— 香港明天大雨,他叮嘱我 记得带伞,备好常用药, 不要单独行动。 我说好的,放心,一切 顺利。而事实却是——我 不仅不在香港,还因护照 过期被困在约旦。我手中 的电话,是跟一个名叫阿 里的男人借的。阿里是旅 店楼下西装专卖店店员。 那时我只有一款老式诺 基亚,旅途中的唯一功能 就是看时间。 我每周给家里打一次电 话,至于地点,则尽是谎 言:新疆、内蒙古、西藏 ……或者香港。总之,尽量 在中国,尽量不出国界。 对于在家乡度过终生,笃 信“出门万事难”的父亲母亲 ,所有远方必然危机四伏 。 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女儿已长大。他们佯装无 所谓,暗地却专注又徒劳 地一次次练xi某种永不可能 炉火纯青的技能——在心 间更新和扩张陌生地图: 城外、省外,草原、戈壁 ……直至国境边界。他们再 也走不动了,那已是世界 尽头,是他们日渐僵硬的“ 双翅”所能撑达的极限。他 们固执地相信女儿不会鲁 莽到要朝崖外纵身一跃— —比如,去那些连语言都 听不懂、人们肤色也不一 样的地方。 他们坐在电视机前,全 神贯注地观看跟女儿毫无 关系的遥远而空虚的阴晴 圆缺并感到安慰。 2 我一共用过阿里的电话 两次,加起来不超过五分 钟。虽然他总说,随便您 打多久。 阿里非常高兴自己有机 会认识一个中国人,他店 里的商品全为中国制造。 他当然出过国,比如黎巴 嫩,但于他而言并无特别 之处。他向往更远的远方 ,比如中国。他相信那是 个了不起的国度,至少店 里的商品证明着这点:前 来购买的顾客大多都是“有 头有脸”的人物。阿里不止 一次骄傲地说,这店的商 品在安曼(约旦首都)绝 对名列前茅,无论质量还 是价格。 我进过那店两次:套着 塑料包的西装和牛仔裤满 坑满谷。其中一次,那位 面色严正、身着笔挺西装 的老板,花了好一会工夫 才从摞满货物的办公桌腾 出点地方放置馕和奶茶。 那段时间,每当见到我 阿里都礼貌地问,还需要 电话吗?哪怕我告诉他, 国际话费可不便宜。他笑 笑,“嗯”一声,下次仍问。 他说,听到有人就在身边 说中国方言,感觉很奇妙 ,要知道,中国那么远呐 。 想起曾经在巴基斯坦, 那个荒凉山谷中的小茶摊 ,当那位大胡子男人确定 我用他的手机拨出的真是 中国号码,难以置信得仿 佛突然拥有了点石成金的 魔棒。他反复查看,甚至 ,为了验证,他还重拨号 码直至听到我家人的声音 ……为此我不得不再次借他 手机——跟家人解释,那 几句奇怪男声是因为电话 串线。幸而家里座机没有 来电显示,而串线在那个 年代也的确时有发生。 大胡子拒绝了我的话费 。他激动地走来走去,向 人们展示他不可思议的手 机。围观者则挤挤攘攘、 兴致勃勃,哪怕所看到的 不过是一行阿拉伯数字。 但足够了,在那样的深寂 山谷,他们却获得如此新 鲜而重大的信息:在巴基 斯坦可以随时打电话到中 国…… “不,我不相信她。这怎 么可能!”——还有一回, 是在约旦一片酒红色的沙 漠中。 面对摊开的世界地图, 那个贝都因男人先是哑然 失笑,接着愠怒,然后, 他的眼睛红了。他走了一 生都没看到沙漠尽头,更 不用说整个约旦——它必 然大得不得了,必然是世 界之中心。可在那张纸上 ,他和同伴费了好一阵子 才找到几不可见的“ ”(阿 拉伯文:约旦)——就那 么丁点儿,就连一滴泪水 都能将之覆盖。这讲不通 。不,他拒绝相信那女人 胡说八道。他不断摇头, 眼睛却越来越红,最后, 他牵着骆驼一言不发地走 了,头也不回。 3 我走进河流。记忆之水 齐腰。 直至逝世,我的父亲只 正确地确认过一次我曾抵 达的他国——印度。那是 我层出不穷的谎言中唯一 一次失手。父亲放下筷子 ,疑惑地凑近我的脸,待 终于确定我鼻翼上的闪烁 晶光不是米粒而是一枚银 钉,他的脸沉了下来。 鼻钉是我在尼泊尔打的 。起初,几个孩子将我带 到巨大的仙人掌前,小手 一指:他们的长辈就曾用 那又长又硬的植针扎穿他 们柔嫩的耳垂和鼻翼。我 婉拒了孩子们认真的好意 。最后,在一个没有任何 消毒设施的“专业店”,一个 瘦削男人将一颗银钉打进 我鼻翼并使我泪泉如涌。 父亲不在意印度与尼泊 尔有何区别。他在意的是 ,女儿竟私自越过他全然 陌生的边境。那枚小小的 离经叛道的银钉,使他震 惊又失望。他不想知道更 多了。他甚至懒得看我的 旅行相片。“你又不是印度 人。在中国,只有牛才会 被穿鼻子。”这句冷言,是 虚弱的他唯一能够使出的 还击。 事情就这样过去,我继 续走着。不同的是,每当 偶遇亚洲面孔,我总请求 对方一起合个影,以证明 我并非独自一人。我的谎 言再没被戳穿。后来,父 亲离世,当想起那句冷而 无力的讥讽,我突然觉得 ,或者其实是我从没能戳 穿父亲的谎言。 我再次站在南亚次大陆 皮鞭般的烈日下。 在那条并不陡峭的泥土 导语 带着相机、笔和纸独自行走的女作家,纪尘式的行走,绝不仅仅是“来过” 广西瑶族作家纪尘带着相机、笔和纸独自行走了20年,足迹跨越20多个国家。她行走的并非著名景点,而是深入许许多多保留当地最本真生活状态的角落,用相机和文字记录下在那生活着的人们,纯粹的笑容、生活的忧伤、虔诚的信仰和人与人信任。她拍摄的人物保留了最原始的生活状态,和她的文字一样真诚、坦率。 摄融于文,字合于影,纪尘“遇见”世界,“遇见”你 纪尘的文笔流畅,感受细腻,充满诗意;纪尘的摄影质朴,直面现实,令人讶异;图文结合,碰撞出性灵的火花。只看摄影作品,读者没法想见拍摄这张照片时的情境;只看照片中的人,即使是身处“读图时代”的读者,也没法真正体察被摄者的心情、状态;可是只读文字,即使再生动的文字,也总没有一张摄影来得“直接”。 本书按纪尘先后所到的国家分辑,最后专题收入纪尘拍摄的“孩子”以及纪尘的“曾经”。既是一本摄影集,也是一本随笔集。读者可以在简短的文字和有力度的摄影中,读到纪尘在行走中,感受到的一切来自世间“陌生人”的温暖与美好。 精彩页 忧郁的恒河 1 2008年10月某天,一段不时有牛和猴子经过的轨道边,一个女人茫然而坐:跟所有其他火车一样,那趟开往阿姆利萨(Amritsar)的火车毫无悬念地晚点。没人知道它将什么时候抵达,你所要和所能做到的,就是等待。这并不难——如果你学会像印度人一样对待时间。 形形色色的行李堆满过道,白炽灯下落满朝生暮死的飞虫,带着嘈杂电流声的流行乐震耳欲聋,买卖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那些销路大好的防盗铁链,将一头拴着顾客的箱包,另一头拴在座位栏杆上。开始我觉得夸张,直至一次火车之旅,对面乘客一觉醒来后发现脚上的皮鞋不翼而飞。事实上,就算醒着你也不见得能够觉察丢了什么。在印度一个多月,很多时候我不是走动,而是被“挤动”——在印度,还有什么比人潮更醒目宏伟的景观呢?地洞、大街、车站、寺庙、河边、垃圾场……人填塞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在瓦拉纳西(Varanasi)时,每当外出,我总是不得不跳着跨过各种垃圾和横七竖八的人或动物的肢体。人们成堆成堆挤在一起,似乎这就是活着的方式。 赤足的人力车夫和小贩总在什么地方警觉地蹲守着,一发现有生意便从各个角落钻出。他们锲而不舍地吆喝、追随、恳求。有时,你不经意地望了某人一眼,那么接下来就得花漫长时间解释、拒绝,而你的语气,也将从礼貌变得不耐、愤怒、茫然。你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似乎无论怎样都不妥。在这里,你是如此轻易就可品尝到“优越”的滋味——只需一眼,就能给对方希望。我曾被一个少年跟了近2小时,最后,为了清静,我停住,等着对方狮子大开口。我甚至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10卢比。”他说。他重复了两遍。我已记不得他当时卖的是什么了,只记得他当时的表情——一种做好了失望准备的希望。 一卢比相当9分钱人民币。这份希望,价值为2小时,9毛人民币。 然而,无论内心有多少道德上的不安,你将很快学会:必须谨慎地运用同情心。 记得在德里的一家商铺,一个独眼男人跟在一名游客身后——他希望得到游客买水后的零钱。他得到了,但随即被店主粗暴轰赶。被推出门的时刻,他回了下头——就是那样一个毫无威胁力的回望,竟使他遭到店主的几记重拳和耳光。 男人紧捂脸颊,表情既看不出难过也没有愤怒,那只仅存的独眼空洞地转着。事实上,他很高,也不算瘦弱,但他离开了,那么安静顺从。除了施舍者,周围没有一个人觉得吃惊,受到打扰。没人受不了——包括被打的男人自己。后来有人说,他是“达利特”。 还有一次,德里车站,一对衣衫褴褛的父女在人潮中缓慢走着。做父亲的,灰暗、枯瘦,右腿明显残疾。小姑娘七八岁,黝黑俏丽,如同一尾乖巧的热带鱼。她一直紧紧握着父亲的手。 “Hello”,随着一位白皮肤游客一声招呼,男人条件反射般骤然停下。他身形僵硬,笑容谄媚,仿佛那几乎碰到面颊的镜头,将向他施以奖或罚。他并不确定自己可以得到什么,他只为了某种可能性而笑,而努力迎合。天那么热,前、后、左、右,站的、蹲的……漫长的拍摄使小姑娘疲倦不堪,但在父亲的“鼓励”下,她坚持着。 “真是太棒了!”结束时,游客开心地伸出大拇指。 父亲的坚持得到了回报——100卢比。双方都很满意。 P49-53 |